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如果那时你没选做卧底,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结婚,有一两个小孩。”
“我没可能和你分手吗?”
“我把你追回来。”周天琛说,“结婚,有一两个小孩。”
“傻瓜。”
“你常常喊我傻瓜,结果我也是古惑仔中不算聪明的那个。”
“你当然不聪明。”徐诗晴挽住周天琛的胳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不然你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伤。”
徐诗晴带周天琛逃出医院,一如当年他带她逃课。没去游戏厅,一是因为他们一起去玩的那间游戏厅早拆了,二是因为徐诗晴觉得游戏厅的噪音太大,而噪音会诱发周天琛的头痛。
他们去吃了以前经常去吃的叉烧饭,他们去喝了以前经常去喝的糖水。
徐诗晴吃了一口双皮奶,问周天琛道:“你记不记得,就是在这家店里,我说我会疼你一辈子。”
“我记得。”周天琛勺了一口配炼乳的龟苓膏送进徐诗晴的嘴巴,“我还记得当时我说,都是男人疼女人,怎么有让你疼我的道理。”
“我也说过。”徐诗晴吞下龟苓膏,“爱一个人的话,自然想疼他,这种事不分男女,也不论大小的。”
周天琛不讲话了。当时他是怎样回答的?他说:“好啊,你疼我。不过我会加倍疼你。”
“周天琛。”徐诗晴喊了他的全名。
周天琛抬头看向她。
“我是不喜欢食言的。”
喝过糖水,两人在街上随意散步。徐诗晴向周天琛介绍哪些商铺是新开的,哪些商铺倒闭或搬走了。她介绍着,突然有点想哭。但她忍住了。
天气炎热,他们紧握的手被汗水洇透了,不分开。
“阿晴。”周天琛说,“今天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他拥有两颗太阳。
徐诗晴说:“我们可以日日这样过一天。”
回到医院,徐诗晴和周天琛被医生训斥一通。周天琛像学生时代那样挡徐诗晴在身后,徐诗晴像学生时代那样悄悄握住周天琛背在身后的手。
待医生离开,两人相视而笑。
“你该休息了。”徐诗晴说,“快去床上躺好,我给你倒水。”
周天琛不想躺下,他把几个枕头摆在床头,倚靠上去。徐诗晴倒了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周天琛还嫌不够,一定让她也坐到病床上。
“你好黏人。”徐诗晴只在嘴上嫌弃。
周天琛搂住徐诗晴的肩膀,揽她在怀里。
“后天就要手术了。”徐诗晴说,“是不是害怕?”
不等周天琛回答,徐诗晴又说:“不要怕,主刀医生很厉害,你一定会痊愈的。”
周天琛却提起另外一件事:“你穿婚纱的样子好漂亮。”
她的婚礼,他去参加了,远远地,冒很大风险。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她穿着婚纱微笑,只是他想象中的新郎是他自己而不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其实她快乐,是谁都无所谓。他已注定不能使她快乐了。
但是,周天琛说:“下辈子为我穿,好吗?”
徐诗晴红着眼睛摇头,“我不要你讲下辈子。”
“等你好了,我要我们像以前一样。”徐诗晴说,“像以前一样,你赶跑我所有的追求者;像以前一样,你说你会娶我。”
“阿晴。”周天琛伸出左手,让她仔细看他被斩断的是哪两根手指,“我这辈子,戴不了婚戒了。”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徐诗晴不愿理解周天琛的真正含义,“做朋友都很好,我们可以偶尔见面。”
做朋友,他还搂着她是为什么?她还任他搂着是为什么?可悲的托词,他们心照不宣。
“你有很多朋友。”周天琛说,“你不会缺少我这一个。”
徐诗晴抱住周天琛,泪流不止。
她当然不缺少他这一个朋友,但他们不止是朋友。倘若他不承认,她要问,他甘心她给别的朋友吻一吻吗?倘若他甘心,她要说,是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他们各自走了那么远才终于再次并肩走在一起,往后的路凭什么又让他们分开?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阿晴。”周天琛轻拍徐诗晴的后背做安慰,说出口的话却是在她的心上割伤口,“告诉我你是幸福的。”
幸福——徐诗晴的戒指抵在周天琛的胸口——幸福原来可以这么痛苦。她的幸福抵在他胸口,他要她放手,但却是要她放开他的手。
徐诗晴声音颤抖,“我很幸福。”
“我多希望这句话是假的。”周天琛的眼泪也在流,“但我更情愿这是真的,我为你开心。”
他一直在为她开心;她这才觉得他自私,她也想为他开心。
“阿天。”徐诗晴不停地喊,“阿天。”
蚌壳里的珍珠,她蜷缩在他怀里。但她像蚌壳多过像珍珠,他的爱给她历练。她是会变得坚强?还是会陷入无止境的悲伤?他的遗憾了结了,她的遗憾刚刚开始。
“有天我死了,不要想起我。”周天琛却说,“答应我,阿晴,你答应我。”
如果这是他最后的请求,那么,“我答应你。”
没什么困难的,她做到过一次。徐诗晴想起她去酒吧找周天琛劝他回家的那晚,他说:“我求你放过我吧,你就当我从来不存在。”于是她放过他。
那时他是在保护她。想来现在同样。
“我答应你。”徐诗晴说,“我不会想起你。”
她答应他,不会想起他。
只除了在梦里遇见他。
END.
周天琛突发脑溢血死亡的那个晚上徐诗晴从梦中惊醒,她隐约觉得这是个坏兆头,但医院没有给她打电话。
隔天,徐诗晴去探望周天琛,才得知他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徐诗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还没做手术。”
“周先生突发脑溢血。”医生说,“我们尽力了,抱歉。”
徐诗晴泪流满面,“他的尸体呢?”
“周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家属带走了。”
“我就是他的家属啊,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这是周先生的要求。”
这是周天琛的要求,徐诗晴泣不成声。他真的要她忘记他,他真的要从她的生命中离开了。徐诗晴走出医院,她拨通苏泰山的电话,她觉得是苏泰山带走周天琛的。
接通前她却把电话挂断。
天气很好,太阳光落在结婚戒指的钻石上,又折射到她脸上。
周天琛死了。
三周,他们的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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