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本子看,已经批改过了。
乔桉屿:“……”
他同样记得,之前心疼老师,面对罗奇鬼画符似的字,还要耐下心来批改。
今天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点?
乔桉屿看着林澈伏在桌上的背影。
少年的背脊小山丘似的隆起,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心想,他不会为了批改他的作业,而没有去吃午饭吧?
不至于吧?!
以前九班的寒暑假作业,写来都是为了应付检查。
别说学习委员和班长了,就是老师有时候都懒得看,作业交上去看一眼没交的名单,叫到办公室训两句了事。
从来没有人会认真去批改寒暑假作业啊喂!
林澈这是……什么意思呢?
乔桉屿忽然心想,他不会是……为了探他的底儿吧?
看他对知识的掌握有多少,然后再根据他的性格,制定合适的学习计划。
乔桉屿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个靠字。
别说,林澈还真有可能做到。
下午的课依然是讲解各科试卷,乔桉屿大部分时间都在跑神。
要么跟罗奇说悄悄话,要么在纸上画小人。
到了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他把手塞进桌洞里给叶青梅发消息。
协奏曲:妈,我快放学了
叶青梅一看就知道儿子这是啥意思。
花开富贵:想吃啥?妈去给你买
协奏曲:嗯……烤冷面吧
花开富贵:又吃那东西,又不健康又不正宗的
乔桉屿唇紧抿了下。
协奏曲:那就……糍粑?
这次他换上了试探的口吻。
果不其然,叶青梅依然是说。
那东西有啥好吃的,还不如妈给你回家做饭呢。
乔桉屿:“……”
协奏曲:好吧,知道了
花开富贵:认真上课!妈打麻将呢,马上就回去给你做饭奥!
花开富贵:保证你一进门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
然后紧接着就是一个仰头大笑的,小孩的表情包。
乔桉屿摁灭手机,撑着头。
忽然对放学回家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感觉了。
原本他还挺期待的,毕竟这是他报道的第一天。
回家后跟叶青梅一起去那条热闹的小吃街上转一圈,感受一下。
自他搬过去之后,还从来没去过呢。
上了一天课,去那边放松一下,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乔桉屿正愣神,放学铃响,罗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靠,总算放学了!哎,老高。”他拍了前桌的高盛一把,“走啊,心悦,说好要带你飞一把的。”
高盛一把扯出书包,“我靠,走啊,还等啥!”
教室里瞬间哄闹起来。
在这一片哄闹声中,讲台上的林澈依然垂眸,认真地做着题。
片刻,他曲指敲了两下桌面。
场面瞬间静了下来,全班抬头看着他。
有几个已经站起来的,又重新坐了回去。
林澈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说:“所有课代表留下开会。”
有人欢喜有人忧。
罗奇属于欢喜那一波的,幸灾乐祸地拍了高盛一把:“哈哈!你小子!好好待着吧~”
历史课代表高盛属于忧的那一波,生无可恋地放下书包,重重跌坐回去。
罗奇用手肘杵了杵乔桉屿,说:“大屿,你跟我一起去呗~让你见识一下我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澈的声音打断,“你留下,写作业。”
罗奇和乔桉屿同时回头,见林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曲指在乔桉屿面前的桌上敲了敲,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又匆匆转身离去。
罗奇觉得自己可能是衰神附体,点谁谁留。
他还没来得及垂头丧气,就见余光中,一个身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紧接着,乔桉屿的声音响起。
他冲林澈的背影大喊:“凭什么啊?!”
他几乎是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声音很大。
刚才还一片吵闹的教室,再次静了下来。
三十九双眼,齐刷刷向他看过来。
林澈的脚步停下,转身疑惑道:“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乔桉屿绕过桌子,沿着过道往前走了两步,说:“我说你凭什么把我留下?现在是放学时间,你有什么权利占用我的个人时间?”
