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离开香港的计划,不用邱月薏提起,邱刚敖也有准备——他要做好四年前没做成的事,带小妹去美国。
可能永远不回来,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他们会过夫妻间的生活。
在此之前邱刚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霍兆堂。
他的仇不得不报,他一个人害了他们那么多,先是他的私生子,后是他。
耶稣留不住。
爆珠有点担心邱刚敖的状态,特别是在他杀了公子,又对司徒杰下手之后。爆珠旁敲侧击地问邱刚敖:“小薏米最近怎么样?”
“我让她辞职了。”邱刚敖说,“我们在台湾碰面,再一起搭船去美国。”
“怎么了?”见爆珠欲言又止,邱刚敖问道:“你的家人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爆珠思索再三,最终说:“阿敖,我感觉你对这次行动有些举棋不定。”
邱刚敖垂下眼。
几天前收拾行李的时候,邱刚敖在邱月薏的储物盒里发现他念书时写的作文。如今读来觉得幼稚可笑,但小妹央着他,邱刚敖无奈为她读了一遍。
“我最喜欢那一句了,‘我的妹妹美的像一粒小薏米。’”邱月薏问邱刚敖,“哥哥,为什么你再不要那样喊我了呢?”
“什么?”
“小薏米呀。”
“所有人都那样喊你了,我再喊,于你而言不够特殊。”邱刚敖响起幼时让她坐在肩上的场景,“你是在我肩上成长起来的月亮。”
耶稣被判死刑后,在罗马总督彼拉多的命令下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坚难地走过耶路撒冷的街巷,一步步走向刑场,最终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期间他停下十四次,因此有了 " 苦路十四站 " 的说法。
他是否背负她?如背负一只十字架?他背上沉甸甸的枷锁,他仅存的道德,是她的存在敲定了他的结局?还是他固执的保有将他们引向悲剧?
被钉死的第三天,耶稣复活。
但是人要去哪里寻得复活的本领呢?精神上的,躯体上的。他们必然依靠另一人复生——他们孤苦,他们没有信徒。
“太迟了。”邱刚敖说,“太迟了。”
苦命人的善良是愚蠢的,是神的孩子足够幸运,有抱拥美好品质的资格。
邱刚敖一枪解决了霍兆堂。
到此为止,万事大吉。
但邱月薏在广州听到了香港的枪响。
声音传不了那么远,是他们的心连在一起,形成一条长长的通道,把她的命运送给他,再把他的命运送给她。
她借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站在钢琴上,跌落进一尊圣母像。
圣母碎裂,地上滩化出大团的血迹——他的血迹,她的血迹。沉痛但短暂,可被清洗,可被冲刷。
骨中骨,肉中肉,圣母与新上帝。
共同消亡的,圣母与新上帝。
END.
这故事真不应该讲。
我因香港失了明。
而整个香港亦失了明。
他们看不见我,他们看不见他。
他们看不见腐朽、不公和苦难。
他们看不见。
缓慢沉没的,那轮苦月亮。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