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 211 章

苗景猩红的瞳孔中翻涌着诡异的幽光,嘴角以不自然的弧度咧至耳根,阴鸷的笑声混着喉间咯咯作响的气音,令人毛骨悚然。他猛然暴起,身形如离弦之箭,利爪直取白霄尘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急切的“师尊!——”划破夜空,竟是长溯带着一众弟子循声赶来。

见到苗景此刻模样,众人全部都露出痛心之色。但眼下情况紧急,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痛心了。

陈蕴玉化悲愤为力量,大喝一声,跳上前就挥剑横挡。长溯在后方急吼道:“不要和他近身!小心阴鲎虫感染!”

已长成少女模样的大师姐穗阳,立刻心领神会:“结阵!”她双手翻飞,青芒如练交织成网,瞬间将发狂的苗景控制在内。

苗景怪叫着撞向光网,皮肤下的虫群剧烈鼓胀,竟生生将符咒织就的屏障顶出蛛网般的裂痕。

白霄尘袖中飞出金丝索,却被对方反手抓住,绳索和其手掌接触之处,绳索通体金色顷刻间黯淡——竟是阴鲎虫在疯狂吸食灵力。

十余名弟子趁机从侧面包抄,江月鹿灵鞭如蛇缠住苗景四肢,却见他暴喝一声,肌肉虬结处迸出无数细虫,拼命啃噬着束缚的法器。

“只要使用灵力的法器和法术,根本耐他不住!!”陈蕴玉回头焦急大喊,“大师兄,师尊,怎么办啊!”

“怎么办?”长溯脑中一直在想办法,他猛地抬眼,“那便不用法术!”

“你们避过!”他一声令下,弟子们迅速如离弦之箭散开。长溯手掌作刀刃,猛地砍倒房内梁柱,梁柱轰然朝苗景方向倾倒。他控制的角度很好,苗景结结实实受了这一下子,砸倒在地。

紧接着,长溯扯来房间长长帷帐,手中粗布在月色下翻飞如旗,试图将苗景蒙在其中。

苗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正要反扑,三道布匹如锁链缠上他的脖颈与双臂。他暴喝一声,肌肉虬结处瞬间拱起虫形凸起,眼看就要挣断束缚。

“换湿布!”长溯喝道。

叶淋秋立即口念五行术诀,挥袖卷来溪水浸湿麻布。沾着水珠的布匹再度缠住苗景,阴鲎虫啃噬布料的速度明显减缓。

众人趁机从四面围攻,湿布层层叠加,将苗景裹成严实的人形茧缚。

苗景疯狂扭动,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但被湿布包裹的躯体却难以发力。长溯瞅准时机,带着几名弟子扑上前去,湿布结成的绳索死死扣住他的关节。

苗景猛地弓起脊背,竟将两名弟子震飞数丈。但更多人踩着同伴的肩膀跃起,用浸透的布团塞住他大张的嘴,又将湿布缠绕成层层头套,只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

当最后一块湿布蒙住苗景双眼时,他终于被裹成动弹不得的蚕蛹。长溯按住仍在抽搐的躯体,咬牙加大力道,直到苗景的挣扎渐渐平息。

长溯衣衫被冷汗浸透,他唰地祭剑,剑尖指地,沉声道:“事到如今……”

而他话音未落,白霄尘便猛地扑过来,拼命按住长溯:“且慢!”他生怕对方直接把苗景怎么了似的,动作急速,双掌蒸出真气就开始施救。

白霄尘双目紧闭,周身腾起月华般的柔光,丝丝缕缕的真气自指尖逸出。他单膝跪地,掌心贴上苗景剧烈起伏的后背,那皮肤下翻涌的阴鲎虫轮廓清晰可见,宛如无数条毒蛇在皮肉下疯狂扭动。

白霄尘低喝一声,加大力道,真气如涓涓细流渗入苗景体内。

起初,阴鲎虫似被激怒的蜂群,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苗景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狰狞包块。白霄尘额间青筋暴起,却丝毫未乱,双手变换手印,真气陡然变得汹涌澎湃,如江河倒灌般输入苗景体内,强行压制虫群。

