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业在驾驶舱全神贯注驾驶飞行器。大型飞行器和普通飞行器有所不同，机舱里安装了重力装置帮飞行器保持平衡，乘客们不会觉得颠簸，但实际上的飞行速度很快。为了避开追踪，成业没有设定目的方向，而是全手动驾驶，虽然飞行器可以自动避开障碍物避免碰撞，但飞行方向全靠成业调整，他要一时不停地盯紧地图、时刻调整方向，随时关注是否有飞行器追踪。

成业把飞行器速度调到最大、转了好几个弯，看周围没有其他飞行器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揉揉眼睛、转了转因紧张而僵硬的脖颈，刚转头就瞥到一抹毛绒绒的白色。

成业看了眼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自在，发现对方也在凝视自己。自在刚刚经历一场战斗，身上的毛还有些凌乱，看向自己的目光茫然若失，带着些许试探和小心。成业感到自在在自己看他时呼吸都停了下来，似乎很是担心害怕。成业难过极了，以前的自在就算闯了祸被发现，假装愧疚的水汪汪的眼睛里也藏着狡黠的光，绝不会露出这样畏惧而失落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不喜欢他了，成业想，因为在宠物之家、自己没有立刻接受他，他是那样聪明的小猫，一定早就察觉。

可自在已经不是自己的宠物猫了，成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好转过头继续盯着地图，心却飘来荡去绕在自在身边。

“成业，”成业听到自在问，“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成业不用转头，自在的模样就映在眼前：“你是白色的猫，只有肉垫、鼻尖、嘴唇还有内耳是粉色，背上的毛很长、尾巴很蓬松，跑起来的时候像一团蒲公英；但其实你并不像其他猫一样肉乎乎，你身子细长、还有点瘦，小时候脸就不圆，长大了也没有发腮、还开始掉毛，但我觉得掉毛反而让你的五官更加突出，圆圆小小的鼻子、椭圆的橄榄型眼睛，绿色的眸子很亮，好像盛了星星。你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可爱的猫，也是最聪明、最个性、最像人的猫。”

自在略微沉默，又问：“你知道我有多高吗？”

成业有些奇怪，依然回答：“离开家之前，你直起身子可以搭到我的肩膀，大约一米五左右吧，考虑到猫的后腿无法完全伸直，如果你努力绷直一点、应该会更高。”

“所以，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形的怪物……”

成业愕然地转过头：“自在，你在说什么？”

自在弯下脖子，把后颈的伤口给成业看：“刚刚我被守卫者的武器打到了，从脖子里掉出一个芯片，那一刻起，我的世界都变了。猫不是猫、我不是我，我变成了怪物。以前我觉得自己站起来只能抱到你的腰，人类世界的一切都那么大、那么宏伟，可现在，它们都变小了。不，不是它们变小了，是我变大了。”

“芯片？”成业略一思考便明白过来，“是身份识别芯片？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终身使用的芯片，会安装在随身设备里，根据个人申请也可以植入身体，但很少有人选择这样做。宠物猫也有芯片？”

自在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前我看到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我看到的我和其他猫猫都是很可爱的小猫，是那种、你课本上的远古猫猫的样子，那才是我的样子！可原来我是一个不人不猫的怪物！怪不得那么多人讨厌宠物猫！”

成业看了看地图，他们已经接近目的地，不需要时刻操纵方向，他索性转过身，看着自在。自在跟以前没有变化，虽然流浪了几天，毛发依然光亮顺滑，脸也没有瘦、脸上的毛倒是又掉了不少，更像人类了。不过正因为脸太像人、身子又是猫，这种诡异的组合让很多人心生不适。

“如果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并不喜欢猫。远古猫早就灭绝了，现代的猫都是人类培育出来的，具体的基因谱系我不太清楚、那是基因委才知道的事情，但确实在某些方面很像人类。有的猫像人少一点、有的猫像人多一点，有的猫甚至会说话，官方认为他们是受到辐射影响的不明生物，但也有人猜测那是没有及时处理掉的残次品。”

成业担忧地看向自在：“基因委的事一向都很神秘，就是爸爸也不了解，会说话的猫会不会有其他基因劣性我也不太清楚，回去以后我会想办法调查，你不要担心。至于你说你看到的世界不一样，我曾经听说基因委有一种生物芯片，植入进神经表面可以用生物电改变大脑接受到的信号，也许你的芯片就是这种生物芯片，所以还会改变你的意识世界？”

自在靠在舱门，耳朵低垂，尾巴耷拉着左右摆动。自己从人变成猫，又从猫变成怪物，本来变成猫还能可爱一些，结果发现自己长得又丑又恐怖，本来就是人类的造物、却又反叛人类，自己究竟是什么？外面那些和自己一样的猫猫怪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成业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在的头，自在的耳朵随着他的手压下又弹起，可爱极了。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没有变。也不对，你变得会说话、会思考、会离开……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现在的你，但我希望你好好的，给我时间让我来思考我应该怎样面对你。”成业捏着自在的耳朵，依然柔软而温暖，他希望能回到以前自在还是普通宠物猫的日子，但他也知道，已经回不去了，“一定要努力活下去，自在。”

自在把脑袋顶进成业手中，熟悉的温度让他留恋。但这已经不是他的归属。

自在和成业又讨论了一些芯片的事，既然所有猫猫都有这个芯片，那么猫猫违规被惩罚以及八年前宠物之家猫猫的集体死亡，很有可能都跟这个芯片有关，极有可能是机器人通过芯片对猫猫的行为进行监控，然后进行各种操作。不过成业并不建议自在帮其他猫猫取出芯片，还让自在保存好自己的芯片。

芯片的植入和取出是十分精细的操作，这枚芯片很有可能就在猫猫的神经系统附近，暴力破坏很容易伤害到他们，自在实在太过幸运；而芯片作为宠物猫的身份识别证是猫猫们合法身份的证明，虽然有了它很容易被发现，但如果没有这枚芯片极有可能被机器人们识别为入侵物种，机器人对待入侵物种的态度就是毫不留情的消灭，而对待犯错的宠物猫，在没有调整权限的情况下至少会先关进宠物之家。

自在想起了自由的芯片，这样看来自由的爸爸并不是入侵物种，他是一只逃离人类社会的宠物猫，他把自己的芯片留给了自由，让自由可以安全出入人类社会。

但自在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要改变猫猫的意识，让猫猫以为自己是弱小而可爱的，反而人类饲主能看到它们真实的样子？为什么猫猫不能学习人类？如果猫猫的世界是假的，人类的世界难道就是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