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很慢，大家都放年假了，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季小雪看了看时间，对坐在旁边抱着小葡萄的李一婷说：“我先走了，等会我还要回老家，我爸妈已经回去了。”

李一婷点头说：“那你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季小雪答应一声，便对着桌上众人说：“你们继续吃，我先走了。”

“不再坐会儿？”苏景睿问。

“不了，还有事。”季小雪说着起身。

“我送你吧。”于思齐收拾了东西也起身。

“对对，于思齐你去送送雪雪。对了，雪雪今天还要自己一个人回老家，你送到车站吧。”李一婷抓着小葡萄的手对季小雪摆了摆。

有其他人看着，季小雪不好拒绝，那样显得有点别扭，于是故作随意地对于思齐说：“那就多谢了。”

于思齐和季小雪并肩朝季小雪家走过去。

于思齐默默绕到季小雪外侧，轻声问：“你回老家过年吗？”

季小雪“嗯”了一声，没多说。

“那你哪天回来？”于思齐又问。

季小雪想了想，爸妈肯定要住到上班前，但也许奶奶会带着哥哥早些过来。只是，或许这些也不影响自己打算早些回来的计划。

季小雪于是回答：“我可能初三回来吧，也没具体决定。”

于思齐点点头。路上一派过年的喜庆气氛，路灯上挂上了中国结，阵阵炖肉炸丸子的香气从一扇扇窗中飘出，远行的人们回家，拉着行李提着礼物，亲人相见，一阵热闹寒暄。卖炒货的，卖春联的，卖菜的，卖礼盒的，卖各式各样红红火火的年货的小摊，在路边喜气洋洋地摆了一串。吆喝的，唱歌的，讨价还价的，聊天的，甚至还有吵架的。

大概是街上热闹的气氛给了季小雪勇气，季小雪终于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话：“你怎么改变主意读研了？”

于思齐一时没回答，又走了一小段路，才说：“可能是有点不甘心吧。”

季小雪咬了咬嘴唇，又问：“那你的病。”

“不碍事了。”于思齐回答得很平静，但季小雪觉得肯定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至于为什么于思齐会比自己晚了一届，季小雪还是决定不问了。

虽然季小雪很想知道，这些年里，于思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总觉得他有很多变化，但那些变化并不明显，甚至说不清楚，也许是一些感觉，也许是几年未见的陌生。但是，季小雪只能问到这里，更多的，她问不出来，已经分手的前男友，问那么深做什么。

可是，可是，她就是很想知道，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知道他的喜他的乐他的苦他的伤。哎，季小雪低低的长吁口气。这一路上，俩人的话不多，只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天气，过年，工作。很快就到了季小雪家小区门口。

“你回去吧，不用继续送了。”季小雪说。

于思齐停下脚步，似是不准备进小区，季小雪却突地升起一阵失望。

“你回家收拾东西，我回去开车过来，送你回老家。”于思齐说。

什么？送自己回老家？季小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于思齐的眼睛，那里面是认真和一些深得看不见的暗影。

“不用不用，真不用，到我老家挺远的，你还要开回来，天都黑了，不安全。”季小雪赶紧说。

“远吗？那更要送你了，你一个人走，岂不是更不安全。再说，我自己开车，只要注意点儿，就没什么事。你一个女孩子乘长途车不是让人不放心。”于思齐说。

让人不放心？

季小雪心中紧了一下，继续拒绝说：“我经常一个人回老家的，习惯了，真不用你送。”

“你好几年没回了吧？也许有很多变化呢，包括路上乘车，万一拖到太晚，就不安全了，我毕竟开车，肯定方便得多。”于思齐劝说。

她看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他的心思，那里深若幽潭，专注得竟有了些璀璨。季小雪脑中突然就出现了一汪碧池，明月倒影，碧池微澜，月影朦动，她的心也跟着微荡。不由自主地，季小雪点点头，微垂下头看着面前的地面。

“好，那你回去收拾东西吧，半个小时够不够？”于思齐的声音突然低沉缓缓。

季小雪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许多：“够了。”

于思齐看着面前柔软的乌发，唇角翘起，声音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魅惑：“那半小时后，我在这里等你。”

