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确定去向何方的素素，离开昆仑虚之时便直奔目的地而去，将那些个发现她偷跑，想追上来的远远地甩在身后。

半日后，东荒白真府上多了位娇客。

“素素，你五姐在昆仑虚可好？”白真看着素素行云流水般的沏茶手法，随口一问。

“嘶~”想到这段时间那对冤家拿自己斗法的百般花样，素素手一抖，被滚烫的水烫了手。

“这是何故？难道连墨渊上神也管不住她？”白真连忙变出一块玄冰晶，让她握住，好挨着掌心红肿的地方。

“并不是。五姐聪慧活泼，同师叔和师兄弟们处得不错。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何，总和夜华拿我斗气，闹得我实在是有些怕。”

“哦，说来听听。”白真还是头次见到素素因为白浅露出苦恼甚至逃避的神情，很期待地看着她，希望能听到详情。

虽然知道白真此刻期待的是听故事，素素还是将司音夜华斗法期间大大小小的事都说了，然后撇嘴看着他从头笑到尾。

“这还真是，太有趣了。”白真笑着借自己宽大的衣袖揉肚子，喘道：“真是，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素素，你可真是，宝贝。”

“四哥，你慢慢笑吧，我去吃个桃。”素素表示自己无言以对，只能去吃东西，避开现在一看到自己就笑得停不下来的白真。

“去，去吧。”白真摆摆手，道：“四哥府上的，随便吃。”

在白真府上住了几日，素素便告辞，从东荒开始，四处游山玩水，不论仙凡。

素素万年前也随白浅去过凡间，只是从未向如今这般，长时间停留。正因为如此，素素才发现，长生原来是这样一种令人向往又令人恐惧的一件事。

也是从这时起，素素不再将自己看作人。素素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从她出现在桃林拜折颜为师的那一刻起，身为凡人的素素就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后羿夸父身后的凡人，而是可以肩负重任，解救生灵的神。

在凡间，素素不仅旁观人情世事，也曾经历冷暖善恶。好坏都要尝过，才算是圆满。

这一日折颜在桃林苦等素素的书信，心中正担忧着，就见到外林的小仙，高高兴兴地跑过来，道：“上神回来了。”

“这丫头，回来也不说一声。”折颜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不自觉地露出欢喜，朝小仙指的方向过去。

“见了世上那么多的风景，最让我安心留念的地方还是这片桃林。”素素接住被风吹落的花瓣，温柔又专注。

“咳咳，回来了。”折颜失神于她醉人的眼波，纵使无旁人发现，回神后还是忍不住清清嗓子。

“师父，我回来了。”经历世情的素素如今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举手投足总爱撒娇的小女孩了。她的举止端庄稳重、她的笑容温柔悲悯，她的言语不复跳脱...成长如斯，折颜一时间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她，心里也升起一种失落感。

“师父，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气我故意不告诉师父，我要回来这件事？”素素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瞧着折颜，道：“我只是想给师父一个惊喜。师父看到我难道不开心？”

“开心，开心地想让你去抄经。你这丫头，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每日一封信又有什么用。”折颜见她那些同以前一般无二的小动作，心里那种古怪地失落瞬间消去。他笑道：“看着稳重性子却还是这么跳脱，也不知这些年，你有几分长进。”

“那师父要不要指点指点？”素素反手在掌心用花瓣聚成一只做翱翔状的飞凤，手指轻点，那飞凤便绕着折颜飞了起来。

“境界圆满，不错。”折颜看着这只颇为眼熟的凤凰，又瞧见素素看着自己抿嘴忍笑地模样，恍然大悟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胖了点。”

“师父难道不觉得这凤凰眼熟？”素素见折颜这般认真，好似完全不认得自己真身的模样，心里半点没有捉弄成功的窃喜，反而很疑惑。

“这自然是~”折颜拉长的调子，故意吊胃口，道：“认识的。素素，为师没想到，数万年前的惊鸿一瞥，能让你记到此刻。”

“哦~”素素挫败地走到折颜跟前，道：“师父的模样，不管千年万年，我总是忘不了的。若是哪天真的忘了，再见之时，我也必然会觉得格外亲切。”

“说起来，你去凡间不过百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折颜边走边问道。“有没有受欺负？”

“师父怕是忘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在凡间已经待了万年，能看到的、能听到的都经历了。之后，不过是相同的事罢了，看与不看也没什么差别。”素素摇头笑着跟着他回去，道：“况且在凡间，谁能欺负到我呢？”

“那可不一定，毕竟你的心，太软了。”折颜替她拨开挡路的花枝，以免她的长发缠到上面。

“软弱者才可欺，我不是弱者。”素素顺利避开，提醒道：“师父，小心脚下石块。而且，师父不是给了我两个字。一个是善，一个是观。弄不清事情原委之时，我总以此行事。”

“你竟还记得，我都忘了，只盼着你开心。”折颜这会儿见她成长，又盼着她不曾改变。

他心想，是不是每个师父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在徒弟经验尚浅的时候恨不得她什么都知道，一下子长大。可等到她真的成长起来的时候又开始怀念当初那个什么都问自己、依赖着自己的小徒。

“师父的教导我怎么不放在心上？”素素捋了捋头发，想到当时的自己，笑得腼腆。“能遇上师父，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了。”

“为师亦然。”折颜笑看她，道：“这桃林自你来后，热闹了许多。还走吗？”

“回都回来了，为何还要离开？”素素笑道：“虽然外面什么都有，但对我来说除了责任，什么都没有。当年独身前往，如今孑然归来。”

“那这次为师陪你。”折颜怜惜地看着素素，拉着他在池边坐下，道：“你青丘二嫂即将诞下麟儿，我们正好去凑个热闹。”

“提到二嫂，师父，五姐在昆仑虚可好？”素素乖巧地伏在折颜膝头，问道。

“好着呢。近些年红鸾星动，总算是好事将近，不用在被你白叔他们催了。”折颜顺着她的长发，绾了起来，免得沾上地上尘土。“你呢，可曾开窍？”

“啊？还没吧，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师父以外的人生活。”素素假想自己未来会和别人一同生活，甚至比和师父还要亲密，就觉得好奇怪。“现在想想，也觉得好奇怪啊。师父也要催我吗？”

“当然不，我可是盼着你能多留几年，就怕以后你怪我留你太久。”折颜调侃道。

“才不会。”素素说完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就睡吧，师父陪着你。”折颜轻轻地拍着素素的后背，哄道。“睡醒了，我们就去青丘玩。”

有师父在时，素素便有种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安心之感，不似在凡间那种漂泊流离，没有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