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清的这套房子并不算大，内里的装修却很用心——米黄色的墙纸上，印有简单的图案，精心挑选的同色系家具简约又舒适，窗台上两盆被细致照料的绿萝生机勃勃的，更是为眼前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生气和温馨。

说实话，和谢言清在学校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跟在谢言清的身后，走到客厅里的沙发边坐下来，沈若淮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对方的身上，却发现这个人在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之后，看起来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倒似乎更加紧张了。

他就那么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和沈若淮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有些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

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第一次独自接待上门的客人的小孩。

沈若淮忍不住笑了出来。他问：“我是第一个来这里做客的人吗？”

谢言清脸上刚刚才下去了一点的热度，又重新烧了上来。

他很想摆出以往的姿态，高高在上地丢出一句“我的家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然而和沈若淮对视了半天，谢言清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简直就像是暂时缺失了语言功能一样。

然后谢言清就看到，眼前的人又笑了起来，那张还残余着未消退的红痕的脸，看起来分明依旧狼狈，却同样柔软、令人心动得要命。

他再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之前的那些关注、那些主动的靠近、那些根本没能起到作用的帮助，都是出于什么“看这个乡下来的家伙可怜”之类无聊的理由。

谢言清“腾”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短暂故障的语言中枢在沈若淮的注视下，卡顿了好半晌，才终于重新运作：“你先在这里，稍微、坐一下。”

“我去帮你拿件衣服当睡——”一边说着，他一边欲盖弥彰地往房间走。

然而，刚走到一半，谢言清就忽地想起了什么一般，一下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期期艾艾地看向沈若淮：“你应该是……要洗澡的吧？”

他其实更想问“晚上是不是要留下来”，但这句话听起来，歧义实在是太大了，他到底是没敢问出口。

但沈若淮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捧着热水笑出了声。

等笑够了，沈若淮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想吃东西。”沈若淮又补充。

谢言清呆了一下，而后陡然反应过来：“你还没吃晚饭？”

“那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冰箱里有下午刚买的蛋糕，我现在就叫点吃的，”他又开始慌了，连说话都变得有那么点语无伦次起来，“或者我现在就让阿姨过来给你做点——”

没能说完的话，消音在沙发上坐着的人，那笑盈盈地望过来的视线里。谢言清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干了什么样的蠢事。

——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嘲笑陆知铭在沈若淮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晚饭吃过了，但还是想吃蛋糕，主要是馋，”见谢言清确实不说话了，沈若淮才轻声笑了一下，一个一个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不用让阿姨过来做饭，不过你可以在我洗澡的时候，给我点一杯奶茶，加红豆和椰果，不要珍珠——别点文化路那家的，喝了晚上会睡不着。”

“那么，”他一只手还拿着那杯没放下的热水，另一只手则托着腮帮子，彻底放松了下来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透着点从骨子里逸散出来的诱和蛊，“现在，”沈若淮问，“可以去帮我找睡衣了吗？”

谢言清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进了房间，沈若淮似乎还看到他在进门的时候，在门边绊了一下，就那么踉跄着，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沈若淮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一起吃火锅的时候，谢言清被陆知铭一句话，就挤兑得没法做出反应的样子来。

【我觉得不会是他。】沈若淮说。

可系统却似乎并不同意：【也有可能是装的。】

沈若淮歪了歪脑袋，有点讶异：【你很讨厌谢言清？】

【……不对，】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你现在心情很差？】

所以才会拼命针对那个唯一能够针对的对象。

系统陡地沉默下来，好半天都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

这时候，谢言清也拿着衣服走了出来：“可能会有点大，你先凑合着穿。”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地没敢看沈若淮。

——其实只要一个电话，他就能让人现在就送一套合适的衣服过来，甚至不需要向沈若淮确认尺码。那个数字，谢言清早在翻看班上定制校服时，收上来的数据的时候，就已经记下了。

不知道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不想麻烦，沈若淮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过了递过去的休闲服，只是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上面那条浅蓝色的内裤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内裤是新的！”察觉到这一点，谢言清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沈若淮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弯了弯眸子，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谢。”

说完，他拿着衣服起了身，走进了和卫生间隔开的浴室里。花洒打开的刷刷水声，很快就透过门缝隐约地传来，让谢言清不由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他突然就有点懊恼，自己刚刚没有先带沈若淮进去转上一圈了——里面放着的那些洗浴用品，都是没有标签的，万一沈若淮分不清洗发水和沐浴露怎么办？万一沈若淮因为不熟悉东西的摆放，不小心碰伤了怎么办？万一沈若淮摔倒了怎么办？

零零碎碎起伏的思绪，扰动着繁杂的信号，让系统变得越发烦躁。

【抱歉。】终于，他还是没忍住，又一次在沈若淮的心底出了声。

正往自己身上抹着沐浴露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沈若淮有点好笑：【为了什么？】

【你明知道的，】他说，【我并不感到恐惧。】

【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分明就在不久之前，某个家伙，还在那儿问他“是不是很期待强制play”来着，怎么这会儿反倒还摆出这种态度来了？

【可是，】系统沉默了一阵，还是闷闷地开了口，【红了。】

沈若淮：……？

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沈若淮对着脑子里的这句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自己的腿根内侧，找到了一小片并不明显的红——很浅，像是被布料摩擦出来的，触碰上去，也并不会产生什么灼痛的感受。

甚至如果不仔细地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沈若淮：……

【系统，问你个问题，】沈若淮真诚发问，【你觉得，你和那个暂时还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到底是谁更变态一点？】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