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雪勾起几分兴致，说：“是啊，雯雯很会做饭，我跟着学了不少。尤其是她煮的粥，特别好喝，我学会了。”

于思齐却没顺着说，而是继续问：“那你俩做了都是你俩吃吗？”

季小雪觉得不对味，扭头看了于思齐一眼，转回头看向前方遥遥的道路，做出一副仔细回想的表情说：“大部分是我俩自己吃，有两个周末，不对，是三个周末，方文宇过来一起吃饭。”

于思齐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忿忿说：“他可真是不客气。”

“是啊，大概他也觉得不好意思，说好了年后回去，他要请我和雯雯去玩一天。”季小雪扭头看向窗外，翘起唇角，她听出了他的别扭。

“玩一天？去哪？”于思齐更气了。

“说是去爬山，可以看长城，景很好，还能钓鱼，吃烤鱼，听起来挺好玩的。”季小雪似是没听出于思齐话语里的气恼。

“那祝你玩得愉快。”于思齐几乎是咬着牙说。

“谢谢。其实我愉快不愉快不重要，雯雯她愉快就好了。”季小雪轻快地说。

“为什么？”于思齐奇怪地问。

“难道你没看出来？雯雯她喜欢方文宇。”季小雪依旧轻快地说，似乎是对于思齐的眼神很不满。

于思齐手上一紧，惊讶地问：“她喜欢他？”

于思齐说得含混不清，季小雪却明白他说的是谁，哼了一声，说：“你这眼神真不行，什么都看不出来。”

于思齐突然就灿然一笑。季小雪恍惚间又看到了那阳光般的明媚，能驱散乌云的明媚，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明媚。季小雪抿唇扭头看向外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那个方文宇，他知不知道？”于思齐此刻觉得这个话题真是让他愉悦。

“我觉得，方文宇他是不知道，雯雯也不肯说。”季小雪对于一向大方爽朗的莫雯雯在方文宇这件事情上的表现不太理解。

于思齐笑着说：“可能是她不好意思，你作为他俩共同的好朋友，应该帮他们一把。”

季小雪疑惑，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于是问：“怎么帮？”

于思齐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可以告诉方文宇，还可以给他们制造独处的空间，比如周末让他俩单独吃饭。”

季小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第一，我不能不经莫雯雯同意就告诉方文宇，这样对莫雯雯不尊重，其次，我觉得我告诉方文宇不合适，就算是要告诉他，也应该莫雯雯自己说，最后，我感觉我告诉方文宇，结局不一定会好，如果方文宇现在没那个意思，不是弄巧成拙。”

停了停，季小雪补充：“不过我觉得周末让他俩独处这个可以试一试。那如果方文宇周末再到我们那吃饭，我就找借口出去。”

于思齐就知道，季小雪不会赞同他的提议，她一向考虑事情周全，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也不错。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点东西？我买了不少零食。”季小雪问于思齐。

于思齐想到后排的那个大塑料袋，原来里面都是买来路上吃的零食，他心中一甜，问：“有什么零食？是不是我喜欢吃的？”

季小雪转身探向后面拎过来那一大袋零食，翻着说：“薯片，锅巴，饼干，山楂片，话梅，金桔干，巧克力，小鱼干，可惜，没有你喜欢吃的蔬菜干。奥，还有矿泉水和绿茶，你要喝吗？”

于思齐听到她说他喜欢吃的蔬菜干，唇角翘起，说：“那我想吃薯片。”

季小雪拿出一袋薯片，撕开包装，又犹豫了，于思齐正在开车，怎么吃呢？难道，要自己喂？这怎么能行。

于思齐等了一会儿，看季小雪没有继续动作，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问：“怎么不给我吃？”

说完，于思齐张开嘴等着。季小雪抿了抿唇，只得夹起一片，送到于思齐嘴边，于思齐咬住薯片，季小雪赶紧松开手，坐正身子，看向前方，心中咚咚咚地急跳。

于思齐嚼下薯片，眉目舒展，心情很好地说：“原味的，是我喜欢的。”

“喜欢就多吃点。”季小雪说着又夹出一片，塞进于思齐嘴里。

于思齐咽下薯片，说：“你也吃啊。”

季小雪夹起一片放进自己嘴里。俩人就这样，你一片我一片，很快吃完一袋薯片。

“要不要喝点儿水？我带了热水。”季小雪问于思齐。

于思齐一听季小雪带了热水，心情更好，点点头。季小雪掏出自己准备的温水，拧开杯盖，又从包里掏出一根吸管，插进水杯，递到于思齐嘴边。于思齐目视前方，喝了两口，扭头示意够了，季小雪拧上杯盖。

于思齐笑着说：“你准备得太细致了，连吸管都准备好了。”

“嗯，你开车不方便喝水。”季小雪说。

季小雪收拾好垃圾，又把袋子放在后座。然后，俩人就陷入沉默。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沉默的车厢中，季小雪突然问。

