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洪文刚真的将给元文晞改名的事提上日程，他甚至把新名字视为她的成人礼物之一。

元文晞却无他法，只得堆着笑脸陪洪文刚选名字。

这个怎么样？那个怎么样？元文晞看得眼花缭乱，但不敢接连称好。整个下午她小心查探洪文刚的脸色，再他偏爱的那些名字大加赞叹。

终于有人来救她于水火，元文晞抬头，看见大步走进洪文刚书房的高晋。

“老板，您找我。”

元文晞主动回避，“爸爸，我约了朋友看电影。”

“哦。”洪文刚的声音让人听不出语气，“那你去吧。”

“谢谢……爸爸。”

元文晞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她还是退出书房，贴心关好门。

这种小事，元文晞从来不用洪文刚教导，一举一动都称他的意。

只是。

半个小时后，电影院最后排，坐在元文晞旁边的“朋友”是高晋。

一切都要从“看狗”的那天说起。

听见笼子里的狗哀疼地叫，她吓得腿软，是他从后扶住她。他看向她的眼神，有怜惜有安慰，有警告有提醒——警告她不要做错事，提醒她赶紧去主人脚下卖乖。她领会，朝向洪文刚流眼泪。

之后她很少见到他，偶尔几次他来家里，他们碰见。碰见也只是点头示意，连声招呼都不打。直到有天——她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她转身上楼之际，他开口说一句：“明天我不会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他是如何知道她的生日呢？洪文刚告诉他？不太可能。他看到她的资料？也许。不愿再猜，总归他记住。她转身说谢谢，又说：“我叫元文晞。”

“我知道。”他的笑容很好看，“我是高晋。”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在空旷的最后一排接吻。吻得激烈，以至于高晋拽着元文晞的胳膊从小门出去，再推她进洗手间。

元文晞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前一秒他还说着：“我不该碰你。”后一秒他就掐着她的脖子吻住她。那个吻很重，但他们都没什么技巧，于是心像一只破了底的渔网，久久捕不满所求。

还好他们聪明，技巧，在几次见面中学会。

又用在今天。

时间紧迫，他们动作混乱，无理纠缠。为什么如此渴望？不过是一个人。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也会诧异，见到对方时虽然有无尽理由但组织不成句子，只想吻他，只想爱她。

有略讲几句话的剩余时间，元文晞问高晋：“他和你说了什么？”他自然是指洪文刚。

高晋答得简略，“工作上的事。”

元文晞对此没兴趣，她又问：“他给你看我的新名字了吗？”

“看了，他说想给你改名洪瑞清。”

“洪瑞清。”元文晞皱眉，“好怪。”

“你不喜欢？”

“真是的。为什么改名字呢？我又不会离开他。”

高晋搂住元文晞的腰，“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吗？”

“我不会离开他，就等于不会离开你呀。”

真的吗？

电影散场，元文晞回家。管家说洪文刚在书房等她。

“爸爸。”元文晞推开书房门，“您找我。”

“我选了好多名字。”洪文刚向她招招手，“你来挑一个。”

“这么多呀。”元文晞绕过书桌走到洪文刚身边，飞速从大量名字中找到洪瑞清，“这个很好听。”

没听见洪文刚的赞同，元文晞心凉了半截，不敢看他的脸色，颤抖着将手指向下移，“这个也好……”

“文晞，抬起头。”

元文晞咬牙抬头，毫不意外地挨了一个耳光。紧接着，洪文刚按着她的肩使她跪倒在他脚边。

“洪先生……”

元文晞的称呼却让洪文刚愤怒更深，他掐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他，“就那么喜欢往畜牲堆里凑？”

拇指压在耳光的边缘，元文晞痛得落泪，又听见洪文刚说：“给你机会做人，为什么还要做狗？”

他本想把所剩无几的感情分给她一点的。他想着，给她改了名字，她就真的是他的女儿了，从此她可以过上等人的生活，彻彻底底。只除了给他献血。她是没可能给他换心了，他初见她的那天就知道，她的心比一般人要小，先天性。或许有天他会拿走弟弟的心，如果有她，他还能给自己留一个家人。

但她非要往泥里陷，他提醒过她，可她置若罔闻，接二连三地犯错。

“我对你不够好吗？”洪文刚问，“要去找别的男人？”

与其说他是在执行爸爸对女儿的管教和约束，不如说他是在嫉妒。像庄园主嫉妒他精心挑选又周密养护的小玫瑰跳出花圃去为一只护卫犬盛开，他嫉妒。他自傲又自卑，他有很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元文晞想，洪文刚应该是察觉到她和高晋的事，所以才让她改口的。

不等元文晞告饶，洪文刚换了一套说辞：“是不是不喜欢改名字呢？不喜欢的话，告诉爸爸就是了，怎么这样淘气。”

一句话，堵住她几条路，元文晞忍辱说是。

“起来吧。”

元文晞颤颤巍巍站起身。

“其实你也大了，我不该妨碍你交朋友。”洪文刚拉住元文晞的手，“你有喜欢的人，这很正常。”

“我喜欢爸爸。”元羽音急忙说，“我有爸爸就够了。”

“是吗？”洪文刚让元文晞站近些，“你肯定？”

她又蹲低身，脸颊贴在他膝盖，像一只真的小狗。

他笑了。

看吧，男人是这样口是心非，说了要让她做人，实际上还是喜欢她乖顺。再想到，洪文刚从来谎话连篇。

洪文刚轻轻抚摸元文晞的脸颊，“痛不痛？”

“不痛。”

“打你是为了叫你长教训，你不痛，打了不是也没用？”洪文刚说，“哦，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经常被打的，已经习惯了，是吧？”

他在威胁她，她感受得到。

“我知道错了。”但示弱却是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爸爸有用的。”

“拿冰块敷一敷。”洪文刚说，“不早了，去休息吧。”

“爸爸……”

“你还是我的女儿。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洪文刚看着元文晞，“文晞，永远陪在我身边。”

这两句话，哪句真哪句假？元文晞不知道，她似懂非懂地答应着。

然后他低下头，轻轻吻在她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