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许久，姜京陵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想过各种原因，却怎么也想不到爷爷身上，明明去意大利之前，他还好好的答应自己要跟两家见面，一起吃饭，为什么突然授意这样的安排。

姜京城收回视线，无声给妹妹递了个眼神。

姜京陵看到他不甘的眼神，若有所思，随后猛得转头看向身后，然后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霜。

付御风站在拐角的角落里，神色可怜。

姜京陵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朝付御风走去，走了几步却感觉空气稀薄，令她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了？不舒服？”姜京城眼疾手快扶着身形晃动的姜京陵。

“……我没事。”

姜京陵说话的时候，正看到踉跄扶着墙边朝自己走过来的付御风，不禁心口一酸。

付御风走近了，才慢慢停下来。

安静蔓延，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付御风是最先调整好表情的，他微笑着说：“我见你太久没回来，有些担心，就想出来看看。”

姜京陵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

“御风啊，还记得我嘛？”姜京城开口，语气温和，“我是京城。”

付御风闻言朝他方向点了点头，“记得，上次姜先生在我家的时候，就说过是京陵的哥哥。”

姜京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以后都是一家人，别那么见外，跟京陵一样加我哥哥就好。”

付御风默然以对。

姜京城见状也不在意，推了推妹妹的胳膊，示意她先将人带回房间。

姜京陵皱眉，不太愿意。

姜京城严肃的使了个眼色，暗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有什么回去再说。

就在兄妹俩无声对峙的时候，付御风忽然说话了。

“京陵，我们先回去吧。”他朝姜京陵伸出手，轻声道：“我都有点饿了，你陪我回去吃点东西好吗？”

姜京城眼神一亮，顺势把妹妹推过去，“好了，御风都发话了，你快先去陪他吃点东西，等这边事情好了，我再来叫你们。”

姜京陵被哥哥趔趄推到付御风面前，有些不满地瞪了姜京城一眼，忽觉手心一暖，低头一看，是付御风握住了她。

付御风：“走吧。”

姜京陵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握回去，最终道：“……好。”

回去的路上，姜京陵都很沉默，她不知道那些话付御风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付御风会怎么想，她脑子很乱，想说点什么，但姜京陵知道，付御风同样不好受。

脚下一踉跄，姜京陵差点没站稳。

付御风抓紧了她，温和地逗她，“小心点，你又不是我，怎么还会被绊倒。”

姜京陵看着他的背影，喉咙涩涩的，一点也不想开口说话。

两人继续走着，付御风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口：“京陵，不办婚礼了好不好。”

姜京陵猛然停下来，看着付御风的背影。

付御风没有转身，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松。

他的手心温和，却渐渐生了汗，被走廊里的风吹过，带着冷，透着凉意。

“你听到了？”姜京陵问。

“……”付御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想过了，现在办婚礼对我们来说都不太方便，我要巡演，你也刚回国，要处理——”

“你听到了多少？”姜京陵打断他。

付御风不说话，渐渐收紧了手掌的力道。姜京陵察觉了，反握住，然后拉着他转身面对自己。

“你全听到了是不是？”

“……不是。”付御风低着头，“我听到的不多。”

虽然不多，但却听到了最重要的地方，也够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京陵感觉付御风的眼睛灰扑扑的，以前他的眼睛灰尘但有神采，可现在……像被人抽了魂。

“我们走！”

姜京陵拉着付御风转向，朝爷爷他们所在的包厢走去。

可两人最终被姜京城拦在门口，姜京城脸色沉静，让他们听包厢里两方长辈的对话。

此刻对话来到付松这里，他正说着：“既然是大办，那么除了两家的亲友之外，也不能少了社会各界名流和公司集团的合作伙伴……”

姜京陵脸色一变，看了眼哥哥，后者似乎对此并不意味。她又看向付御风，他的表情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征愣了几个瞬间就恢复平静了。

他的眼神沉静，整个人无声无息的。

包厢里姜柏又说了几句，还是付松在说话。

付御风安静听着，做了个深呼吸，忽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付松还在建议：“那不然这样吧？我觉得其实可以给客人们送一些——”

“不用了。”

