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伤逆流成河

齐铭没想到莫云澈和易遥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少女低下脑袋,耳尖红彤彤的,她的手握成拳,被旁边的男生用宽大的手掌整个包裹住。与她不同,男生另一只一手插兜里,迟到罚站也没影响其自尊心,甚至有心情对齐铭眨眼睛。

不安如潮水淹没心头,浑身的血液都恶心磨人,齐铭指尖发白,站在那里,比以往更加挺直。

天气冷,迟到的同学以为是名字记好了,摇头叹气的往教室走,呼出的热气撞进冷空气成了污浊的样子。

一股洗衣液的馨香钻进大脑,他知道是莫云澈路过了。

17岁的易遥牵着莫云澈的手走进教室,光明正大的仿佛未来可期。

齐铭也会光明正大地把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揉揉,温柔透过镜框如同做梦。

如梦境般易碎。

世俗给与少年的自由很少。

易遥不敢接近齐铭的心,齐铭的未来该是光彩的,他的那个妈再多事也是说对了一件事——齐铭合该完美。

她不能让他为自己变得发臭发黑。

莫云澈不一样,他自由自在,对朋友真诚温和,她宽大到不合身的校服是莫云澈坚持不懈给她卸下的。

人人都说他是大少爷,针线活儿却是非常好,拉开浅蓝色的窗帘,少年对她露出盛满骄傲的笑容“看!易遥,新裤子!”

易遥笑得肚子疼“你可注意点,林华凤听着呢。”

少年的头发早就剪成短了,清爽的不行,坏坏地眨眼睛就像在放电,他说“这才刺激。”

他不像齐铭那样试探,直接就窝在别人的心尖不走了。

易遥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视野里是莫云澈,脑子里是莫云澈,她一向是高傲的,不合群的,被唾弃的,又有污点。

她常常是下水沟里的老鼠,在黑暗的渠道里挣扎,随时忐忑地准备死亡。

面对死亡,它很勇敢,面对活着,它太敷衍。

可是莫云澈强大到让她不知所措,在他身边,她的一切包括开心和悲伤都不值一提。

做决定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堕胎又是一回事,肚子里的生命压迫的她喘不过气。

好想死啊……

“确定不打麻药?”

“不打。”她哪里有钱。

“……哼。”操作堕胎的“医生”嘴角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扯着嗓子喊“喂!别碎嘴子了!过来帮忙!”

两个女人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空荡荡的眼里易遥被上下打量。

医生指着尾部翘起的操作台“上去躺好。”

说实话,医院的床向来不舒服,操作台更是。

头顶的灯有些刺眼,扎在浑身各处,穿透血肉,直达心脏,她的脑子开始充血,明明是混沌的,下方的声音却被无限放大,耳朵被震的生疼。

两个“护士”按住易遥的腿,还在聊“我看还得来个人按手。”

“你再长双手不就行了,到时候哪个男人不瞅着你?”

“去你妈的。”

医生举着冷冰冰的仪器往女孩的腿间塞,只是刚碰到皮肤,易遥的头皮就炸了。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哎呀我操!”

“按不住这崽子!”

护士骂骂咧咧地声音也是模糊的,易遥喘着粗气,不管医生说了什么就急匆匆逃下楼。

男生站在那里,阴影下看不清表情,莫名危险,莫名心安。

“不退钱——”楼上尖细的声音极具破坏力。

莫云澈揉了揉耳朵,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想,现在知道害怕了,还发抖,我都快被气成筛子了。

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没进行手术,不然莫云澈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即使做好了准备,看到易遥踏进破烂的堕胎所,莫云澈的心还是狠狠荡了一下。

会没命的,易遥。

他无奈之下,只能拍拍女孩的肩膀,安慰小孩似的“别怕。”

女孩把他胸前的衣服抓的皱起,好歹镇定下来,眼眶红了“……我好想死。”

“死之前记得把钱还我好不好?”莫云澈轻轻捧起她的脸,笑嘻嘻地“都哭丑了。”

易遥推开他“本来就不好看。”

“哪不好看了?”

“哪都不……”易遥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被震惊渲染的脸。

本该如青春般艳丽夺目的脸庞因为不慎泄露的恶毒被毁的不堪入目。

唐小米。

这是易遥的第一反应。

完了。

这是第二。

唐小米旁边的女孩们大胆地朝莫云澈挥手“云哥!”

一声云哥把易遥拉回现实,太阳还没下山,阳光的温暖还留在人间。

莫云澈举起易遥的手臂笑眯眯地回应“哈喽~”

莫云澈可不常笑,女孩们又是一阵骚动,准备和校园男神搭话。

唐小米僵硬着移开放在易遥身上的视线,少年的笑容比太阳耀眼。

她张张嘴,男生已经搂住了自己的女朋友,笑嘻嘻地看着她“你们是易遥的朋友?”

不知道是谁在尴尬,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唐小米笑的甜蜜“是呢,我们易遥可是很受欢迎的。”她伸手要拉易遥的手,被女孩下意识躲开了。

像被她吓到了。

莫云澈的眼神一下子冷了。

又来了,一群霸凌者。

他把手搭在易遥肩膀上,垂着眼睛看那几朵年轻的食人花,参杂着点血腥气说“那我得看好她,不是吗?”

