关于那一兜现金的记忆印象深刻,晏随似乎知道了他是谁,瞬间换了话题:“刚刚我在地下车库遇到了谢南尧。”
“嗯,小朱给我说了。”季榕一把搂住晏随的脖子,心疼坏了,“别听他乱说,我才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想了想太绝对,又赶忙改口,“我才不是只因为你长得好看。你看他也好看,我就不喜欢。”
晏随笑着揽住她的腰,抱着她进去反手关了大门:“嗯,还好我长得好看。”
得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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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晏随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却见主卧的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我睡在哪儿?”
“隔壁。”季榕正人君子地推开侧卧的房门,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耽于美色,信誓旦旦:“咱们分房睡。”
晏随擦头发的手一顿,好笑提醒:“晚上可能会有雷阵雨,你不怕?”
“不怕。”季榕毫不犹豫地回答。
“黑也不怕?”
季榕脸色微变,却依旧硬撑:“不,不怕。”
“那好吧!”晏随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了个轻如羽毛的晚安吻,“晚安。”
天气预报倒准得很。还没到半夜,大雨伴着电闪雷鸣瓢泼而下。
被子里的人来回翻滚了数个来回,最后,季榕认命地掀开盖在脸上的被子,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出了卧室。
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侧卧门没有上锁。她轻手轻脚推开,小偷一样蹭到床前,把脸贴了上去。
“晏随,晏随……”叫了两声,没有人答,看来是睡着了。
季榕转到另一侧上床,掀开被子躺进了被窝。
下一秒,晏随转身,把她搂紧了怀里。
“啊!”季榕发出低呼,一个细吻落在颊上。
他竟然是装的。
她翻了个身,搂住晏随的腰,安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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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
季榕醒来时晏随已经离开了。
桌子上有简单的清粥小菜,她草草吃了点儿,带着小朱早早到了剧组做造型。
一夜无梦,季榕醒来后精力充沛,容光焕发。福至心灵,她趁着造型的空档把电话打给了何里,声音罕见地热情又甜腻:“里里,你在剧组呢还是在家呢啊?”
何里,她的圈内好友之一,也是《暮朝辞》的编剧。
电话里背景音嘈杂,何里口气不好:“放。”
季榕小心翼翼:“晏随不是在你那剧里嘛,多给点儿机会嘛!”
“季榕,没想到你也来找我搞这套!”何里冷笑着骂了她句“滚”,挂了电话。
不行就不行嘛,态度那么差!季榕碎碎念着打开了她手机上的赛博扎小人,在路行旁边又创建了新的人物角色。
正在被容嬷嬷伺候的路行全无所觉,冷哼一声:“有这时间请人加戏,还不如在演戏上下下功夫。”
季榕顺手把路行的扎针时间又延长了24小时,退出APP打开了消消乐。
在一连串“unbelievable”的背景音里,拥有着强悍记忆力的她开始背台词:“宋卿,依你之见,荒原以北皆为蛮民,难以教化,便是被北凉人掳了去也无妨。那倘若北凉的铁蹄踏过了荒原当如何?战火席卷西北草原时又当如何?倘再横渡了平安江,宋卿,泛州可是你的故地啊……”洋洋洒洒,竟把今天十二场的背了一个遍。
路行的脸已经黑了。
“路老师,”季榕停下喝了口水,扭头看他笑得虚伪,“今天可千万别再忘词了啊!”
路行的脸更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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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里挂了电话拍桌而起,在助理的胆战心惊中杀气腾腾到了拍摄现场。她正被剧情卡得死去活来,季榕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何里本就是一线编剧,《云遐录》后,她的地位更不可撼动。何里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现场改剧情,但凡哪个演员惹她不高兴了,下一秒就要等着挨虐。实力是最好的杀手锏,导演对她亦是敢怒而不敢言。
也是巧了,今天晏随一天的重头戏。
这场拍少年苏春水跟随师父习武。晏随白衣胜雪,腰间一条腰带鲜红似火,高束的马尾戴着玉冠,仅一个背影就俘获了何里的芳心。
好腰。
她摸了把口水,先前的怒火灭了三成。
武指正在给他讲解动作,晏随随手挽了个剑花,行云流水的动作连武指都叫了声“好”。
旋转起剑时却犯了难。他的左腿有伤,钢钉至今都未取出,这样幅度的动作势必拉扯伤处,引起撕裂般的不适。
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林导看出了他的吃力,有些失望的换上了武替。
武替的动作利落老练,却没有晏随的轻盈和潇洒,身形上也差了许多,容易穿帮不说,还全无美感,拍了几遍林导都不怎么满意。
一直在偏僻处练习的晏随慢慢走到林导面前,要求再试试看。
导演忙于拍摄并没注意到候场的晏随,倒是何里一眼不拉的看着他从生疏渐渐熟练,一遍一遍练出了导演想要的效果。
知道晏随出演苏春水后,何里在网上搜索过关于他的消息,也看到过那个威亚受伤现场的拍摄画面。胫骨骨折,打钢钉和钢板难免,如今才不到一年就要做这么极限的动作,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连导演都没给他提过分的要求,可晏随还是一声不吭地躲到一边去练,还真让他给练成了!
