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огоньбоя）。”

这个词像是打开了一个不明开关，一阵剧痛席卷过大脑深处，痛苦的回忆如同冰山翻滚从深海跃出，冰冻、电击、装着不明液体的针管、视觉剥夺……这个词语将大脑的自卫屏障撕扯出一道道伤痕，无人知晓的回忆再度涌上脑海。

“停下！”

那个人对此置若罔闻，继续照着本子念下去。

“温顺（покорный）。”

“我说了停下！”

时间倒回两个多月前，三个潜逃的前九头蛇成员一起坐在一辆偷来的小轿车上。驾驶员是恩钦特拉，副驾驶上是巴恩斯中士，后座上是因为晕船在休息的埃尔薇拉，一路向着远处的阿尔巴尼亚边境线前进。

冬兵一路上只是沉默着，除了看见她们收集来的一把专门留给他的狙击枪眼睛亮了一下，别的时候都处于眼神放空的状态。

恩钦特拉知道他是在尝试去想起一些什么，也很少打扰他，只是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想起来些什么。

打破持续了八个小时的沉默的是埃尔薇拉。当她们到达离目的地最近的安全屋后，唯一会做饭的埃尔薇拉询问巴基介不介意奶油蘑菇汤，并且称呼他为“巴恩斯中士”。

冬兵终于抬起了头，“我不是他。”

就算他们长着同一张脸，但是他是冬兵，他与那个幽默风趣的中士是完全不同的人，巴恩斯中士是个英雄，而冬兵是个臭名昭著的杀手。

“每个知道美国队长的人都知道巴恩斯中士，知道他是队长最好的朋友。”埃尔薇拉笑了笑，继续搅和锅里的汤，“那你介意我叫你巴基吗？虽然这是队长给你取的昵称，但是在大部分民众心里，‘巴基’已经基本取代你的本名James Buchanan Barnes了。”

冬兵停顿了一会儿，虽然“鹿崽”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的很傻，但是他听见这个名字会觉得有一点开心的情绪从心底咕嘟咕嘟冒出来，他好像是很喜欢的。

他抬头看着那个围着围裙、把红头发编到侧边来、正在做饭的女孩，很郑重的承认了这个名字。

冬兵见过她，只是对埃尔薇拉的印象也只有像鲜血那样的长发，好像似曾相识的那种颓废的感觉。但现在她就像一朵娇艳的玫瑰，充满了希望和朝气的笑颜，在橘色的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温情一点的时间也只有这一晚。在这个隐藏在山地和树木之间的小房子里，沙沙的风声吹进房间里咸咸的海洋气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独特的地中海海洋性气候带来独特的静谧氛围。

【已获得:梦境萤火虫，一种只在梦中出现的小虫，它们可以吃掉噩梦，留下甜美的梦境片段供主人回味。】

冬兵梦见在一个黄昏的街道上，他身边是一些男孩儿们，他抱着一个女孩去买糖果。空气里刚出炉的面包香气、叫卖的小贩、嬉笑打闹的同伴、喊着他哥哥的小姑娘……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是模糊的，环境也是灰色的，却有一个男孩闪耀的金发格外显眼。

埃尔薇拉的共鸣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能力在一步步解锁，只要在地球上，自然规则的力量便会自己接踵而至，欢欢喜喜地围着自然的触灵者。

她是后天得到这种能力的，比起阿拉莉丝那种诞生于规则本身的触灵者，掌控力量的方面会差很多，心智和思想受到的影响也会更大。

需要经过从一个普通人类到成为更高维度存在的思维转变，这是相当困难的，也许无法改变自己的看法，或者完全被规则侵染，成为宇宙规则的一部分。

但毕竟是自然规则自己选择了她，也得益于从前的勤奋练习，如今也算是得心应手并逐步提升。

“阿尔巴尼亚的九头蛇基地还没有被政府和复仇者联盟找上门来，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是他们已经搬离了原址，现在几十公里外的山地隐藏。新基地的情况不明，原址拆的相当彻底没什么参考价值，所以只能小心行事。”

巴基点了点头，他一到需要战斗的时候，都不自觉得的恢复了冬兵的状态，冷漠肃杀，光是气息都仿佛能够冻伤人，除了脸上的黑眼圈重得有点突兀。

“昨晚没睡好？”不该啊，埃尔薇拉想，连她都做了个美梦，梦境萤火虫们大部分都在巴基那里工作，他不该会做噩梦吧?