付御风推开门走进来，姜家两兄妹慢半拍追在他后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付稠云急着走过来想要推他出门，被付御风自己拒绝了：“不用了。”

两家人就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付御风身上，付御风自己也知道。他沉默半晌后，望向姜家人坐着的方向，开口道：“姜老先生，姜伯父，姜伯母，请恕晚辈失礼，御风先在这里替我，替付家向各位致歉，对不起。”

他朝姜家人鞠了个躬，紧接着道：“另外关于婚礼的安排，恐怕要浪费各位的好意了，因为我们并不打算举办婚礼。”

姜京陵睁大了眼睛，听到有人惊呼：“什么？！不办婚礼？”

是付松。

他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身下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个箭步走到付御风面前，按着付御风的肩膀质问：“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没等付御风挣扎，付稠云就先一步隔开了付松的手，拦在弟弟身前，冷眼看着付松。

付松被大儿子眼神吓到，陡然已经，意识到什么，便软了语气劝，“御风。”

付御风垂眸，他发现这已然成为了自己的习惯，每当想要逃避的时候，他总是习惯如此。但其实他根本看不见，垂眸与否，根本不影响他是否能逃避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像此刻，他下意识垂眸，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逃脱一些需要做的决定。

躲不了，就做出选择。

付御风抬起头，直视前方，没有看向任何人，“很抱歉没来得及告知大家我们的决定，希望现在说还不算晚。”

他回头，眼神寻找着什么。

姜京陵见状似有所感，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没错。”姜京陵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其实今天叫大家来，也是为了说这件事。只不过之前安排的时候没说清楚，让大家都误会了。”

沉默笼罩，姜京陵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她也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样顺着付御风的话说下去会带来什么后果。

“好好一桩喜事……”就在这时，姜明宪开口了，语气隐约透着惋惜，“就被你们弄成了这幅样子。”

姜明宪一说话，大家更是不敢发声。

“婚姻在你们嘴里成了什么？交易还是儿戏？”姜明宪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怀着心思的都在与他接触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只有付御风依然如旧。

“你就是付御风？”姜明宪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是。”他上前一步，朝姜明宪的方向望去。

“过来我看看！”

付御风依言走过去，中途被凳子绊了一跤，姜京陵见状想要扶他，却被爷爷呵斥退下，“让他自己走过来！”

付御风温声安慰没事，杵着盲人杖摸索过去。

原先在位置上的姜柏早已起身让开，身旁站着他的夫人。

当付御风敲到一个凳子受阻想要让开的时候，姜明宪又发话了，“到了，你坐下。”

付御风闻言，摸着手边的凳子坐下来，正是先前姜柏的位置，“姜老先生。”

姜明宪没应他，又指了自家孙女，道：“你也过来！”

姜京陵不知道爷爷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惴惴走到付御风身边坐下，“爷爷。”

姜明宪目不斜视，沉声道：“其他人都出去。”

姜京陵眉头一皱，担心更甚。印象里，爷爷很少跟晚辈单独聊天，上一次还是她回国接受公司前的一次彻夜长谈。

随着一道轻微的关门声，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

姜京陵用眼睛偷偷觑面前悠闲喝茶的老人，受不了这种安静压抑的氛围，她也几番想要开口，却被姜明宪眼神压下。

心有些忐忑，呼吸不自觉就重了。

当付御风把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姜京陵还小惊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

“嗯？”

付御风的回应则是捏紧了姜京陵的手，温声低语：“不用紧张。”

姜京陵这才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嘴角一勾，抬眼看到爷爷的眼神，又连忙低下了头，可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来。

姜明宪自然看出两个小年轻桌子下面的小九九，哼了一声，“说吧，你们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姜京陵：“不办婚礼了。”

“想清楚了？”

“嗯。”姜京陵点头，不能更清楚了。

“谁的主意？”

“我的。”付御风在姜京陵说话前开口，“跟京陵没关系，是我希望不办婚礼的，抱歉。”

姜明宪看着付御风，片刻后说：“也就是说——”

“我的宝贝孙女为了迁就你个瞎子的自尊，委屈自己不办婚礼？”

姜京陵呼吸一窒，感觉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