何里对他身上的韧劲儿心生敬佩,心里的火又灭了三成。
导演劝了晏随两句,见他坚持,答应让他试试看看。
谁都没有想到,正式拍摄中,晏随竟一条就过了。
现场掌声雷动,连一向吝于称赞人的林导也给他伸出了大拇指。
晏随走出镜头,到了没人的角落才让助理扶了下,一瘸一拐地走回了遮阳棚。
天赋、勤奋、情商、坚韧……晏随竟一样都不缺。
何里越看越喜欢,最后的那点儿火也被彻底浇灭了。她甚至认真考虑起了季榕的要求,要不要给他多加两场戏。这扮相,这身段,真的是太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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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哥,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小朱紧抬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的身体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几乎是把晏随半托回了篷中。
晏随紧咬着牙根摇头,苍白的脸上虚汗豆大如珠。他硬撑着在躺椅上坐下,最终没有熬住腿骨上钻心的疼痛:“小朱,我的止疼药带了吗?”
“带了带了!”小朱赶紧从包里翻出一板药片,按了两颗在手心,连同保温杯一起递到了晏随的手上,“晏哥,你赶紧吃下去。”
晏随张开的手心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半晌才将药片顺利塞进嘴里。吞咽带来的胸腔起伏甚至都在扯动着伤处,他闭眼躺在躺椅上,过了足足有半小时才松开了紧蹙的眉头,脸上稍染血色。
“晏老师,下一场是您的戏,要提前做准备了。”才歇了不过片刻,场记便来提醒了。
“好的,谢谢。”晏随睁开眼睛,已没了面对小朱时才有的狼狈和脆弱。
小场记在帅哥的微笑中脸红心跳着逃走了,深知他状态不好的小朱凑上前,蹲在地上忍不住建议:“晏哥,不如我给季小姐打个电话,让她找导演把顺序调一调吧?”
一向温和的晏随在这句话后不由冷了脸,看向小朱的表情隐隐带着警告:“不准让季榕知道。”
小朱被他的目光吓得瑟缩一下,慌乱说:“好,好的。”
晏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严厉,再次说话时放缓了语气:“小朱,季小姐也在忙着拍摄,能不打扰她还是不要打扰她。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了解,知道分寸,你放心吧!”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其实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戏,整个镜头拍下来甚至不需要一句台词,他只需要吊上威亚,从六层楼高的塔顶上飞下来就行了。
但当护具上身,他被威亚绳缓慢拉至半空时,过去与现在诡异地发生了重合,晏随的耳朵里突然响起轰然爆鸣。
风凉而气稀,世界如微观造景般沉在脚下,道具似积木星罗棋布,人藐小得如同蚂蚁。风声在耳边呼啸,掩住了繁碌人声的嘈杂,心跳亮如洪钟,几乎要震碎耳膜。在这漫长的等待里,晏随只觉浑身无力,喘不上气。
很快就好。晏随努力说服自己。
盖在长袖下的手指用力蜷曲,指甲几乎刺破手心,尖锐的疼痛让他保持着麻木的清醒。
“ACTION!”导演用扩音器喊出他最想听到的那个词,后方滑轮转动,紧拉安全绳的威亚师按照预设的速度放绳,控制着晏随按照预定的轨迹滑落。
不知什么时候,谢楠尧突然出现在了威亚工作组的旁边,手中的玻璃杯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凭空炸碎了。滚烫的热水混着玻璃渣铺了满地,他不由发出“啊”的惊声尖叫,工作人员不知发生了什么,“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
全神贯注的威亚师被身边的阵仗吓了一跳,分神间绳索脱手,晏随顿时失了平衡,直直向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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