“好。”季小雪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懊恼，怎么这么经不住，听见他暗沉的声音，就不由地想要顺着他，想要跟他走。分手了，已经分手了。季小雪告诫自己。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带回去的礼物大部分已经让爸妈带回去，只需要带点自己的衣物洗漱品就行。想到于思齐一去一回路上要开车差不多六个小时，便烧了一壶开水，仔细洗干净自己平时用的一个保温杯，灌满开水。

季小雪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到小区门口一个小超市买了两瓶水，两瓶茶，几个面包，一堆零食。付好款，季小雪拎着一大包东西，出了小超市，就看到小区大门前路边站在车旁的于思齐。于思齐一直看向小区里，并没看见小超市出来的季小雪。

季小雪快走到于思齐身旁，才发现，他看着小区里，眼神怔愣，显然在出神。

“于思齐。”季小雪轻声唤他。

于思齐回神，看向季小雪，笑着问：“怎么从这边过来？”

季小雪走到于思齐面前说：“我去买了些东西。”

“嗯，上车吧。”于思齐拉开副驾车门。

季小雪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坐后排，副驾这个位置，自己坐，合适吗？

于思齐看出季小雪的心思，蹙眉说：“我还需要你给我指路，而且路上大概也需要有人跟我说说话，昨晚加班有点儿晚，我怕会瞌睡。”

季小雪听到于思齐说昨晚加班，立刻后悔让他开车送自己，要不，就不让他送了。

于思齐轻轻推了季小雪一下：“快上车吧，别犹豫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早点出发也能早点到。”

季小雪只得点头同意。

“这个，要不要放后面。”于思齐看着季小雪手上的一个大旅行包问。

“好，谢谢。”季小雪把手中的大旅行包递给于思齐，然后又打开后排车门把手中的一大袋零食放在后排座位上，自己坐到副驾，系好安全带。

“导航打开。”于思齐坐上来，把手中的手机放在季小雪手上，边系安全带边说。

季小雪一愣，这是，让自己打开他的手机吗？这……

季小雪打开手机，显示密码输入。

“密码输入一下。”季小雪把手机递给于思齐。

“没变。”于思齐看都没看季小雪这边。

“什么？”季小雪疑惑地问。

“密码没变。”

季小雪镇静，他说，密码没变，原来，他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分手四年多，他竟然说，密码没变。季小雪有点慌，这意味着什么呢。

“换密码还要记，太麻烦。”于思齐解释一句。

季小雪不说话了，解开密码，找到导航，输入老家地址，递给于思齐。车顺着街心花园行驶，季小雪看着熟悉的花园，心中顿时生出许多感慨。

那个夏天，那个傍晚，云霞绯映。

那次重逢，那个身影，斯人煜煜。

认识他已十年，此刻想来，却有种沧桑之感。往事已远，他在眼前，她总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何相处。有时，她对他总出现在自己身边，有种无措和愁闷。有时，她对他的出现，又无比庆幸。

这样矛盾的心态，常常折磨得她心绪凌乱。人生中，总有一些事，说不得，忘不掉，捡不起，抛不下，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那家书店，已经关门了。”于思齐突然说。

季小雪对于思齐的突然出声没有准备，吓了一跳，随即醒悟，他说，那家书店关门了。她当然知道是哪家书店。

“怎么关门了。”季小雪喃喃。

“这几年，实体书店生意不好。那里现在改成一家宠物店，里面可以撸猫，现在流行这个。”于思齐解释说。

“大概，是太孤独了。”季小雪的声音有些惆怅。

“是啊，人与人相处，太难了，和猫，就简单许多。”于思齐感慨。

季小雪感觉他话里有话，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便闭口不言。

“这段时间，过得好吗？”于思齐突然问。

“挺好的啊，就是上班，下班，回家。”

说完，季小雪心中也是一堵，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陈。当然，很多人都是这样，上班，下班，回家，但是，怎么心中就这么难受呢。

“周末都做什么？”于思齐又问。

“周末啊！打扫卫生，做饭，逛街，看书，睡觉，好像也就是这些。”季小雪回忆起来，每个周末都过得很无聊，她和雯雯都是不喜玩乐的性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家里消磨一天而已。

“做饭？”于思齐声音微微上扬，貌似不经心地问：“你和你室友一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