林澈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你晚自习什么都没干,别人都在写作业、复习功课,只有你在浪费时间,你没看见吗?”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乔桉屿说罢,留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把桌上的书包往肩上一甩,转身出了教室门。
直到他走到楼梯口,教室里都还陷在一种尴尬而诡异的安静里。
乔桉屿头也不回,踏着夜色,走出校门。
路灯在街边洒下一排亮光,乔桉屿面部线条流畅,高低起伏,颧骨和鼻尖的最高点上,被路灯投下的光影刷了一点高光。
五分钟不到,七路车缓缓驶入站台。
乔桉屿挑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侧兜里翻出耳机戴上。
窗外灯光连成一片,朦胧而旖旎。
公交车转过十字路口,一家店门前绚丽的霓虹灯将乔桉屿笼罩。
他在这片灯光里,微微眯了下眼。
公交车平稳地路过一座巨大的古色古香的建筑,乔桉屿拎起书包背在身上,起身站到了后门。
车缓缓停下,后门徐徐而开。
巷口有几个穿着很省布料的女郎,另有几个发色“五彩纷呈”,嘴角有火星明灭的小伙,目光不善地打量着乔桉屿。
乔桉屿目不斜视,垂着眸,平静地在他们的注目礼下走过,进了巷子。
这片城中村,因临近非著名商业区六华门,故此得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六华门外。
里面多是外来务工人员,人流量多且杂,稀奇古怪的人到处都是。
乔桉屿的新家,便在这片城中村的中心,与小吃街相连。
不过好在那条巷子里只有一栋二层小楼,上下共十二户人家,还算比较安静。
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坏处。
巷子里的路灯年久失修,一到夜里就跟闹鬼似的明暗闪烁。
乔桉屿每次走过,都觉得后颈发凉。
他胆子其实不算小,但这样的地方,谁走谁知道。
他轻车熟路地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穿行,拐进了小楼所在的那条路。
路不直,连弯都拐得不专业,站在这头,视线被高墙和墙里的屋子挡住,看不见那头。
乔桉屿就在这样的地方,听到前面传来争执声。
似乎是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像是叶青梅。
乔桉屿脑子里的一根线嗡地抽紧,连忙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书包带子随着他的动作,顺着滑不溜手的羽绒服表面滑了下来,被他一勾手截住了。
刚转过弯,就见叶青梅死死钳制住女人的两只手,改用脚踹,一边死命地咒骂。
“草你妈的疯婆子!敢他妈劫老娘!活得不耐烦了吧!我他妈踢不死你!”
乔桉屿不假思索,冲上去一把勒住女人的脖子。
女人被他带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跟叶青梅分开了。
少年人的力气实在大,女人一手不停地朝后拍打,一手掐住乔桉屿勒着她的胳膊。
叶青梅不依不饶,冲上去按她的两只手:“打我儿子?你再打?你打啊!”
乔桉屿拖她退到墙边。
疯女人嗯嗯啊啊地字不成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拼了命地挣扎。
乔桉屿一声暴诃:“老实点!”
他弯腰捡起墙角的板砖,挥手砸了上去。
对面到底是个女人,而且目的是震慑,没想真伤害她。
他控制了力度,可能会疼,也可能会磕破皮,但全然没到开瓢的程度。
他砸完扔掉板砖,拉住叶青梅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女人痛苦的哀嚎。
一直跑出很远,母子俩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撑住膝盖喘气。
“哎哟我去……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动了,累、累死了。”叶青梅呲牙咧嘴地摆着手说。
乔桉屿还没缓过来气,他听见自己的心猛烈地敲击着胸膛。
喉咙里溢出一股腥甜。
俩人各自喘息一阵,保持着撑膝盖的动作抬起了头。
视线对上的一瞬,又都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叶青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说:“那个王八羔子,没想到我有这么大,这么争气的一个儿子吧!”
乔桉屿慢慢直起身,胸腔起伏的幅度慢慢变缓:“你不是在家等我吗?怎么在那儿跟疯子打架?”
叶青梅心虚了一下,目光躲闪:“我……我那不是……出去接你嘛~”
乔桉屿:“少来,我才不信呢。你是才打完麻将吧。”
“哎呀,你不要拆穿妈妈嘛,忘……忘了时间。”叶青梅嘿嘿一笑,拍了下乔桉屿的胳膊,就算是道歉了。
乔桉屿嗤了声:“回家。”
俩人并排走着,商量晚上吃啥。
“妈给你炒木耳,你不是最喜欢吃木耳了吗?”下一秒又变了心思:“白灼山药如何?哎,其实炒蘑菇也不错!”
她说一句乔桉屿应一句,行行行、好好好、你说吃啥就吃啥。
他也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不过……”乔桉屿忽然停下了脚步,忧心忡忡地望着前路。
“怎么?”叶青梅仰头看着他的脸。
乔桉屿:“我们是不是得报警啊?万一那个疯子伤害了别人怎么办?”
叶青梅的目光沉了下来,表情严肃地按住他握着手机的手,说:“不行,不能报警。”
“为什么?”乔桉屿不解,但看叶青梅的眼神,又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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