本来，季小雪是不想打听这些，可能是她怕，怕听见不想听的名字，怕听见不想听的答案。也许是车中播放的音乐太浪漫，也许是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晃晕了她的眼，她还是问了出来。

“还行吧，就是考试，读书，还有……你……们公司实习。”于思齐越说越轻。

季小雪“哦”了一声，这个回答，还真是简单，自己不也是这样回答的，能怎么回答呢？难道真把这几年的经历讲述一遍，显然是不合适的。

季小雪突然就感到四年的分别，在俩人中间横亘了一座无法越过的大山。他不知道她的喜怒哀乐，她也不知道他的悲欢离合，他们分别，不见，彼此不知道对方是否曾思念，不知道对方是否愿倾诉，不知道对方走了多远，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头……

那么多的不知道，那么多的不确定，堆积成了陌生、彷徨、退缩。一阵悲伤袭上心头，季小雪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不想说话。车就在沉默中前行。

“这里下高速，是吗？”于思齐问。

季小雪回过神来，回答：“是，就在前面那个口下去。”

下了高速，再开半个小时，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

“我就在这里下吧。”季小雪打开安全带说。

“还远吗？”天色微暗，于思齐试图看清小巷的里面。

“不远，就在第三家。”季小雪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从后备箱拿出大包，季小雪背上，对于思齐说：“今天谢谢了，你回去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于思齐答应。

俩人不说话，也都没动，气氛有些尴尬。

“那，我走了，再见。”季小雪转身，刚走几步，后面传来于思齐的轻呼：“小雪，等一下。”

季小雪扭身，于思齐拎着那袋零食过来，递给季小雪：“落了东西。”

“你留着吃吧，本就是给你买的。”季小雪不接。

“怎么，算车费吗？”于思齐问。

季小雪一愣，他怎么这么想。

“当然不是，只是……算了，给我吧。”季小雪接过塑料袋转身离去。

于思齐看着季小雪敲门，进入，方转身开车离开。

季小雪跟着来开门的爸爸走过前院，一进房间就看见近五年没见的奶奶和哥哥，他俩正在走廊上一起收拾一盆带鱼，奶奶用剪刀剪掉带鱼头，再剪开带鱼肚子，哥哥仔细掏干净带鱼内脏，然后放进盆里。

俩人坐着小板凳，配合默契，奶奶脸上是平和的微笑，哥哥表情严肃，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

听到门开的声音，奶奶和哥哥一起抬头看来，哥哥立刻咧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大声招呼：“小雪。”

奶奶保持着那个微笑，没吭声。

季小雪喊：“奶奶，哥哥。”

“嗯，回来啦。”奶奶说完就低头继续收拾带鱼。

哥哥却有些坐不住，在凳子上拧来拧去，一个劲儿笑，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季小雪看不下去哥哥那个急切又表达不出的模样，便微笑说：“哥，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说着，季小雪把手中的塑料袋晃了晃。

“什么好吃的？”哥哥这次说话有点儿慢，但很清楚，与他过去含混不清前后颠倒的说话天壤之别。

季小雪心中惊讶，这几年的康复确实有用，应该是很贵吧。奶奶哪来的钱把哥哥送到那样的地方，这个问题又一次浮现在季小雪脑中。

“小辉啊，乖，还有两条就收拾完了，咱把这个干完，你再去吃好吃的，好不好？让小雪给你打开，准备好。”奶奶温和地对季小辉说。

季小雪已经跟着爸爸走到旁边的客厅里，听到奶奶这样对季小辉说话，心中又是一次吃惊。如果放在过去，奶奶一定立刻让季小辉洗手去吃东西，她是恨不得立刻把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季小辉面前。但现在，奶奶竟然让季小辉把手里的活儿干完，这太令人吃惊了。

季小雪先把自己的包放在沙发上，再把茶几上的塑料袋打开，矿泉水和饮料拿出放在桌上，其他零食就留在塑料袋里。

“小雪，路上好走吗？今天坐车的人很多吧，挤不挤？”爸爸问。

“我有个同学刚好也往这个方向走，顺路把我捎回来的。”季小雪说。

“哎呀，那太麻烦你同学了，怎么不让同学进来喝口水，吃点儿饭呢？”爸爸一听赶紧说。

“没事，他还要继续赶路，回头我会感谢他的。”季小雪笑着说。

“你坐着，看电视吧。”爸爸说着打开电视，又问：“喝水不？爸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我带水杯了，有热水。”说着季小雪从包里取出水杯，打开盖子，送到嘴边。

这时，季小雪突然想起，这杯水是刚才于思齐喝过的，但这时不喝也很奇怪，刚才于思齐是用的吸管，所以，用一个水杯没什么的。

这样想着，季小雪喝了一口，对爸爸一笑，放下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