“没有。”这是实话，他很少会睡得这么好，哪怕冰冻的时候也总是做一些他不能理解的噩梦。只不过是冬兵时养成的时刻警惕的习惯，导致他的睡眠特别浅，更何况冬兵从来不睡觉，只有冰冻时才能休息，所以黑眼圈才下不去。

恩钦特拉也是由于一些原因，跟冬兵一样的浅眠，只是黑眼圈不明显，比较明显的是由于困乏才会出来的三眼皮。

新基地建的位置相当隐蔽，地处山谷的深处，隐藏在重重森林之中，距离地中海不远，方便迅速撤离。而且规模不大，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小型的工厂。

打破今夜沉默的是一声惨叫。

恩钦特拉他们本身的战斗计划是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她们的主要目的是可能有用的资料，所以一路悄无声息地潜行进到基地内部，埃尔薇拉在外接应。

恩钦特拉和巴基都是能做到幽灵一般潜行的战士，直到他们一起解决了一队巡逻的哨兵和监控室的九头蛇成员，准备开始正式的屠杀时，这次行动都还很顺利。

那个在监牢里满脸胡子的褐发男人，巴恩斯不认得他，恩钦特拉却在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了他的身份。

利亚姆·苏格伊，48岁，美国人，九头蛇摩洛哥分部高级成员，深海战士前任管理员。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我才是深海战士的……”在看清那个身影后，话语像是被掐住喉咙那样突兀地停止了。

苏格伊是深海战士的管理员，他对于资产的具体情况比其他人都要清楚，组织这些年并没有实在地研究透彻这件危险的人形武器，她身上有许多无法解释清楚的疑点。

九头蛇组织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从北极的冰层里挖出了这件武器，技术在神盾局的“支持”下得到进步以后成功解冻了她，实行了洗脑植入程序后投入了红房子进行特训。她也的确不负众望，短短两年就习得许多特工技能和十几种语言，打赢过所有红房子的女特工，甚至能与高级资产冬日战士打成平手。

组织里的科学研究者一直对她许多年都不曾变化的长相和远超常人的恢复力很感兴趣，在终于得到许可以后，他们迫不及待开始了研究，成为一段算法的佐拉博士也在其中。

由于研究也选择了停止固定洗脑程序，结果她没多久就逃跑了，甚至在接下来的回收过程中，表现出快要摆脱洗脑词的倾向。

带回组织后由于过度的电击导致其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深海战士原有的极强恢复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组织在确定洗脑词的顽固存在之后封存了深海战士，只在重要任务的时候才会放出来。

后来发生了冬日战士的叛逃，对他几乎也是照搬这一套程序。

直到21世纪初，一次在黎巴嫩的任务时深海战士失踪，在迪拜把她找回来以后发现她开始成长，甚至出现了一些类似变种能力的控水能力。

把她带回美国进行了很久的观察和研究，确定依然可以用洗脑词控制深海战士以后，九头蛇把她带来了摩洛哥，想要研究她身上的能力。利亚姆·苏格伊就是那个时候成为了深海战士的管理员。

再次看见这个女孩，利亚姆·苏格伊忍不住后退一步，尽管他心里觉得他才是那个处于上风的人，毕竟这个基地的九头蛇把他抓起来就是要他手里的洗脑词，他还是无法扼制心底不断蔓延的恐惧。

他在看见这个女孩儿的第一眼开始，就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虽然当时的深海战士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孩子，也无法减退这种惧怕。那种恐惧就像是人类面对海啸一样，一种来自灵魂的天然敬畏。

“啊，是你啊。”恩钦特拉擦干净冲锋枪瞄准镜上的鲜血，朝他走过去，“我的管理员先生，那天你去了华盛顿汇报工作，恐怕没见到你的队员们最后一眼，现在你可以去见他们了。”

利亚姆·苏格伊压制住转身就跑的冲动，他不可能跑得出去，这个时候，他只能赌运气，看看九头蛇的监牢能不能在深海战士手下撑过他念完洗脑词。

“огоньбоя（战火）。”果然，深海战士停下了脚步，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покорный（温顺）！”利亚姆·苏格伊有点庆幸，庆幸自己知道她的洗脑词，而且如今她自己送到跟前来。

“двенадцать（十二），полночь（午夜）。”她旁边那个黑色作战服的男人低吼一声扑了过来，一拳一拳砸到监牢的第一层钢化玻璃上，玻璃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左臂不断传来校准的轰鸣声。

“гниение（腐朽）。”冬日战士！为什么他会跟深海战士在一起，自己可不清楚他的控制词！该死的，他也不能念得太快，否则发音不清晰会影响效果。sh*t，深海战士已经站起来用枪托狠狠砸过来了！

“миллиард（亿），корневаясистема（根系）。”哪怕这一段控制词无法开启冬兵的程序，但因为规律相似，也足够让他难受不已了。钢化玻璃被打破了，还有一道合金钢门在眼前，被冬日战士的铁臂没几下就打变形了。

“странствие（流浪），ноль（零）。”利亚姆·苏格伊直面两个人形兵器的怒火，已经几乎站不住了，好在只剩下一个词了。但是深海战士却停下了攻击的动作，从战斗制服下摸出两把小刀，朝着耳朵扎过去！

“ау?рора（极光）……”她在干什么！冬日战士打破了那道门，而深海战士的动作更快，揪住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把他的脑袋撞向合金的墙壁上。

两侧流下的蓝色血液在下巴那里聚集起要落不落的一小滩，而深海战士却好像一点也感受不到，只是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喜悦。

“好玩吗？你继续念啊？怎么不继续了？你愿意念几次都可以，我不会扯断你的舌头的！”

“Abyss Soldier（深海战士）……”利亚姆机械地说出了最后一个词，腥甜的液体流满了整张脸，深海战士的最后一击发出的脆响让他彻底没了声息。

“不好意思啊，我没听见，你愿意的话可以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