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大好吧?”永琪颇有几分为难:“你适才没听那小厮说,这花是他们少主子最喜欢的,今年好不容易开了五六株,你摘个回去,那还不得被人家给发现了?”
“哎呀!怕什么?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他就知道是我们干的也没法子吧?”见永琪还在犹豫,小燕子嘟着嘴拉着他撒娇。
“好吧。”永琪终是答应了,堂堂天家皇子做起了偷花的勾当:“你快点摘!”
因这些花都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小燕子又有些紧张,也没仔细看就使劲一扯,竟硬生生把三株花的花根都扯离了泥地。那花瓣离了可遮挡风雨的假山,在小燕子手上被风吹得东摇西晃。
“小燕子,你干什么呢?”乾隆找不着小燕子,皱着眉头向这边扬声道。
“啊……没干什么!”小燕子一惊,慌乱之下竟是把那三株花使劲揉成了一团,塞进了假山的一个小洞里,边拉着永琪往木桥上走,边小声道:“等回来的时候再把花拿出来。”
因着夜里雨才停,故早上有些清冷,俊雅的少年身着狐白裘,脚上是黑色的布靴。他站在离花园桥口最近的假山左侧,背负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三个小坑。旁边,仅剩的三株曼珠沙华更显萧瑟可怜。
无翼倒抽一口冷气——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敢把少爷最喜爱的花硬生生拔了三株去?!不想要命了?!
少年隐约见了假山的洞里有一抹红色,抿紧了唇,伸手把那团红色拿了出来。
无翼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已经不敢看自家少爷的表情了。
少年死死盯着手上那团几近被揉碎了的花看了半晌,竟呵呵低笑出声。
“无翼啊。”
“……属下在。”
“我记得……自我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跟我对着干了吧?”
“……是。”
“那你说……这花会是谁拔得?”
无翼头埋得更深了几分,轻声道:“属下不知……只是少爷,府里的奴才个个都晓得少年极为钟爱这几株曼珠沙华,他们不会有这个胆子的。”怕少爷会因此暴怒而杖责无辜下人,无翼犹豫了一下,连忙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个我自是晓得的。”少年哼笑一声,阴沉沉的抬眸向六角亭内望去。
无翼一怔,顺着自家少爷看过去,就见昨日前来避雨,后又因天色太晚而在此住下的那行客人正聚在六角亭内说着什么。
“少爷……认为花是他们拔得?”无翼有些惊诧——那群人个个器宇不凡,应该不会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下三滥勾当吧?
少年把花掷于地上,扫了眼手心里隐隐的红色,眼底的阴沉之色更重。大步向六角亭走去,无翼赶忙跟在后面。
“夏公子?”见少年走过来,亭内之人纷纷起身。
“德霭。”少年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凌厉的目光让那小厮差点没腿一软跪到地上去。
“少,少主子……”
“那曼珠沙华,你可知是谁拔得?”虽是朝着那小厮问话,余光却在乾隆一行人脸上扫射,意料之中的在小燕子脸上看到了隐隐的慌乱。
“啊?”德霭满脸茫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曼,曼珠沙华被人拔了去?!不可能啊!奴才方才和这几位爷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方才还好好的?”无翼的神色古怪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时辰?”
德霭看了看天色:“就是……约莫一刻钟前啊!这几位爷也看到了。”
“不错,那个时候那些花确实都还完好无损。”乾隆先是点头作证,紧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朝小燕子看去。
“罗小姐的手上怎会有和曼珠沙华一样的红色?”少年两步跨过去,微微倾身,眼底的阴霾让小燕子恐惧的倒退一步,不寒而栗——她真有种这个人会把自己掐死的感觉……
小燕子在把花揉成一团时,一些流出来的花汁就不可避免的沾到了她手上,而她又是典型的马大哈,当然不可能注意到要把“犯罪证据”给擦了。
“我,我怎么晓得……”小燕子就是再大大咧咧,此时也晓得不能承认,满脸心虚的偏过头嘀咕道。
“小燕子!”乾隆也注意到小燕子手上那几抹醒目的红色了,阴下脸低喝一声:“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因为小燕子有两次把御花园珍贵花草给拔了的前科,加上刚刚她又和永琪鬼鬼祟祟的蹲在假山那儿,这让乾隆有怀疑她的充分理由。
小燕子被吓了一跳,冲口而出:“是,是我拔得又怎么了?!不就是几朵花嘛!再说了,我也没拔完啊,不是还留了三个……”后面的声音在少年愈发阴冷的注视下愈来愈小。
“……真是对不住,夏公子。”乾隆狠狠瞪了小燕子一眼,尴尬的冲子渊拱手笑道:“这丫头在家里被我宠的太厉害了……”
子渊居然抿唇微微笑了起来:“我看出来了。”
“呃……”乾隆勉强笑了两声,更是尴尬。
“那几株曼珠沙华,可是费了我整整九年的心血啊。”子渊抱胸站着,看似温润的目光在乾隆一行人身上来回转悠:“罗老爷预备怎么办呢?”
