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子渊?!”乾隆几人都愣了,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个俊秀又高傲的少年。那人也是在杭州……不会真有如此巧吧?!
紫薇也愣了,迷惑的眨眨眼:“皇上……认得我哥哥么?”
“你哥哥是不是……”乾隆微微皱起眉:“长得清秀俊美,待人接物态度高傲,还会说满语?”
“回皇上,我哥哥的模样是生的极好的,也会说满语……就是待人接物倒不见得高傲,只是对下人的手段严厉些罢了。”紫薇认为“待人接物高傲”并非什么好的评价,故而委婉的为自家大哥辩解。
永琪打死也想不到,看起来单纯到了极点的紫薇,居然会不留痕迹的对他们瞒住了她还有个孪生哥哥的事实,以至于形势到现在突然来了个大逆转。
“汗阿玛!”见乾隆的神色显然是已信了紫薇的话,永琪又惊又恐:“汗阿玛,说不准,说不准是那夏子渊狼子野心想成为皇子,这才秘密策划……”后面的话在乾隆阴冷的眼神中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胡说!我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紫薇第一次发觉这个身体里和她流着一半相同血脉的五阿哥如此面目可憎:“我大哥压根儿就不稀罕皇子之位!”
小燕子忍不住道:“怎可能有人不稀罕当皇子,皇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哥就不稀罕!”紫薇气极了,愤愤的转达子渊曾与她说过的话:“当初我娘临终前叫我哥与我一同进京认父,哥哥拼着不孝的名声也未同意!他说他生性放荡不羁,受不了皇家条条框框的规矩,认父的话有我一人就够了。他在杭州每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要什么没有?才不会稀罕当这皇子!”
弘昼低笑着撞了乾隆一下:“四哥,听到没?还有人不稀罕当你儿子呐!”
乾隆瞪了他一眼,颇觉老脸挂不住。
“……那,既然照你这么说,那夏子渊身家巨富,你进京时怎会如此困窘,走投无门?”永琪还在做垂死挣扎。
金锁气愤至极,已忘了上下尊卑:“五阿哥这话真真是可笑!当初少爷是要派人送小姐进京的,只是被小姐拒绝罢了……”
就是因为当初子渊极力拒绝进京认父,虽最后夏雨荷也同意了,但紫薇还是认为哥哥伤了夏雨荷的心,对自家大哥颇有几分怨气,执意只带着金锁,主仆二人相依为命的前往京城——当然以紫薇的心软程度,刚出济南她就原谅她哥哥了。
“够了!”永琪还想再问什么,却被乾隆厉声打断:“永琪!你是不是早就知晓紫薇才是你亲妹妹了?!”
“儿臣……”永琪煞白着脸,呐呐的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
“三阿哥,这局可又是我赢了。”子渊屈指轻敲棋盘,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永璋虽已连输三盘,却也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夏公子的棋艺可真真是叫人惊叹啊。”
“我打小就与我义父的……”子渊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打小就与我义父的好友切磋棋艺。那位伯父的棋艺可是顶厉害的,就是放眼整个大清朝,也极少有人能与他匹敌。”
永璋笑道:“夏公子可真是与常人不同,以往的那些人与我下棋,或多或少都会相让几分,还从未有人像公子这样敢使出全力的。”
“相让?”子渊愣了一下,哼笑道:“若下个棋都要小心翼翼的,那活着还有甚意思?”况且他还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情愿让与他下棋的达官显贵厌恶他,也不想让自己背上个“棋艺不精”的名声。再者,他字典里就从来没有过“相让”这类的词儿——要让也是旁人让他。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永璋笑着颔首道:“不过还是极少人能做到言行一致。”
“爷!”小易子快步走了来,先给永璋和子渊请了安,接着就略显古怪与紧张的开口道:“爷,皇上身边的高无庸高公公来了……”
“高无庸?”饶是永璋也显出了几分愕然:“高无庸不是跟汗阿玛去热河了么?”
