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赔钱

无翼盯了乾隆一眼,两步走到子渊身后,轻声道:“少爷,这人看着像是京里的大官儿,若他真这么做,必会给少爷带来不少麻烦。依属下愚见,不若全都杀了,永绝后患。想必也没人知晓他们还来过这儿。”

声音虽小,但六角亭也就这么点儿地方,他的话还是被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永珹狠狠瞪了乾隆的后脑勺一眼,暗恨自己当年怎么就没把这么个脑子进水的东西给掐死——难不成弘历看不出这个夏子渊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是微服私访,这儿又是人家的地盘……

永瑢眼尖的瞥见了那少年眼底愈来愈浓的狠厉杀意,恨不得把乾隆给踹进湖里——上辈子他被四哥圈禁致死,难不成这辈子他还要无辜受牵连,被四哥的儿子给害死?!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永琪惊得后退一步:“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子渊笑的温和无害,吐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心惊:“真是不知人间疾苦险恶的大少爷啊,你们才不过区区数人罢了,就是天王老子,还不是只能由本少爷宰割?”

“你说什么……”

“夏公子。”傅恒赶忙打断永琪的话,上前一步笑道:“夏公子,适才老爷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还请夏公子莫往心里去。”

“我看他不像是随口说说呢。”

乾隆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子渊,沉声道:“若我说我们乃皇家之人,你也敢杀了我们?”

“皇家?”俊雅的少年重新坐到了石凳上,竟是丝毫都不惊讶,“这皇家之人多了去了,你们是哪家的?不过照你这种态度,既是皇家之人,本少爷就更留你们不得了,省的各位回京后想法子找我麻烦。”

乾隆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更为低沉:“本王乃世宗宪皇帝第五子,和亲王弘昼。”

傅恒几人都震惊万分——皇上冒充和亲王作甚?!

“和亲王?!”子渊竟是倏地站起身,似乎极是惊讶,犀利的眼神几乎要在乾隆脸上盯出两个洞来:“何以为证?”

乾隆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光是听到和亲王的名号,眼前之人就会如此震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从袖笼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羊脂玉配:“这乃当今圣上赐予本王之物。”

幸好离京之前,弘昼与他赌气,把这玉佩扔还给他了,他又贴身带着。

子渊抿紧唇,伸手把那块玉佩接过来。

“少爷,这不是……”无翼惊讶的冲口而出,幸好说到一半给硬生生的刹住了。

这玉佩与子渊昨日拿出的那块,除了那五爪金龙变成了四爪金龙,另一面的满文弘历变成了弘昼外,再也没有任何差别。

另一块玉佩子渊在身上带了近十八年,自是不可能认错。而且,若是和亲王,有这气势也不足为奇了。

“少爷……”无翼踌躇的看向子渊:“既然他是和亲王……”

他是和亲王怎么了?永珹和永疑惑的对视一眼——依着这位夏公子适才的口气,可是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啊,怎会反倒因一个亲王而犹豫起来了?

“……既是和亲王,那乾隆七年的正月,你在何处?”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问话叫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乾隆七年的正月?

乾隆也是一愣,却是很快就给出了答复:“那时……本王正与皇兄在山东察查官员贪墨一案。”

那一年他因此受了轻伤,也因此结识了夏雨荷,故而印象深刻。

子渊眯了眯眼,却仍觉隐隐有些不对劲:“听闻和亲王喜办活丧,乃有名的荒唐,我看你不大像是会干此事之人呐?”

荒唐……弘昼那小子丢人都给他丢到杭州来了!乾隆顿了顿,笑道:“怎的不像?更何况,那玉佩,这全天下除我与皇兄外,再无第三人持有,若夏公子还不信,可拿这玉佩前去询问杭州巡抚。”

“……本少爷信了。”子渊哼笑一声,把玉佩稳稳的抛回乾隆手里:“既是如此,那我就收回方才所说。只打那小燕子三十鞭就可。”后面那句是对那个手持长鞭的中年男子所说。

中年男子连忙躬身应是。

“等等!”乾隆有些愕然:“既是收回了,怎么还打?!”

“我只是收回了要杀你们的话而已。”子渊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否则,我那三株花岂不是白白被她拔了去?”