随着不断注入,苗景的口鼻开始溢出黑色黏液,其中夹杂着细小的死亡虫足。

见时机已到,白霄尘猛地凝出利刃,顺着苗景的任脉横斩一刀。

“啊——!”苗景发出凄厉惨叫,他皮肤突然裂开数道血口,数十只阴鲎虫如喷泉般涌出,体表泛着幽幽的毒光。

白霄尘眼疾手快,飞快将苗景拉开,自己也飞速向后退去。

“走!”他冲长溯等人道。

这里是呆不了了,已经被阴鲎虫彻底沦陷,众人腾空而起,以最快速度撤离。

待转移到山巅一处安全地带后,白霄尘才仿佛那根紧绷的弦彻底送了下来。山巅古松下,白霄尘终于力竭地跪倒在地,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青石上,发间玉冠不知何时碎裂,如瀑青丝垂落遮住惨白的面容。

长溯忙搀扶住他,心疼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苗景终于恢复意识,他猛然惊醒,额间冷汗如瀑。他望望四周,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瞳孔里满是惊惶,声音发颤:“大师兄,师尊……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陈蕴玉:“是师尊救了你。”

大家还未及仔细回答他,远处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又一起袭击发生了。

所有人都脸色瞬间大变。

“这绝对是有人故意设计暗中害我们的!”江月鹿叫道,“不然我们内门控制得那么好,怎会突然短时间内接连爆发病症?!”

便是白霄尘长溯他们都意识到了不对,但为时已晚。

“我们要赶紧去制止混乱!”白霄尘挣扎着站起身,就要往山门方向奔去。

而长溯忽然抬臂拦在他身前,同时,长溯看向白霄尘,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他沉下嗓音:“我们可要想清楚了——此行一去,极为危险,我们山门区域被阴鲎虫感染,已然失守。尤其,还极有可能有人故意在门派内做手脚,敌人在明,我们在暗,防不胜防。”

所有人都看向白霄尘。

不过大家脸上都不是恐惧,不是退缩,而是等待白霄尘这位掌门的指令。

停滞几瞬,长溯也就明白了。

“好……”他慢慢放下拦着的手臂。

陈蕴玉提议说:“大师兄,师尊方才为救苗师兄,消耗了太多真气,需要修养,你留下照顾师尊吧。这种小事我们可以摆平的。”

江月鹿叶淋秋等其他人都纷纷应腔赞同。

一众年轻人身影逆光站在月光下,集体微微回首,山谷夜风拂过他们镀着银边的年轻的脸庞,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然。甚至陈蕴玉还笑着说:“起码我们玉绡山,只要有你和师尊在,就永远不会散。”

说罢一个个如鹞子般身形从山顶俯冲下去,御风赶向灯火混乱之处。

-

当然,后来长溯也不可能就当真留下,尤其还有个根本坐不住的白霄尘,紧接着,他们二人就随后赶往事发之地。

一路上,只见玉绡山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弟子无端被阴鲎虫控制,方才那几场很突兀的发生在内门的暴乱,已经让不少玉绡山弟子中招。

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同门们在地上痛苦翻滚,皮肤下的阴鲎虫如活物般扭曲蠕动,众人皆如同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按住他们!快!”白霄尘强撑着站起身,声音嘶哑如破锣。

他挥袖运功,真气化作莹莹白光罩向弟子们。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浸透了衣襟。每一次运气,都像是在要抽干他的生命。当治疗了几位弟子后,白霄尘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长溯连忙扶住他,将他抱在怀里:“白霄尘!”他喝道。

而怀中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水已经浸透他的全身。

长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顾不得其他,背起人就要离开:“我先带师尊下去,他不能再这样消耗自己了。”

其他人都赶紧让路。

长溯怕引来阴鲎虫,不敢飞行,但实际上,只要白霄尘不那样玩命般地用真气逼阴鲎虫,他就情况会好上很多,只要给他时间,他就可以慢慢恢复。

但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月色铺满山路,只见一高大英俊的青年,背着一蒙眼的布衣道人。身后人似是从来没有这般脆弱过,他仿若力气尽褪,虚弱地枕在青年肩头,口中一直在嗫嚅着,不停地小声重复道:“为什么……为什么……”