“是去热河了,高公公说他是连夜从热河赶来传皇上口谕的……”
“传皇上口谕?”永璋微微蹙眉,颇有几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顿了一下,转头朝子渊笑道:“夏公子先自己略坐坐,我去去就来。”
高无庸在前堂急的来回踱步,不知往门口张望了多少次,终于见永璋大步走了进来,赶忙迎上前去道:“奴才今儿是携皇上口谕而来,恕奴才无法给三爷行礼了。”
永璋笑道:“我晓得的。……不过高公公怎会突然从热河回来?”
“奴才是奉皇上之命……”高无庸突然上下打量了永璋一番,见他神清气爽,奇道:“三爷身子大好了?”
“啊……是好的差不多了,正想着过几日就去热河呢。”
高无庸笑笑:“三爷,是这样的,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来京城接那位夏子渊夏公子去热河的,但他家护卫说他在您这儿?”
“……夏公子?”永璋一头雾水:“皇上怎会叫你来接他去热河?”
高无庸打了个哈哈:“圣上之意,哪是奴才能揣测到的?三爷,圣意急迫,若那位夏公子真在您府上,还请您赶快把他请出来,皇上可是着急的很呐。”
永璋强压下心里的疑惑,朝小易子道:“去把夏公子请来。”
高无庸显然是被永璋疑惑的目光给看的颇有几分心虚,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又一会儿低头抬头的,把自个儿搞得很忙,让永璋都不大好意思开口问他。
“爷,夏公子到了。”听到小易子的话,高无庸大大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那位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的夏公子。
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怎么的,高无庸一眼就觉着眼前的少年分明与皇上有几分相似,与那位真正的“沧海遗珠”也颇为相像——他们怎的就没看出来?
“夏公子,这位是皇上身边的高无庸高公公。”
“高公公。”子渊压下心里的莫名其妙,向高无庸拱手笑道:“在下夏子渊。”
高无庸吓了一跳,赶忙侧身还礼道:“夏公子太多礼了……皇上口谕,还请夏公子下跪接旨。”
……下跪?敏锐的捕捉到了子渊眼里一闪而逝的不情愿及不悦,永璋赶忙扯着他跪下——就算这口谕来的再莫名其妙,那也得跪下接旨啊。
“皇上口谕:夏子渊接旨后即刻前往热河,若三阿哥病愈,也一同前往,钦此——”
啥?子渊诧异的抬起头:“皇上叫我去热河……”
永璋出手如电,指尖狠狠在他后腰上戳了一下,叫他不得不止住话,随后面不改色的磕了个头:“儿臣领旨。”
“夏公子,我方才……”离开高无庸的视线范围后,永璋才轻咳一声,隐隐带着几分尴尬。
子渊赶忙摆手笑道:“我应该谢谢三阿哥才是。我不懂这些个礼法,若不是三阿哥适才暗中阻止我,那我可就得落得个对皇上大不敬的罪名了。”
永璋暗松了口气,也笑了:“夏公子赶紧让人回去收拾行装吧?汗阿玛叫我们最迟明日申末就要抵达热河,照这么算,最迟半个时辰后就得出发。”
子渊皱起眉头,回首吩咐无翼去收拾行李。“记着把骊骁带来。”
“是,属下记着了。”无翼行了个礼,匆匆离开。
“骊骁?”
“骊骁是我的马。”子渊偏头笑道,眼底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自豪:“骊骁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名驹,是我义父寻了数年才寻到的宝贝。”
“哦?那我待会可要好好瞧瞧。”永璋顿了会,又道:“我记着夏公子不是最怕热的么?这两日可要顶着毒日头赶路了,怎还……”怎还能笑得出来?
子渊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就变了。
“……夏公子这是怎的了?”
小易子这几日与子渊混熟了不少,也对他了解了些,知道他虽脾性算不上好,但只要不触到他逆鳞,就不会生气。见状大着胆子笑道:“爷,怕是夏公子只想着今儿的药不用吃了,却忘了还得在大热天儿赶路吧?”
“是这样?”见子渊的脸色中除了难看还多了一抹尴尬,永璋禁不住大笑,眼底被温暖溢满。“真真是小孩子心性,以为逃了一次吃药就能高兴成这样?不过你可得白高兴一场了。”
“……为什么?”子渊眉尖微蹙,心里被不祥的预感填满。
“驿馆和热河行宫,哪儿没有煎药的地儿?”永璋忍着笑拍拍他的肩:“你今儿这药是肯定要吃的,不过得天黑后到了驿馆再吃。”
也就是说……他这两日不仅要吃药,还要在大太阳底下赶路?!