乾隆一愣:“啊?”
“夏公子,这次是我们小姐做的不对,但还请夏公子看在她年岁尚小的份上,莫与她计较。”纪晓岚上前一步,虽是满目歉意,但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年岁小?看着与我差不到哪儿去吧?”子渊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却就连傻子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的很。
“无翼啊,这好事果真是做不得。”
无翼脸一白,扑通跪到了地上:“此事全因属下而起,还请少爷责罚。”他并非傻子,也不迟钝,自是听出了子渊在责怪他昨日提议让这些人留下来。
“行了,这说起来也不能怪你。”子渊缓了缓脸色:“起来吧。”
“谢少爷。”无翼大大松了口气。
“德霭。”
“少主子。”那小厮上前两步,恭敬的垂手而立。
“拿鞭子来。”
“是。”德霭躬身应了,退出六角亭后,就快步从木桥上往岸边走去。
“鞭子?”小燕子瞪大眼,下意识躲到了永琪后面:“你……你拿鞭子干什么?!”
子渊勾起唇,斜睨了她一眼:“一株花十鞭,你毁了我三株花,就三十鞭。”
“……喂!”小燕子差点没跳起来:“我不就是拔了你几株花吗?!你凭什么打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永琪用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向子渊:“她就毁了你几株花,你居然就要打一个弱女子三十鞭?!真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你心肠居然如此歹毒!”
“放肆!”无翼面色铁青:“若不是少爷看在你们是远道而来客人的份上,早就一刀杀了你们给那几株曼珠沙华陪葬了!”
“……夏公子。”乾隆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突然有几分哭笑不得,“这确实是小燕子的错,但……三十鞭也太重了些,她一个弱女子哪受得了?要不这样吧,你说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还不成吗?”
“当然不成。”一句话就让乾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本少爷我,什么都缺,就独独不缺这金子银子。”子渊撩起狐白裘坐到石凳上,眯起双眸笑道:“放心,我那奴才下手有分寸,三十鞭下去,最多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的,不会出人命。”
一年半载……
“少主子。”正说着,德霭与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给少主子请安。”中年男子利落的单膝跪地。
“起来吧。”子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用下巴指了指小燕子:“三十鞭,记着别把人抽死了。”
“是。”
“夏公子。”乾隆抬手挡在小燕子面前,已略显不悦:“我已经说了多少银子都可以赔,你再这么做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
“罗老爷这语气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呢。”子渊的嗓音更柔了几分,却听着也更冰渣渣的:“我本是想着,看在几位的面子上,给她三十鞭也就算了——但现在,我反悔了。”
“你想干什么?!”永琪一脸警惕的瞪向子渊:“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你信不信你要是敢动小燕子一下,我就诛你九族?!”
“好大的口气啊。”子渊冷笑一声:“诛九族?这世间,怕只有一个人能下这样的命令吧?我怎么没听说过,当今圣上返老还童,变得年轻如斯了?”
“你……”永琪紧张的看了乾隆一眼,脸色变了几变。
“别说你们只是钮祜禄氏的族人,就是姓爱新觉罗,在这儿,也得听本少爷的。”秀雅的少年站起身,一手撑在石桌上,锐利的眼神让永琪都不敢直视,慌忙偏过头去。
“哦?就连姓爱新觉罗,在这儿都得听你的?”乾隆的不悦更深了几分:“照你这么说,就是皇上来了,也得听你的?”
“怎么会呢?”子渊笑的很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本少爷还是学过的。”
乾隆刚缓了脸色,就听子渊接着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帝怎会到这儿来?就是他真来了,只要是微服私访,在这儿,他还是得听本少爷的。”
几人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纷纷看向乾隆。
“……真是年少轻狂。”半晌,乾隆才淡淡的开口:“夏公子,就算你富可敌国,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布衣罢了。你就不怕你今儿打了小燕子,我明儿就能把你这些大不敬的话写奏折上,连夜递呈给皇上?”
话音刚落,除了永琪与小燕子之外,其余几人冷汗都快下来了——皇上(弘历)是不是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居然会说出如此没脑子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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