“我不要!”小燕子瞪着那条黑色长鞭,差点被吓哭了:“老爷,我不要被打……”

“……夏公子。”乾隆眉头拧成了疙瘩:“小燕子再怎么说也是弱女子,受不住这三十鞭的。你就再给本王一次面子,别打了吧?那三株花,你要多少银子本王都赔。”

这算是他有生以来最为低声下气的话了——乾隆不是傻子,经过方才的一番谈话,自是瞧出了眼前这位完全称的上风采卓然的少年是个心狠手辣的,而现在他身边又无一兵一卒,若真谈崩了,他堂堂大清天子估摸着就得陷在这庄子里。

“少爷。”无翼拉着子渊往外面走了两步,悄声道:“这次您卖了和亲王的人情,以后就不再欠他的了,这样也不算是忤逆了夫人。况且,您因为不能杀了那和亲王,怎么着也得放他走,若真抽他女儿三十鞭……”

他这声量压得极低,就连子渊也只能隐隐约约听个大概,旁人自是听不见的。

见子渊眼底划过几丝阴冷之意,似乎又起了杀心,无翼赶忙道:“少爷,那和亲王可杀不得,否则,您将来怎么去九泉之下见夫人?怎么去见……那边的列祖列宗?”

“你真信有什么九泉之下?”子渊冷哼一声,沉默半晌,却是一甩袖子就往桥上走了:“罢罢罢!我这次就给这位和亲王爷一个人情。”他在桥上站定,转过身来:“你不是说多少银子都赔吗?我可是整整九年才种出了这么几朵宝贝来,六十万两,不多吧?”

“六十万两?!”乾隆一行人均瞠目结舌,永珹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夏公子,三株花就要六十万两,也太……”想当年,国库的存银才不过几百万两而已。

子渊又变得笑眯眯的了:“六十万两与三十鞭,和亲王二择其一吧。”

这已经是他表达孝心的底线了——若不是看在这和亲王当年曾救过娘亲,又是他亲叔叔的份儿上,他早就把这群人杀了给他那些心肝宝贝当点心了。

乾隆显然是没想到子渊会如此狮子大开口,但小燕子害怕委屈哀求的眼神又让他心疼,最终只得勉强道:“夏公子,本王身上并未带这么多银两……”

“不碍的,王爷写个欠条,再把这玉佩给我押着即可。”子渊走过去,从乾隆手里拿了玉佩:“德霭,拿纸笔来。”

德霭应了一声,又快步跑走了。很快,就把笔墨纸砚全都放在了这石桌之上。

就当是补偿小燕子那无父爱的十七年吧……乾隆瞟了小燕子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欠条。

真真是想不到,他堂堂九五至尊,居然还有写欠条的一天?

见不用挨打了,小燕子和永琪均是大大舒了口气,倒是永珹,永瑢,傅恒与纪晓岚四人很是肉疼——皇上(弘历)这么心软作甚?白白浪费六十万两银子。让那还珠格格挨顿打多好?不仅省了笔巨款,还能长长记性呢!

忽然,水声响起,乾隆正巧写完了最后一笔,与众人一同抬头望去。

就见水面上冒出了一段黑木棍似的东西,待那物什随着水波游近了,众人才看清——这竟是一条黑色的大蛇!

那大蛇昂着头向亭子游过来,鲜红鲜红的信子嘶嘶吐着,光是露出水面的身子就至少有六尺来长,通体乌黑,分外怖人。

傅恒大惊,闪身挡在了乾隆身前,下意识想拔刀,却发现用惯了的长刀并未带在身上。

“啊——”小燕子尖叫出声,连忙推开永琪跑到众人身后躲了起来,离那突然冒出来的大黑蛇远远地,永琪也面色发白。

永珹显然是极怕蛇的,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死死攥住了永的手——永没因为蛇怎么样,倒是手快被他四哥给捏断了。

“四哥——”永苦笑连连:“您轻点儿……”

那大黑蛇此时竟已顺着木栏缓缓游了上来。

“这,这……”乾隆又惊又骇的看向子渊:“夏公子,这……”

“黑矗!’子渊显得心情很好,快步走过去,伸手把那蛇的前半身捞进了亭内,摸摸它的头,嗔怪道:“以后可不许这么做,都吓着客人了。”

