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五层楼高的大理石猫头鹰雕像，白惨惨伫立在蝙蝠侠面前。它的喙部哗啦啦喷出一股清澈水流，令干渴的人犹如听到天籁之音。

这是陷入迷宫后第三次绕到标志地点。他不眠不休被困在这多久？嘴唇干裂，脱水症状明显，但布鲁斯肯定自己不会粘半点这儿的水。

含有致幻剂的水，让陷入迷宫的人喝下后将真正永远走不出去。

雕像前，闪光灯一亮。那架照相机拍下了自己的形容模样。蝙蝠侠在迷宫某间屋子墙上，看到了一排排照片，残酷记录下一个个濒死者的脸。他们胡子拉碴，眼神从无助仓皇到最后赤红疯狂，饥饿恐惧令其形销骨立。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爷爷艾伦韦恩的咽气照片----原来爷爷尸体上的大理石粉末由此而来。

他再次摸索到那排墙面前时，自己头戴蝙蝠盔的照片也被挂上。

以为我会害怕？绝望呼吼彻底崩溃？蝙蝠侠冷笑，手套触摸及收藏在蝙蝠战衣里的两袋蛋白饼，原封不动。他靠着墙坐下，一边恢复体力，一边回忆各种奶香浓厚的口味和藏在饼芯中浆液饱满的果子----口腔分泌唾沫咽下，他还顶得住。

混账。他想。时间领主为什么始终从容，他大概体会到了答案。这种有恃无恐的感觉----悠然存在于他掌控之外的青年，令布鲁斯滋生出一种不能言的愤怒。

猫头鹰刺客挥舞利刃自黑暗中向他扑来。他仍然能反击----双层碳合金战袍为他抵御了一刀致命伤害。

刺客隐没。鲜血滴落。

蝙蝠侠喘息着，继续探索迷宫。纯粹的黑暗中，骤然亮起强光----猫头鹰刺客试图借机以利爪捅穿他。

蝙蝠侠仍然成功反击。

敌人匿去，他摸索着走过满是红色棺材的房间，又又又一次绕到猫头鹰白冷冷塑像前，一拳杂碎了朝他打闪光灯的照相机，暗中偷走电池----加点改装，他能炸出这里。

敌人龟缩在暗处窥探等他耗尽体力吗？布鲁斯冷静地思索计划A,B----饥饿干渴还不至于让他头脑崩溃。

我感受不到恐慌----和未来陷入此境的我，截然不同。用意志力控制不要碰补给……否则我就真输给未来的蝙蝠侠。店长曾经深切注视过的那个蝙蝠侠。

他视他为悲剧英雄，堂吉坷德般万难不毁的孤独骑士，因此对自己，还年轻的蝙蝠侠有兴趣和耐心----布鲁斯韦恩拼凑着相处中透露出的种种蛛丝马迹：他了悟到结局：十年，二十年，恐怕自己年老体衰后，哥谭市罪犯还是打击不尽，城市依旧笼罩在罪恶的阴云中----

我可以承受失败，但我绝不放弃探索。人为什么跌倒？那是为了让其学会再站起来。

黑暗里他回忆起父亲把他抱出蝙蝠洞后的教诲。

布鲁斯捂住伤口，仰望着猫头鹰塑像，又一个新计划在他心中形成。他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缓缓滑落，最后匍匐于地，装作完全崩溃。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手指痛苦扭曲抓地----蝙蝠以己身为诱饵，终于诱来猫头鹰利爪上前，再捅了他一刀。

他忍痛。

利爪揪起他，拖向迷宫某处。白惨惨的光居高临下泼落，如一个审判台，竞技场。高处现身观众，利爪展示俘虏，询问想看到蝙蝠侠哪种死法。

嘈杂的回答此起彼伏。叫嚣着扭断他脖子卸下他四肢，抽干他的血。

蝙蝠侠睁开眼，终于看到一圈戴着猫头鹰面具的男女老幼。他们自诩为城市的主人，统治此地数百年，并夸耀杀死布鲁斯韦恩的祖父----

他怒火填膺。

他醒来。

沉重的眼皮微微睁开。熟悉的床，天花板。布鲁斯意识到自己回到了韦恩庄园的卧室。他转头，床头红核桃木椅子上坐着一个青年，身穿干净的灰蓝色衬衣----布鲁斯想，我确定我的血沾染上它，店长永远不需要洗衣熨烫……

窗外正是落日时分。气质沉静的青年从发梢到裤脚，无一不泛着薄金余晖。

“嘿，睡王子，你足足昏迷了两年。”青年合上图鉴书页，一本正经说道。

“是你吻醒的我？”布鲁斯声音沙哑但飞快反应----彼此的冷笑话令屋子里出现短暂冷场。

“好吧，其实是还有两小时，你的生日宴会就要开始了。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你能否支撑出席，他已经编了个韦恩少爷因滑雪严重摔伤的借口。”

