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林中空气依然如此湿热，饱含着蒸腾而出的水分，扒在缚桑与伊利亚的体表，弄得皮肤略有一点黏腻。
伊利亚隐隐看见一座玻璃建筑物的轮廓，从重叠反复的植被之中露出锈蚀金属的躯壳。
建筑的金属骨架早已腐坏剥落，被深绿色的爬藤满满覆盖，茎干粗壮，汁液饱满，生出绿色的叶面，遮盖着寥寥无几的，树冠缝隙中漏下的光芒，无声地附着在金属上。
玻璃板绝大多数已经碎裂，留下冰一样的破片。尚存的玻璃上也布满了污垢和干涸水渍，卷着密林的红色土壤构成的斑驳纹路，使得这座建筑内部几乎无法透光。
推开门扉，听见干涩地轴承摩擦声，缚桑立刻扭头过去，发出了一声干呕。虽说一开始是有一股令人会常觉安心的腐植质气息冲入鼻腔，但随即混进来的是腐肉的味道，正如香水一般层次分明。
伊利亚没什么感觉，它闻过最恶心的味道来源于星际蠕虫的口水，相比起来其实密林的一切都很温柔，无声，没有血与铁，只是无声地告诉你，虫终有一死。
但伊利亚还是伸出手拍了拍缚桑的背部。
“你要不先出去？”
“不用。”
缚桑觉得自己完全能忍就是了，有一个说法是在恐慌的时候可以个厕所进去闻闻，说是同类粪便的味道代表着安全，缚桑曾经想过宁可恐慌也不想去厕所深呼吸，在闻过高温发酵的腐烂之味后，缚桑改变了主意，现在缚桑觉得自己宁可去厕所里测一下肺活量。
走入花房，月光从污浊的玻璃的缝隙之中斜射进来，形成几道浑浊的冷色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尘。
丁达尔效应，缚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个与现在的状况格格不入的词，忽地笑了一声，附近太安静了，突然的响动吓得旁边的伊利亚一个激灵。
“你突然笑什么？”
“你不会被吓到了吧？”
伊利亚闻言往缚桑屁股上抽了一掌。
脚下是含水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混合而成的软泥，或许还有同类的血肉…
嗯，虫族死去降解之后，不仅会留下与人类形状有些微妙差异的骨架，还会有外骨骼的破片，这里的遗留物是普通的构造，大概是同类的。
抬脚跨过尸骸，将足跟陷入腐叶，踩上去有轻微的下陷感。原本的地面已经无法辨认，早已被解体的腐泥染上无法扫去的痕迹。
蜘蛛网密集地分布在窗框与倾倒的支架之间，网上依然挂着浑浊的水珠，和小型昆虫的干瘪躯壳，内里早已空无一物。
“下雨了。”
伊利亚脱下风衣，盖在缚桑头上，虽说这件衣物本就是缚桑的，说是物归原主比较合适。
寂静中，雨水从屋顶滴落，敲打在叶片之上，不知名的昆虫唱起夜曲，伊利亚伸手抚上一处实心墙面，用力抹了一下，露出了电梯的按键，伊利亚拍开缚桑跃跃欲试的爪子，自己伸手按了上去。
一秒，两秒，三秒。
“你不会期待它还有电力可用吧？”
缚桑适时补上一句嘲讽。
事实证明，不要嘲讽半虫化形态下能徒手撕开一艘星舰的军雌，即使它们没有变成半虫化的形态，战斗力依然是雄虫这种羸弱的小玩意儿比不上的。
沉重的电梯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被伊利亚徒手强行掰开，缚桑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直知道伊利亚很强，但实际上没怎么见过有发挥作用的余地。
密林一向不是那么危险，上一次的战斗中还因为一点意外根本没有开始战斗就倒下了，伊利亚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变着法地找机会展示自己。撕裂一扇锈蚀腐坏的金属门就像撕一张纸那么容易，伊利亚啧了一声，一股混杂着铁锈、积尘和潮湿混凝土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没有预想中的轿厢，只有一个向下敞开的、深邃的竖井。
伊利亚探出头向上看去，几条垂直的导轨从上方黑暗中延伸了下来，又直直向着地底扎去，视线回到面前，也只能看见它表面布满棕红色的锈迹。固定在侧壁上的电缆粗细不一，有些已经断裂，扭曲地垂挂在那里，稍微暴露出一些毛躁的铜丝，有些则仍紧绷着，覆盖着油污与灰尘，静静攀附。
虽然侧壁上有大概是为检修人员设计的爬梯，但伊利亚觉得这种锈蚀程度，往上放一只轻飘飘的缚桑都不一定能撑得住。
想到这里，伊利亚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缚桑，只见刚刚还想伸出雄虫那金贵还脆弱的手接触未知污物覆盖的墙面的缚桑，刚刚还在嘲讽的雄虫这会儿哑了火，目光游移地看向旁边，盯着两只叠在一起的瓢虫不放了。
伊利亚计上心头。
“我说你，不会是恐高吧？”
缚桑扯出一个优雅的微笑。
“怎么会呢，您说笑了…”
话还没说完，缚桑就被伊利亚猛地拉进了怀里，伊利亚用手臂锁住缚桑，自顾自地向前走。
“等一下伊利亚，不行——”
耳边是呼啸而起的风声，失重感像是将缚桑的骨头留在原地，而肉已经离体而去。混杂着伊利亚的身体在坠落途中，与数根垂挂的断裂电缆猛烈摩擦的撕扯声。
下方那个原本几乎隐没在黑暗中的废弃轿厢顶部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缚桑这个瞬间想跪下来祈祷，虫神在上，你弄死我吧，为什么要给虫族，给我在黑暗中还能视物的复眼…
不对，好歹还留下了闭眼的功能，那还是感谢虫神吧。
冲击力自伊利亚的身体传来，却没有让缚桑受到伤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缚桑下意识看了一眼，停滞在最下方的轿舱被伊利亚踏碎了。
“伊利亚，你有没有听说过吊桥效应？”
“将紧张体验误认为附近某虫的吸引力，怎么，你为我心跳了？”
“很好。”
缚桑干笑了一声，好油的台词。
“我差点为你心脏停跳了。”
缚桑：有没有人管一下
不好意思最近腱鞘有点爆了，码字困难，更新会稍微慢点，但是我一想到我之后要写什么我就想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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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