那大黑蛇温顺的躺在少年腿上,身上的水染湿了他的外衣,少年却并无半分不悦之色。

“几位爷,这条蛇叫黑矗是老爷送给少爷的十二岁生辰贺礼之一,上个月刚满五岁。”无翼全然不复适才说要杀了他们时的狠厉,笑眯眯的介绍道。

永珹稍稍松了口气,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有人生辰贺礼送蛇的吗……”

听了无翼的话,乾隆几人才微微放松下来,却更是觉得这地儿古怪,恨不得立时就离开。

那俊雅少年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道:“和王爷,你那欠条就放桌上吧。正巧我过几日要去京城一趟,还请王爷把六十万两的银票备好,我拿了银票,这玉佩,自然也就还您了。对了,还请王爷莫把今日之事记恨于心。您说的对,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布衣,可抵挡不住朝廷的精兵强马。

令嫒拔了我心爱之物,我拿王爷六十万两白银,今儿这事就此了结,王爷以为如何?”

乾隆长眉微挑:“你就不怕我现在答应了,离开后又反悔?”

子渊笑的更是文雅无害:“若王爷这么些年没变,那就绝不会反悔,而若反悔了……那就说明王爷变了。王爷可能不知,我虽不与达官显贵往来,但江湖上武艺高强,还有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可认识不少。再加上我……夏家的势力,绝对能让王爷下半辈子日日活在刺杀之中,夜夜不能寐,终日惶惶然。王爷若不信,大可一试。”

“你……”这带着笑意却尽显威胁的语气让乾隆有些生气,却也有几分激赏,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么些年没变?永珹与永的注意力却都被他的第一句话给吸引住了——这夏子渊说的这句话是何意?

“……夏公子真可谓少年英才。”沉默半晌,乾隆突然笑道:“比本王的儿子都强多了。这件事本来也是小燕子的不对,夏公子看在本王的面儿上饶过她,放我们离开,本王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做出那等恩将仇报之事?”

“无翼,你看看这字。”乾隆一行人离开后,子渊坐在六角亭内的长椅上,脚边还盘着一条两丈余长的大黑蛇。

“这字……怎么了?”无翼细细看了两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儿来,疑惑的抬头看向自家少爷。

子渊又拍了拍黑醯,我见过这字。”

“不可能吧?”无翼笑道:“少爷,您以前又没见过和亲王,更没见过他的手记,怎可能看过?”

“……这倒也是。应该是我记错了吧。”子渊笑笑,转而眼神就阴了下来:“哼,若不是那和亲王以前救过夫人一次,夫人又唠叨了十几年要我去报恩,这次我怎可能让他们平安出庄?”

无翼柔声笑道:“其实少爷也不必如此生气,说起来,这六十万两白银可比那三十鞭要实惠多了。再者,您这也算是还了和亲王的恩情——反正咱们过几日不就要去京城了?至少要在那儿待上半年。若少爷实在气不过,可以到京城后再找茬抽那小燕子一顿啊——以那女人的粗俗无礼,把柄想必是很好抓的。”

子渊哈哈大笑:“好你个无翼啊!我以前怎不知道你竟这么阴险?”

无翼摸头干笑了两声:“这全赖少爷教导有方。”

子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无翼这是在暗中挤兑他。却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的更是开心:“好!好小子!胆子真是愈来愈大了,嗯?”

无翼垂下头,呵呵低笑了起来。

“不过那小燕子既是和亲王的女儿,和亲王又赔了我六十万两银子,这事就揭过罢。”子渊端起茶盅小啜了一口:“无翼,我真真是想不通,那和亲王怎的会把女儿教成那副模样?虽早就听闻和王爷荒唐至极,但好歹也还是宗室皇亲,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他女儿怎么会……”

“还有啊,他那人给我的感觉,与夫人口中平易近人,荒唐不羁的王爷大相径庭,倒是与夫人口中的乾隆爷有几分相似。”

“人怎可能将近二十年还一成不变?”无翼倒是没觉得怪异:“至于和当今的皇上像,那和亲王据说极受皇帝宠爱,整日与皇帝待在一起,不像才是怪事呐。”

子渊微微蹙眉,却没再说什么,拈起桌上的欠条,轻弹指尖,薄薄的纸片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晃晃悠悠落到了无翼怀里。

“少爷?”

“这银子就赏你们兄弟三人吧。”漂亮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儿:“正好一人二十万两,待无轻与无尘回来,一起去账房支了。不过这欠条你可得收好了。”

“属下代无尘无轻谢少爷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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