布鲁斯低头查看自己身体，利爪造成贯穿伤口已经被缝合，胸膛腹部都牢牢包扎好绷带，没有血迹渗出。他点点头，“我是这儿的主人。”

店长笑了笑，起身。

布鲁斯聆听着他前往门口的轻微说话声，他踩着羊毛地毯悄无声息离开----我要把全部地毯撤掉。他想。

阿尔弗雷德步入卧室，手臂上搭着他的衬衣黑领结西服套装。

“少爷，今天是个好日子。但店长说你脱水挨饿了六天，如果不想昏倒在生日宴会现场，或者狼吞虎咽有失体统，必须先垫一垫。”

“OK。”

阿福帮半躺在床上的他腰背后塞了个垫子。店长捧着一个玻璃罩子餐盘走了进来，罩子下只有一杯，色泽浑浊的糊状物。

“这是什么？”

“芹菜西红柿胡萝卜豌豆鸡肉泥营养糊糊，很适合你眼下。”

“谢谢，请给我来一块蛋白冰淇淋甜……”

阿尔弗雷德率先劝阻：“少爷，鉴于你的身体状况，感动于你的坚韧精神，我已经把你带在身上一直不吃的蛋白糖饼与庄园里的工作人员一道分享光了，当然还有卢修斯，他爱极了，拿走了一包整。”

布鲁斯抿住大猫般的唇线，不悦拉长----但店长已经将杯子直接送到了他唇边，“喝吧。”

布鲁斯慢慢就着杯子倾斜，一口口咽下。

阿尔弗雷德望着自己抚养长大的少爷，那双靛蓝色眼睛里藏着某种隐晦----如猎手在小心试探触碰目标……他头疼地知道少爷必定盘算如何控制住时间领主。

晚上八点，韦恩庄园大宅外的花园林荫道上驶来一辆辆豪车。车上载着衣鬓生香的男男女女，他们彼此认识，轻语寒暄，夜礼服与佩戴的珠宝名表一道亮闪闪。他们步上大宅台阶，今夜哥谭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人物悉数到场。

主人布鲁斯韦恩笑容晏晏走下楼梯。墙上装饰名画与二百六十八支灯泡蜡烛构成的奢华色调是他的一贯背景，名媛淑女们涌过去，包围住哥谭宠儿。

“亲爱的布鲁斯祝你生日快乐！”

布鲁斯拿起托盘里伪装成香槟的姜汁汽水，朝宾客致敬，穿梭于男女之间----衬衫西装遮掩着他身上的绷带，经典古龙水也掩盖住了残余药味。

林肯马奇，下一任哥谭市长的候选人，朝他举杯。埃利奥特家族。西恩尼斯家族，鲍尔斯家族的人也需要应付。

还记得斗兽场般的迷宫里，猫头鹰面具下，叫嚣要杀死蝙蝠侠的一张张面孔吗？衣冠楚楚属于上流阶层……还记得那个怀抱布娃娃的小女孩也兴奋大叫要继续折磨他绝不要停止吗？

布鲁斯咽下一口姜汁汽水。他看到了一副见过的钻石耳坠。佩戴的主人是鲍尔斯夫人，笑容高雅。

别在洋娃娃塔夫绸裙子上的红宝石领针，是埃利奥特先生的装饰物。他有个六岁的女儿。

哦。

布鲁斯含笑与这些女士及他们的父亲兄弟打着招呼。

这就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吗？百年来定期秘密集会，豢养杀手将目标人物杀死。包括我的祖父艾伦-----原来是这样。

猫头鹰迷宫中的蝙蝠侠怒吼着爆发，将猫头鹰利爪打得四散逃窜。将这群人吓得隐没入黑暗重新藏匿。

庄园里的布鲁斯韦恩仰头喝光姜汁汽水。

日益发展的工会，无脑金主布鲁斯，哈维的提案，保驾护航的蝙蝠侠，无疑搅动哥谭市这些家族的利益黑潭之水。

原来如此。

我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他内里怒不可遏，表面笑着，“Well，那么我向诸位宣战----”

哥谭高贵原住世家的宾客们纷纷举杯。“布鲁斯！生日快乐！”

----我要彻底夺取这座城市，从你们这帮混账的手中。布鲁斯发誓。

已有相关计划待施行---通过数个信托基金，慈善基金会的运作，完全取得鲍尔斯能源的股份。他要把这些所谓老牌家族企业，一个个吞并。

他环顾宾客，目光停驻----

在大厅某丛装饰鲜花旁伫立的店长，遥遥望着布鲁斯韦恩，他们隔着一大群人，双双朝彼此，举起了酒杯。

今天的老爷依旧美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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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营养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