“三阿哥。”子渊垂下眼帘,轻轻吐出一口气:“若我……”
永璋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你方才接旨时哪有半分不适之感?哪可能短短一会工夫就重病起不来了?况且旨意下来了,你就是真身患重病,那些个奴才抬也能把你抬到热河去——好了,待会别在高无庸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抗旨不遵可是杀头的大罪。”
子渊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三阿哥,皇上怎会突然叫我去热河?”——莫非是那皇帝突然觉得他犯了大不敬之罪,想把他叫到热河……然后杀了他?
“放心,以高无庸的态度来看,皇上不大像是会对你不利的。”永璋笑道:“你也别瞎想了。”这几日两人愈发熟悉起来,永璋在子渊面前也基本上把对乾隆的称呼都由“汗阿玛”变成了“皇上”。
幸好热河离京城并非很远,故而一行人在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从驿馆起来赶路后,终于于当日未时赶到了热河行宫——离乾隆规定的申末只相差了约一个时辰。
当年夫人病重,他从杭州赶回济南都未这样车马劳顿过……子渊表面仍是一副温雅的模样,心里却终是没忍住破口大骂,狠命在脑海里用针扎着乾隆模样的小人。
特别是在进了行宫,见乾隆和那位和亲王正悠哉悠哉的坐在炕上喝茶,再对比一下自己的风尘仆仆后,子渊心里的怨念更深。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现在是在热河,不是杭州。相较皇帝,他明显处于弱势。所以,他不仅不能把心底的怨愤表露出丝毫,还得规规矩矩的给他们下跪磕头……他给他亲娘都没跪过!
“夏公子快起来,不必多礼。”弘昼火急火燎的放下盖碗,两步上前,亲自把子渊扶了起来,别有深意的笑容叫子渊心里隐隐发毛。
乾隆淡淡的开口:“永璋也起吧。”
好歹乾隆和弘昼也是子渊的亲爹和亲叔叔,子渊给他们下跪也不吃亏。但他们可是永璋的亲孙子……给曾经奶声奶气叫自己“汗玛法”的孙子下跪——不愧是曾小小年纪就斗倒权臣的圣祖仁皇帝,永璋忍功一流,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站起身:“谢汗阿玛。”
“不知皇上叫草民来……”见眼前这两人都只盯着自己看不说话,子渊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了。
“朕记得,夏公子曾说过你是随你娘姓的?”
乾隆开门见山的问题让子渊颇为莫名其妙,怔了怔才颔首道:“正是。”
弘昼回到炕上坐下,眯起眼笑道:“那你娘叫什么名儿?”
子渊顿了顿,才道:“草民的娘姓夏,名讳是一个云字。”
夏云?永璋诧异的看他一眼——那日不是说他娘的名讳里有个罗字么?他作甚要说谎?
“原来是叫夏云?”乾隆笑道,眼里闪过几抹异色:“那你娘是哪儿人?”
难不成这皇帝如此着急把他叫来,就是为了问他这个的?!子渊不着痕迹的皱皱眉,沉默半晌,才道:“草民的娘祖籍山东。”
“那就是山东人士了?”弘昼哈哈笑道,似是极满意:“好了,你们出来罢!”
话音刚落,一个神色激动,着麻鞋布衣,颇有几分落魄之感的中年男人和两个骨瘦嶙峋,一看就过得极不好的老人急急的进了来。
“真,真像……”那中年男人眼眶含泪的看向子渊,也忘记给乾隆和弘昼见礼了,大步跑过去想把他抱进怀里。
子渊下意识闪开,一头雾水的看着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像什么?你是哪个?”
男人急了,一把拽住子渊的手腕,速度之快,竟让他连躲闪都来不及:“我是你阿玛啊!”
“哈?!”
子渊愕然的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中年男人——他,他阿玛?!
永璋也颇为惊讶:夏公子的阿玛不是早就殁了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