长溯回头想和他说说话,转移他注意力,却入目就是一张苍白的脸,发冠都乱了,一头青丝凌乱散落在他脸侧、背上,稍末飘荡在空中。嗓子蓦地被堵上了棉花般,什么话都说不出。

长溯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白霄尘,他的心脏仿若被重重擂了一拳,难受得要紧。

终于找到一安全落脚点,他将人背进屋内,轻轻放在床榻上,半跪塌前,握住对方手腕给他传输内力。寒月如钩,而他看着对方那双几乎失去血色的冷白腕子,长溯眸色愈发幽暗。

盯着那处,过了很久,他突然哑然出声:“师尊,你还未明白吗,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他口气前所未有的肃重,“若再拖下去,只会是更多人遭殃。”

而白霄尘似是力气都快耗尽了,他嘴唇都是惨白的,闻言,他颓然垂下眸,口中却仍道:“溯儿,我们不能……我们可不可以再……”

接着他似乎自己都说不下去。他无比痛苦地抬起手,捂在自己额头眼前,几乎崩溃,只知不断摇着头:“等等我,等我再恢复一下,我可以的……”

而长溯握住他手腕的力道突然加大:“师尊!”他突然声音变厉,痛心道,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不忍,可你心软也该有个限度!”

他倾身上前,手掌紧握住对方双肩,似乎是想将他摇醒,“师尊,大昶皇朝成立前夕那阵,人界豪杰纷争,战乱频发,你当年沿着河岸救人,救了很多年。可最后,你改变了什么吗?”

未等白霄尘回答什么,他抢先道,“——没有!”

“或许,你是救了璃水八百流民,救了南疆瘟疫里的万千孩童,你是救了几十个、几百个、上千个人……可那根本不是解决之法。但凡再来一场战乱、再一次疫病、再一次大能斗法,他们便都会死掉。你耗费的那么多精力、时间,统统没有任何意义!”

“而眼下这次,同样如此。在这场灾难中,或许你付出极大的代价,能救那么一拨人,但那有用吗?”

长溯紧紧盯着白霄尘,近乎残酷地下了定论:“没有用!”

“师尊,听我的吧,你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房间内寂静了很久。

白霄尘眼眶微张,若不是盲带遮着,想必是个双目睁大的震惊表情。

他苍白双唇微颤着,过去半晌,十分艰难地道:“溯儿……任谁都可以说这样的话,但为什么,这个人,是溯儿你……”

“哪怕我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都是自我感动。可我,我至少,救了你。我救了你啊!”

闻言,长溯顷刻间浑身僵死。

而白霄尘情绪已然开始激动:“我在河畔死人堆里捡到了你,把你养在身边,收为徒弟,这一晃就是十几年……人人都可以怨我,唾弃我,但为何,偏偏说出来的那个人,是你啊?!……”

他浑身都在颤抖,单薄的脊背显得极为伶仃,“你是我最大的收获,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我最珍贵的遇见……可为何你,溯儿你,这些话,为何是从你口中出来的……”

长溯下唇抖了下:“我……”

山风突然裹挟着无数惨叫袭来。他连忙胡乱握住白霄尘的手,似是想说什么。

但白霄尘面上已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他双肩慢慢颓塌下来,宛如受到重大打击般,开始喃喃地自言自语:“难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吗……这么多年,我所做的,统统错了?……”

“难道,谢君清所说的宿命,当真逃不过吗……我挣扎的这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无用功,都是极其可笑的笑话?呵,笑话……”

见其表情,长溯顿时万千后悔方才说出那番话,白霄尘最近数月本就精神紧绷,他又怎可刺激对方?

长溯心急如焚地连声唤:“师尊?白霄尘……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而白霄尘眼下整个人都快彻底崩塌、彻底被粉碎掉了。

长久以来的坚持,连年辛劳的奔波,仿佛在对方一番话之间开始溃散,将要土崩瓦解。

霎时间,面前本该是最亲密、最值得信任的徒儿,似是变成了洪水猛兽,呼啸着要将他吞噬。

对方焦急的呼唤还在耳边,可白霄尘竟不敢和长溯再在同一处继续呆下去了,多一瞬都不行。

他顾不得衣衫不整,跳下床便以最快的速度迅疾奔了出去。

惨惨[心碎][心碎][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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