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菜色不咸不淡,日子同样。近来元文晞乖顺多了——她几乎不出门,洪文刚对此很满意。
名字依旧要改,生日依旧要做,礼服一件件从元文晞——不久之后将是洪瑞清了——眼前翻过去,她依照洪文刚的喜好选了几件,等他做最后定夺。
假期,没朋友没访客,几只玩偶陪着元文晞。洪文刚从正经生意里捡回来送给她的,元文晞从不是喜欢玩具的孩子,但面对洪文刚的礼物,她一直表现出欣喜和感激。而没朋友没访客这件事,也是洪文刚的授意,他不在乎她在学校里孤苦,事实上,他是很乐意孤立在她身上发生的。
如此她更依赖他。
或其他她可以依赖的人。
高晋比往日更频繁地在家里出入,元文晞不知道洪文刚有否找他的麻烦。她只躲避着——躲避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想起从前蝴蝶似的,一嗅到他的脚步就翩翩飞舞下楼,如今她要自保,学习大难临头各自飞。
元文晞将额头抵在窗户上,看着高晋的车逃难一般跑远了。
跑了,还不是要回来。元文晞回头看向床上的裙子——洪文刚今早让人送来的,要她晚上穿。
两个原本计划着诞下一滩钞票的人错误地把她拖拽到世上——生日是这样来的,此刻又将由一个对她怀有其他索取目的的人为她庆祝。尽管不想像件拍卖品在人群中走来转去,楼下大张旗鼓地布置几天了,元文晞讪笑,她看过邀请名单,眼花缭乱。
又鱼贯而入,元文晞亲切迎接认识与不认识的每一位。多半是不认识的,于是见到洪文标夫妻时,她与他们拥抱。
毕竟是名义上的家人,洪文标也给她检查过身体。
而见到高晋,元文晞只和他握了握手。
“生日快乐。”
“谢谢。”
这样的对话,私下里也各自排练多遍——一个知道要赴她的生日,一个知道在名单里看见他的名字。她眨了眨眼,又微笑;收回手时他的指尖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直到分开那一刻。
“小清。”洪文刚用新名字呼唤元文晞。
“爸爸。”元文晞即刻离开高晋,走到洪文刚身边。
洪文刚招招手,蛋糕推上前。待元文晞许好愿吹灭蜡烛,洪文刚变出一条项链,宠爱万分地帮元文晞戴在脖子上。
“喜欢吗?”洪文刚问。
一瞬间元文晞以为他在问所有。
说不出话,她吃力点头。
围观的人这样多,会不会有一个出手救她?会不会有一个拿着针接连扎破所有气球?会不会有一个推倒香槟塔?会不会有一个极力讽刺他虚伪贪生?会不会有一个大声说出他的养女是熊猫血?他点了一点奶油在她的鼻尖,她甜蜜地笑了。
“开心吗?”洪文刚温柔地问,那温柔几乎是带了点慈祥的。
“开心。”元文晞谨慎着不让嘴角的笑掉下去,“谢谢爸爸。”
“你应该开心。”洪文刚的话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含义,“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是什么?洪文刚却不肯说了,他卖起关子,只等宾客散尽才为她揭晓。
是什么?洪文刚用一条领带蒙住元文晞的眼睛,领她上楼。好像求婚仪式,于是她笑了;好像求婚仪式,于是她的笑僵在脸上,用力撕不下来。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元文晞的心却越跳越快,她听到门推开的声音,根据记忆,那不是她的房间。
那是洪文刚的书房。
洪文刚站在元文晞身后,他轻声说:“生日快乐。”接着解开领带。
元文晞尽力有个好猜想,但她对上的是高晋错愕的眼睛。
“爸爸?”
“洪先生?”
元文晞和高晋的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
“我说了,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洪文刚抚摸元文晞的脸颊,“但你要听话。”
怎么才算听话?元文晞被洪文刚推着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高晋面前。高晋把头低下了,他脸上的肌肉线条表明他正咬着牙。
洪文刚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我要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刚刚好够他们两个听到。
这话,恐怕高晋早有预料,是元文晞惊慌失措。她多希望回头看洪文刚一眼,但他们两个贴得太近,她稍一扭头,他的嘴唇在她脸上划过一大片。
“爸爸……”可怜她还傻傻试图唤起他的父爱。
“你今天真漂亮,特别是穿了这条裙子。”洪文刚说,“但你不穿这条裙子更漂亮。”
他亲手选的裙子,他亲手收回去。冷气在元文晞的皮肤上结出小疙瘩,她忍不住发抖,甚至抖得愈发厉害。她像个刚从子宫里爬出来的小婴儿,爬着爬着,就爬进洪文刚手里。
他是她的爸爸呀,他应当爱护她照顾她。他全忘了,从他用她的血开始,到她彻底失去价值结束。
“阿晋。”洪文刚向高晋命令道,“看着她。”
高晋抬起头,从洪文刚手里接过元文晞。
他们有没有签订条约?不,他们不会签订条约,因为她没有被让渡。他无法利用的她的一部分被赠送出去了——在他的监管下——而她依旧属于她,这怎么能算让渡呢?互利互惠都谈不上。或者是,她的这一部分也可以被他利用,在特殊的帮助下。他要榨干她的点点滴滴。
洪文刚坐在沙发上,元文晞的眼泪流下来。高晋的手搭上元文晞的胳膊,他轻轻动了动大拇指,意在安慰。
我没事。元文晞的嘴唇上下碰撞,但没发出声音。
两尊蜡像似的,他们就此凝固住了,谁都没有再动作半分。元文晞眼里的高晋穿戴整齐,更衬得她可怜。洪文刚用热风筒似的话吹动元文晞的手拆开高晋的领带,元文晞拆开领带。
洪文刚对高晋说:“吻她。”但指令传到他们耳朵时要由谁执行已分辨不清了。
关于那天晚上的其余部分,元文晞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强迫自己不记得——所以她不记得是她先吻了高晋,还是高晋先吻了她。所以她不记得他们是如何双双躺倒在羊毛地毯上。所以她不记得她哀伤地哭出声,像一只挨宰的羔羊。
她似乎洗了澡,似乎没有。她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
几只玩偶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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