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没想到那和亲王居然是皇上?”书房里,无轻还处在得知事实后的惊讶中,时不时感叹两声。
“当初我就觉得那和亲王与夫人描述的大不相同,如今看来,果然不是本人。”
“对了,少爷,我听无翼说,那日您在庄子里对皇帝的态度并不好……您说皇帝会不会……”
子渊却是不以为意:“不会。若他打算对付我们,就不会以和亲王的身份与我见面了,还白白给了我六十万两银子。”
“那倒也是……不过少爷,适才在龙源楼时,您怎忘了问小姐在宫里如何了?”
“那日在庄子里我就问过了,他也说了还珠格格极受宠爱,其荣宠之盛,已直追当年的固伦和敬公主。既然他是皇帝,他的话想必不会有假。”
“固伦和敬公主……就是那个孝贤皇后留下的唯一女儿?”无轻摸摸下巴:“属下也听说过,那固伦和敬公主确实非常得宠。当年她虽下嫁蒙古,但皇帝却早早在京里给她修了一座固伦公主府,等于就是住在京里了。而且她好像也是大清有史以来第一位留驻京师还能享受一千俸银的固伦公主吧?其他公主若留驻京师,据说最多只有四百两俸银。”
子渊略显讶异的瞥了他一眼:“这些事儿你都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哪是属下打听的啊!”无轻连忙摆手笑道:“是前不久和人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这上面了。”
子渊挑挑唇:“紫薇从小就想着要认爹认爹的,如今可也算是心想事成了,那个爹又待她那么好,就连去年冬日的祭天都破例带她一同去,想必日后也会给她嫁个好人家吧。”
“小姐这也算是圆了夫人的心愿了。”无轻笑道:“听少爷的意思,您是不打算去和小姐见上一面了?”
“她在宫里,我在宫外,本就不方便见面。如今皇帝都亲口说她过得好了,还费那么多事去见她作甚?”至于那个下人来报,说还珠格格在去祭天的路上撩开帘子向路人招手,大笑之事……说不准还真是紫薇高兴过度了?
子渊与他这孪生妹妹本来就无甚感情,如今又亲口听了皇帝说和硕还珠格格极受宠爱,自然也就懒得大费周折去见她一面了——可能打死他都想不到,他妹妹的位置,居然会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混混霸占。而他那妹妹呢,则心甘情愿的在那混混身边当奴才……
“对了,少爷,那吴亮与几个礼部官员交好,听他说,礼部官员告诉他,过几日那西藏土司巴勒奔就会与其女塞娅公主一起进京来拜见皇帝呐。”无轻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要不过几日我们也到街上去看看?那西藏的女人和中原的有何不同。”
“你自个儿去看吧。”他家少爷对此却是兴趣缺缺:“能有何不同?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无轻撇撇嘴:“少爷,您也忒清心寡欲些了吧?以前不少人送您美女您都不要,这如今连出去看看女人都不想去了……”
子渊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义父已下过严令,我十五岁之前不可破身。而十五岁后没几个月,夫人又病逝——收下他们送的女人,你是想让我背上个不孝的罪名?”
“属下不敢!”无轻脸色陡变,竟是扑通跪到了地上:“是属下考虑不周,还望少爷恕罪!”
这世道讲究“孝大过天”,不管心里怎想,表面上还是要尽足孝道的。子渊的话,已是极重了。
“行了行了,我又没怪你什么。”子渊缓下脸色,“你先下去吧,那什么西藏来的赛娅公主,你自个儿去看吧。”
无轻松了口气,站起身垂首笑道:“既是少爷不去,属下也不去了。少爷说得对,那再美的女人,也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什么可看的?”
京城的五月份,正是天气晴朗,暖风习习,却又并非太炎热的时候,地面被太阳照得暖暖的。子渊带到京城来的三十多条蛇,都争先恐后的游到后院来晒太阳。
空地上布满了弯弯曲曲,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毒蛇,“嘶嘶”声此起彼伏,不少还张着嘴,露出两颗长长地尖锐毒牙。
乍一看,极是渗人。
“少爷。”无轻淡定的从一条条毒蛇身上跨过,走到子渊身边,恭敬的微微弯腰:“三阿哥来了。”
“……三阿哥?”子渊停下了抚摸黑矗,“他怎会来?”
他与那位阿哥不熟吧?
“三阿哥说他今日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正巧路过了帽儿胡同。想起那日在和亲王府少爷说您现在住在帽儿胡同最里头的宅子里,就想来看看。”无轻笑道:“那位三阿哥还说了,他是不请自来,若少爷您有事,他这就走。”
“瞧他说的,他堂堂一个皇子,我就是再有事,还能不见他?”子渊示意黑矗一边去玩,忍不住笑道:“这京城可是人家的地盘呐。”
他站起身往外面走时,挡在他前面的几条蛇都像得到了命令似的纷纷游开,待他走过后,才慢悠悠的游回来。
永璋正带着一名模样白净憨厚的小厮站在前院,见子渊出来,连忙两步迎上去,微微笑道:“夏公子。”
跟着永璋一同来的那个小厮似是诧异的看了子渊一眼,随即就满腹疑惑的低下了头。
“三阿哥。”子渊压根儿就没有给皇子请安的念头,而永璋似乎也把这茬给忘了,倒是文邹邹的跟子渊客气。
“吾不请自来,望君莫怪。”
子渊怔了怔,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缝:“君临寒舍,蓬荜生辉,岂会怪罪?”