几人瞬间头皮发麻,心虚地别开头。

旁观者是否有罪呢?你又是不是旁边者呢?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是幸运还是倒霉,都是自己投影出的世界。

在这世界要活成什么样子,除了他自己谁都讲不明白。

唐小米气的捏紧手指,水晶美甲挤压皮肤产生细微疼痛,深呼吸后她对朋友们说“易遥怀孕了吧。”

踢了一脚堕胎所的广告“也不怕得病。”

“说不定已经得了?”

唐小米真心实意地笑了“哈哈,说什么呢。”

一个女孩抓了抓头发,犹豫着说“是云哥的吧。”

与她玩的好人点头“肯定是,云哥怎么可能忍受绿帽啊。”

“那云哥是来阻止易遥打胎的?”

“她有病吧,冲莫云澈那张脸,她血赚啊!”

“莫云澈有钱着呢,出了事也能压,听说他家长是开公司的,来这体验生活。”

“体验麻痹。”唐小米恨死这地方了 “肯定是打死人了。”

总之,“莫云澈”的坏事被原谅了。

“易遥,放假我带你去外地堕胎怎么样?”

易遥抱着头,眼泪止不住,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

男生轻轻叹口气,靠在一边,忍不住抽出烟盒把玩。

他不是真正的少年,这会儿头脑也还冷静,没有真在孩子面前抽烟。

他不善安慰,只能站在一边静静等待。

女孩最后说“你带我走吧。”

没去探究更深层次的含义,就当她同意自己的提议,莫云澈抽出纸巾给她擦擦脸“嗯。”

男孩的眼里还是纯粹的关心,易遥却不想多管了。

就当偷来的,她也要享受一回。

女孩把莫云澈当成救命稻草,或者是树洞,直到天黑,又是哭又是笑,说的话也从南到北,有怨怼恶毒的还有嬉笑顽皮的。

易遥觉得自己疯了。

莫云澈默默看着她,送她回家。

“明天你要陪着我。”

“嗯……不请假吗?”莫云澈低声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脸太白了,饭也不吃……”

“那你给我带饭吧。”易遥打断他“你不是我男朋友嘛。”

莫云澈没说话,女孩站在门前,背后是整个弄堂,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青春,相当的单纯,要么痛苦,要么幸福。

莫云澈思考下没打破她的幻想。

早上,他多准备了一份早餐,脑海浮现出,食堂里,易遥傻傻盯着学校午餐的样子,每次都要齐铭敲敲盘子,她才轻轻笑一下,然后敷衍地吃几口饭。这可不行,正长身体的年纪要好好吃饭呀。寻思今天放学才能去超市买保温盒,莫云澈就顺便踹了一兜巧克力。

女孩有点低血糖。

易遥起晚了,林华凤抓着扫帚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身上“要死啊你!”

莫云澈等在她家门口,林华凤看到他表情空白一瞬,女儿已经扑到那男人怀里幸福地剐蹭。

莫云澈对林华凤笑了笑,拉着易遥走了,那样好看的笑,把她当人的笑,林华凤好多年没见了。

她一个人站在公用水龙头前,疲惫不堪。

公用水龙头永远有人拧错,水珠滴答滴答,并不在意去向哪里。

母亲跺脚“被骗死了活该,操!”

今天没有齐铭的牛奶,有莫云澈的早餐,易遥故意哈气,看一阵一阵的白气悠悠散去,她靠着莫云澈胳膊,吃一口他做的包子,轻笑着说“林华凤肯定气疯了。”

莫云澈撇嘴“早恋本来就不对。”

易遥诧异地看他“你怎么是老古板啊?我都做过了耶。”

莫云澈没好气地瞪她“你看,被骗了吧。”

女孩眨了眨眼睛“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易遥开始讨厌自己,她的生命没有价值,赌给了李哲。

她失败了,走投无路,偷偷去找爸爸。

见到她,爸爸忍不住惊惧厌恶地质问她“你怎么在这?!”

也许是孩子可怜单薄的样子刺痛了他的良心,男人让易遥在“他的家里”坐了一会儿。

易遥发现,男人怕他的“老婆”。

“老婆”尖叫“你给她寄学费了?!”

没有。

还发现,男人爱他的“孩子”

门缝里都能看见温馨的房间里,小姑娘被吵醒了,一声声叫着——“爸爸”

她一定有一个很爱她的爸爸吧。

她之前也有,可是爱被很轻易的收回了,连回忆都泛着苦。

易遥拿到了四百块钱,男人生怕她多要,赶乞丐一样对她吼“你别说了。我就这四百块钱,再多没有了!”

她彻底没爸爸了。

莫云澈牵起她的手,冰凉的触感,很小的手,明明一下子就能包住。

在堕胎所,表面叫“私人妇科诊所”的地方之外,有一个无限温柔的少年。站在那里,沉默悲伤地目睹一切,唐小米的丑态,哈,自己当初差点被这样的人骗了。还有莫云澈,他想,莫云澈,没你该怎么办?

会死的吧。

莫云澈有多耀眼,他就有多难受。然而痛苦之后是熟悉的遗忘,是熟悉的释然。

生活总还要继续。

有些事,他做不到,多添的温柔也毫无价值,只是把这故事里的人割的遍体鳞伤。

建议去看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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