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你在偷看我。”
陆欢语说这话是自信心满满,仿佛一下从残血的状态恢复成了满血,甚至还有点精神奕奕,把手上差不多吃完了的烤鱼放下,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理了理头发,气宇轩昂的坐在了西门吹雪面前。
一双桃花眼里闪着光,对西门吹雪说:“干嘛要偷看啊?我就在这儿,你想看多久都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体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可爱,因为她好像不是在说让人看他,反而是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表达着:快来看我呀,我这么可爱,你怎么能不看我呢?
若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无论男女此刻便应该躲着她发着光的眼睛,躲着她那略微有些得意洋洋的姿态,只因为他自己的心输了一筹。
但西门吹雪没有躲,他就像是一个参天的松树,屹立在悬崖边,多少年风吹雨打不能使他改变那傲然的姿态一分一毫。
燃烧的洪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显得无比明显,更带着一种奇异的气氛,那是只有黑夜能带来的气氛,昏黄的火光映着陆欢语美艳的脸庞,以及那脸上不应该属于一个女人,应该说更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笑容。
西门吹雪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好像在用他的反应证明,他没有偷看她,他一直是这样的。
那样认真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就好像不是在看着一个活人,而是在注视着一件与世界上任何的山川草木没有分别的死物。
但陆欢语却在那样的眼神里,不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或者说是羞辱受挫,她只是两颊染上了一抹胭脂般的红霞。
“我叫你看,你真的看啊,你看够了没有?一直这样看着我,我都害羞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连害羞了这种话都能如此坦诚的说出来。
西门吹雪没有被美艳的脸庞迷惑,却被那话语和那脸颊上的红霞给弄得一时间心湖荡开。
握着剑的那只手不由得动了动,仿佛想要做什么,但却没有动作,只是把眼睛静静的撇开,不再看她。
这就让陆欢语更高兴了。
“你这人真好,我让你看就看,我不让看的话,你也会撇过头去,你一直都这么听人话吗?还是只对女孩子这样?”
如果陆欢语的这番话被西门吹雪的剑下亡魂听了,估计都能活生生的气到从坟墓里面爬出来,他哪点听人话?他是人话,鬼话,什么什么话都不听,女人的话,对西门吹雪来说那都不算是什么。
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回答,陆欢语是半分不介意,好像此刻在她心中,西门吹雪已经变成了一个虽然不说话但却老实听话的人。
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陆欢语小心翼翼的起来,迈着步子走到了西门吹雪的旁边,本来隔着一个火堆的距离,现在却只剩一个肩膀。
然后就离着一个肩膀的距离,陆欢语坐了下来,什么话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做,西门吹雪没有任何反应。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欢语小心翼翼的再靠近了西门吹雪一点,现在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了。
西门吹雪握剑的手动了动,没有再做什么举动。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陆欢语轻轻的把头靠在了西门吹雪的肩上。
“这里晚上很冷的,我本来想靠着火堆睡,可是我又怕火,我能不能靠着你呀?”
她的呼吸在耳畔响起,她的声音轻轻的静静的,又带着几分困意,那听起来会让人心里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小奶猫在轻轻的啃咬你的心脏。
明明是个问题,而且还是个很有礼貌的问题,但是却问出之前就已经做出了举动。
西门吹雪握剑的时候再次动了动,然后突然伸手推了陆欢语一把,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边。
陆欢语被猝不及防的本应该推倒在地,但她撑住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由得气鼓鼓的。
心中只觉得西门吹雪这个人实在是个奇怪的,人之前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默认了一样,但突然一下子反应这么激烈,搞得莫名其妙就当是用胡萝卜吊着兔子一样,本来兔子就吃到胡萝卜了,把胡萝卜都吃到一半了,那胡萝卜突然反抗了。
陆欢语心中生气,很想开口问,又觉得凭西门吹雪的个性也不会解释什么,只好郁闷的自己一个人在火堆旁。
事实上,西门吹雪也一直皱着眉头,想到自己刚才突然推了陆欢语的那一手。
就好像自己害怕了一样。
陆欢语心中生气,但也实在是太晚了,也懒得再计较什么,便很快的睡了过去,到是西门吹雪一个晚上都未曾合眼。
第二日,陆欢语一睁眼看到还站在树边的西门吹雪。
“你不会一晚上都站在那吧?你就算过来一点,我也不会吃了你的。”
陆欢语对西门吹雪突如其来的躲避有点奇怪,只觉得这人不说话虽然有时候好,但有时候的确也不好,只好趁西门吹雪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尽快打理打理自己,等着一会儿上路的时候,不要太像个不修边幅的。
“我去洗个脸,你在这不要走。”
陆欢语怕自己一走开西门吹雪就趁自己不注意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现在西门吹雪好像有点注意距离了,之前不注意,现在倒是注意起来了。
“你就算走了,天涯海角,我都是能找到你的。”
想了想,陆欢语还是加上了这么一句话,告诉他就算他想走,那也是白费力气。
西门吹雪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了看陆欢语,然后就转过头。
陆欢语觉得有些无趣,便赶紧的找了附近的水源处,拿帕子冲着毛巾洗了把脸,对着水面理了理头发。
干完最基本之后便快速回去,回去一看,西门吹雪还在。
陆欢语开心了。
西门吹雪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拿着他那把剑,转身朝一个方向走了,陆欢语立马跟上。
其实跟着一个沉默不爱讲话,甚至现在还有点注意跟你保持距离的男人走在一起并不好玩,尤其是这个男人是为了追杀另一个男人。
好在陆欢语并不是一个害怕无聊的人,她总是很擅长给自己找乐子,虽然现在荒郊野外也没有多少日子,身边唯一一个活人还是个锯嘴葫芦。
陆欢语就玩起来很幼稚的游戏,那就是踩影子,西门吹雪走路自有一种优雅的身姿,不急不缓,但实际上来说却是快的。
踩他的影子还是挺有趣的,陆欢语就一直踩着西门吹雪的影子,踩着踩着觉得不太有意思,便用自己手的影子悄悄的接近了西门吹雪手的影子,就像两个人在牵手一样。
陆欢语看起来觉得很有意思,便再次做了几个姿势,想让影子看起来更有意思一点。
当她抬起头朝西门吹雪那边靠过去,从影子上看,就像是他要亲上西门吹雪脸的时候。
西门吹雪躲开了。
陆欢语:???