永璋哈哈笑道:“寒舍?夏公子也太过自谦了。”
“哪里是自谦?”子渊也笑了起来:“草民这陋室与贵府相比,可不就是寒舍么?”
不料永璋却摇头道:“公子若是去过我府里,想必就不会这样说了。我那府里的摆设……”他摇摇头,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子渊目光微闪,并未追问下去,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三阿哥里头请。”
“夏公子请。”
子渊待永璋倒是与其他客人不同,并未领他到前堂坐下,而是径直携他去了内堂——外简内奢似是夏府的一贯风格——与杭州的庄子一样,这座宅子也是愈往内走,布置摆设就愈为奢华。
“夏公子这府里还真真是别有洞天。”永璋略显惊叹的笑道:“我本以为前院就够为华丽了,没成想与这内院一比……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
秀雅的少年笑的眉眼弯弯:“不是有句话叫财不外露嘛,此次草民来京,身边并未带多少护卫,可不想被那些个劫富济贫的‘侠盗’给惦记上。”
永璋蹙起眉头,道:“这私底下,夏公子不用自称‘草民’,称‘我’就好。”他总觉着,如此卑贱的称呼,与眼前之人全然不搭。
子渊微愕,半晌方垂首应是。
“夏公子可喜欢狩猎?”永璋上辈子自幼时起就身居至尊高位,数十年下来,对洞察人心的技能可谓是掌握的炉火纯青,自是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之人虽面上带笑,心里却巴不得自己快些离开才好。
若是旁人被他看出了这心思,他早就起身告辞,不在人家面前讨人嫌了,但……永璋摸摸鼻子,装作未看出子渊心中所想,绞尽脑汁的找些问题来活跃气氛。
“狩猎?”子渊眼前一亮,微微倾过身,心里的不耐登时一扫而光:“三阿哥也喜欢狩猎?”
也?
永璋眯起眼,颔首笑道:“不错。所以我每年都盼着木兰之行快些到来啊。”
乾隆虽名义上也有十四个儿子,但实际存活于世的,现如今只剩下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与尚未到两岁的十四阿哥永璐这八位阿哥了。而因十一,十二与十四阿哥年岁太小,真正能去围场参与狩猎的,也就只有五位阿哥。
康熙末年,身为皇孙的弘历随当时还是雍亲王的阿玛去过一次木兰围场,对圣祖仁皇帝那十余位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的成年皇子一字排开的场面印象深刻。自他登基那日起,他就时常幻想着他也有一天能带着十几位个顶个优秀的皇子到蒙古王公前去露露脸。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能勉强拿得出手的皇子,只有五个……乾隆爷好面子,又处处想与圣祖爷比,认为每次只带一两个皇子到那些曾幼年或少年参加过康熙朝时木兰秋狝的蒙古王公前很“寒酸”,故而每年的木兰秋狝,他都要把九岁以上的皇子通通带齐——九岁以下的他怕骑射不合格,也会丢了他面子。
正因如此,永璋虽是不受宠,却仍可年年都参加木兰秋狝。
“是木兰秋狝么?”子渊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听闻木兰围场林海浩瀚,水美草丰,各种兽类鸟类更是数不胜数,乃狩猎的绝佳去处,可真是如此?”
永璋笑道:“真是如此。照我看呐,那地儿比这闷死人的京城可要好上个千百倍不止。只可惜每年只能去二十多日。”
子渊摸摸下巴,心里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若他向皇帝说明了身份,那他不是也能每年都到那地儿去了么?不过旋即他就推翻了这个念头——为了每年二十多天的木兰秋狝,承认身份就连痴傻之人也能看出不划算,况且他前儿个才说了他已父母双亡呐……阿玛在他未出世前就殁了,这可是在咒皇帝……
“夏公子?”永璋疑惑的轻唤一声,莫名有些好笑——到底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呐,居然能在这种时候走神?
子渊却是没觉得他在此时神游天外有何不对,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看了永璋一眼。
永璋压下笑意,不知想起了什么,颇为突兀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夏公子几时过生辰?”
“……八月廿五,三阿哥问这个作甚?”
“夏公子也是二十五日的生辰?”永璋心底浮现出的一丝丝惊喜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真是巧了,我是五月二十五,正巧比你提前整三个月。”
“还真是。”子渊也有了些兴趣:“那三阿哥今年的生辰快到了吧?现在已经进了五月了。”
永璋微微颔首,沉吟半晌,突地又笑道:“不过夏公子你与汗阿玛收的义女和硕还珠格格更是有缘啊。”
子渊一惊,面上确实不动声色:“此话怎讲?”
“那还珠格格的生辰,也是八月二十五日。”永璋笑呵呵的道:“巧的是,她也姓夏。若非你们的容貌实在无半分相似之处,我都要怀疑你与她是否有亲缘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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