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痛苦的嚎叫穿透晕震的浑噩，冷酷的空地上震荡起恐惧的波纹。现代社会所有威胁人类的危险都被排除在安全区外，人类社会中的暴力也被压抑到最小，被称为暴力机构的守卫者们虽然身负重武，每日面对的也不过是酗酒或失意导致情绪失控的普通群众，一般连□□都不会使用。他们见过同伴的伤，但真正见到人类被动物残忍撕咬，震撼和随之而来的恐惧让他们不知所措。

还能活动的猫猫们也被这惨厉的叫声点燃，他们被人类弃如敝履、冷漠围杀，人类早已不是他们的主人，人类是他们的敌人。他们要为自己，活着。

有的猫猫勉强站起来狂奔向飞行器，更多的猫猫学着自在站了起来，扑向守卫者，人和猫的叫声此起彼伏，光束和血液在空地上飞溅，有机器人冲入战圈托出受伤的守卫者，但它们对正在进行的战斗视而不见，忠诚又冷漠。

自在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他早就尝过血的滋味，早在他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攻击了人类，为此他险些丧命；现在，他又一次咬进人类的血肉，铁锈的臭味喷涌入口，恶心地让他眩晕。

查德会被自己咬死吗？自己会死在这里吗？真是好笑，自在想，我其实是个人类啊。

“自在，去飞行器！”

自在听到自由在喊他，他松开了口，抬头寻找自由。空地上一片混乱，人、猫、机器纠缠在一起，每当有人类受伤机器人就会用屏障把人类保护起来，这样反而让猫猫们有了喘息的时间。自由掀翻一个守卫者，跃到机器人头上长啸：“都去飞行器，飞行器准备好了、那边又有机器人过来，我们快走！”

自在脑子清明了一些，他看看因疼痛在地上挣扎打滚的查德，觉得他应该已经失去了攻击能力，便不再理会，从他身上跳下来，和其他猫猫一起跑向飞行器。

自在显然高估了自己。他从以前到现在都生活在人类社会之中，变成猫后吃的肉都是攀云和成业细心煮过撕碎的小条，他的牙齿不够锋利、咬合力也不够强，因为缺乏经验也没有咬在查德的咽喉，查德虽痛却没有性命之忧。

死亡的恐惧过去，极端的愤怒压制了疼痛，没死的查德见自在要逃立刻用左手扯住自在的伤腿，右手的武器迅速变换形态、尖端变成一把利刃，猛然刺向自在。

自在只觉得后颈一凉，整只猫都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他晃晃脑袋挣扎着爬起身，就看见一个人形怪物像利箭一样射了过来，一头撞在机器人屏障上，屏障里是被机器人保护起来的查德。

原来刚刚自由见查德攻击自在，情急之下把一人一猫一起踹飞，等候旁边的机器人看查德和自在分开立刻把查德保护了起来，防止查德再受到伤害。

可自由呢？这个怪物又是什么？

那个怪物像人又不是人，它虽然只有成年男人肩膀那么高，但身形健硕腰长腿长，遒劲的肌肉隐藏在茂密的长毛中，锐利的尖爪和獠牙发出森森寒光，它盘踞在机器人屏障上奋力拍打，好像惊悚电影中噬人的妖兽。

自在愣愣地看着它身上与其恐怖气质完全不符的可笑围裙，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慌张扫视四周，猫猫们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地怪物和人类缠斗厮杀。他抬起自己的爪子，肉肉的五指变得大而细长；他低下头，健壮的后腿稳稳站在地上。他重新抬起头，看着试图攻击机器人屏障的怪物，唤道：“自由？”

怪物回头看他，肖人的五官深刻英武，金眼红瞳灼灼夺目，叫人一眼难忘。

自在楞在原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由以为自在被吓呆了，转身愤怒地拍打机器人屏障、想要抓出查德报仇，但机器人岿然不动，并将屏障充电反击自由。自由被屏障的电流弹开、在地上抽搐几下才狼狈爬起。自在赶忙甩了甩头，冲上去扶起自由，两只怪物一瘸一拐冲进飞行器里。

飞行器舱门关闭，缓缓飞上天空，幸存的猫猫怪们瘫倒在机舱，相互舔舐伤口。自在靠在舱壁，看着一群像人又像猫的怪物做出猫猫们的可爱动作，恐惧和不适一波又一波地冲刷他的大脑。

他很像找个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可他又惧怕看见。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自由进入飞行器后就开始检查猫粮，他把猫粮箱子全都打开、挑出包装完好的几袋堆在一边，等做完这一切他才走了过来，站到自在身边，扶着自在的肩膀侧头去舔自在的后颈。

自由的脸很像人类，可以说英俊帅气，但这样一张脸靠近自己，自在没法像对待猫猫一样毫无芥蒂地接受，他赶忙抬抓拦住自由。

自由歪了下头，耳朵疑惑地抖了抖：“你受伤了，还流了很多血，需要舔舔。”

自在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果然一片湿热，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自由又把头埋在他的肩颈，伸出舌头去舔自在的伤口。自在觉得羞耻，可身体却很舒服，他刚刚经历的一切让他身心俱疲，他没有足够的意志支撑他抵挡猫猫温柔的舔舐，他舒服地战栗，最终还是放弃抵抗，靠近自由怀里。

自由想把自在被凝固血液污染的毛舔顺，舔着舔着觉得舌尖有点疼，他吐出嘴里的异物拿给自在：“这是什么东西？”

自在懒洋洋地抬起眼，见到自由爪尖有一个指甲盖一半大小的银色金属片，他接过金属片仔细查看，自由也贴过来一起，还没等自在想出这是什么，自由恍然大悟：“这个我也有！”

自由把脖子上的项链拽了出来，上面的金属片果然跟自在的一模一样。自在拿过两个金属片不断对比：“我记得你说过，这个项链是你爸爸的遗物……”

自由点点头：“是的，是爸爸留给我的。”

自在想了想，问：“自由，你跟你爸爸，长得像吗？”

“不像，我和爸爸的毛色不太一样。”

“其他呢？跟人类、跟猫相比，你们是不是更像？”

自由不明白自在在问什么：“爸爸是猫，我更像猫。我跟你长得不一样吗？”

自在明白了什么。他把两个金属片都交给自由，自己走到猫猫怪物们中间。原本还相互安慰相互舔舐的猫猫见到自在忽然害怕起来，喵喵叫着惊慌躲藏。自在叹了口气，喵道：“别害怕，我是自在。”

“自在？”猫猫们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是自在？自在你怎么变成怪物了？”

自在自嘲一笑，是啊，我已经不是人了，没想到连猫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