不是陆欢语这个人反应激烈而是,西门吹雪看起来的确有点奇怪,只看西门吹雪的影子一直很平静,他的本人也一直直直的走着路,但是突然突然什么都没发生的,就把头偏到了一边过去,连身体都像右侧倾倒了一下。
这就很突然加莫名其妙。
然后如果你就反应过来,可能是西门吹雪一直看到她的影子做的事情。
奇怪,他要是真的那么介意的话,干嘛不直接开口阻止我呀?
然后陆欢语好像突然想明白什么,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西门吹雪看到了那个笑容,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再次看向前方,什么都不说,就往前走。
“想不到,你走路的时候好像一直看前面,其实也喜欢看影子啊。”
陆欢语觉得西门吹雪这个人,有时候的确挺出乎意料的,看起来这么高冷的一个人,原来和她一样也喜欢看着地上的影子。
想想看,这还挺可爱的。
西门吹雪脚步顿了一下,犹豫了几秒,然后回过头来用他那一如既往冷漠的声音说:“我并不喜欢看地上的影子。”
陆欢语没信,只当他是死不承认。
照样开开心心的跟着西门吹雪走到了附近的城镇。
这是个小城镇,但是市级还是来来往往的热闹,各种的叫卖声音,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息。
从卖菜的卖布的到卖些手工艺品的各种各样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总能发现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若说西门吹雪和陆欢语两人不引人注目,那肯定是说瞎话,这两个人无论是样貌还是衣着,都与整个小城镇格格不入,那容貌更是令人见之难忘。
但两人都是极不在意他人目光的,照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无暇理会普通人的侧目。
陆欢语还好一些,来到了新地方,在那小摊子上目光流连了几分,不似西门吹雪,光靠气势就能从拥挤的人群之中空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
若说最能吸引女孩子目光的自然是首饰以及各式各样漂亮的小东西,小城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金贵的首饰,就算有更不可能在摊子上摆出来,那会遭人抢的,所以嘛,陆欢语的目光自然而然停在了一个卖胭脂盒子的摊子上。
倒不是说那胭脂盒子是多么精巧,外观多么华丽,只是陆欢语不由得想到了以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偷偷的尝过胭脂的味道。
以前听说胭脂是用新鲜的花瓣制成的,花瓣能吃,胭脂当然能吃,其实最多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那时候太饿了,面前也只有一盒被人扔掉的胭脂,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吃掉的,说实话味道不怎么好。
后来跟在玉燕龙身边,玉燕龙当然也教过她如何用胭脂,只不过她那时的大部分都是胭脂纸,很少用胭脂盒子里面那种用涂的胭脂。
因为那涂抹的胭脂更费工夫时间。
见到了便忍不住上前看了几眼,挑了一盒,买了过来。
装胭脂的盒子小巧可爱,上面雕了几朵桃花,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
只是现在也找不到专门用来涂抹胭脂的小胭脂笔,原本是没准备用来涂的,所以也没有买胭脂笔。
但是越看越喜欢。
陆欢语便用自己的食指沾了一点胭脂,洁白如玉的手指点上一抹嫣红,往那娇嫩的唇上抹了一点,刹那间便有些活色生香。
她睁着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只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样,那只手指一直在她的唇上轻轻涂抹着,待用感觉抹均匀之后,双唇一抿,自己感觉很好,却不知有一点点嫣红在她唇角上蔓延出了一点,那一点红在洁白的肌肤上,就像是冰天雪地中的一朵红梅,显得如此的鲜明动人。
可惜,此处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照找的地方,陆欢语带着一点点谨慎,便转过头问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西门吹雪。
“我的胭脂抹得怎么样?”
其实陆欢玉的感觉并没有多对,她并不是什么化妆的高手,连涂胭脂都是用胭脂纸这样最简单的工具。
但如果直接说出来的话,就无法太过鲜明的表达。
西门吹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想法控制意识控制行动之前,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无名指朝那张红唇的唇角抹了一下,抹走了那一点不合时宜的红。
西门吹雪的手指有点粗糙,那是常年练剑的人该有的粗糙,但他手背的皮肤却很细腻,但是因为他可能生活环境真的很好,他的指甲修得很圆润,每一处都很完美,那唇角的感觉让陆欢语有些敏感,从来没有人在她的唇角碰过。
陆欢语不由轻抿了一下唇,带动了唇角,也更加明确地触碰到了那根手指,就好像是她轻轻地吻了一下那根手指一样。
当西门吹雪收回了那只手,继续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陆欢语可能是感觉有点奇怪的,伸出她粉红色的舌尖,舔了一下被西门吹雪手指触碰到的那个位置。
“甜的。”
陆欢语突然神色奇妙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西门吹雪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陆欢语把那盒胭脂盒子打开,仔仔细细的看着。
露出了一个非常美丽的笑容,那是令人见之一生难忘的笑容,不是那个笑容有多特别,而是笑容的主人本身就是令人见之难忘。
“这胭脂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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