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舟逃走后，沈克看着地上的许多黑羽蛹，思绪矛盾：“师兄，如果陆雪舟说的话，是真的，该怎么办？”

“别傻了，这些人跟你说过一句真话吗？”徐世初勉力维持着冷静。

“可是，我大哥死了，如果真有一个让死人复活的世界，兴许可以把他救活呢？”沈克的表情十分痛苦，“我大哥的死，多多少少跟我有些关系，师兄，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我大哥小时候那么疼我，他一直想把我找回来，我不想他最后是被我害死的。”

“我知道，沈克。”徐世初的声音软了几分，“我们再想想办法，我们先想办法阻止这场瘟疫，不然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变成这样，曹家人，我们的家人，也不会幸免。”

“你说得对。”沈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现在已知的方法，就是把黑羽蛹丢进井下。”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按照黄子庚的计划做事，所以才走到现在，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再相信他的话。”徐世初道。

“那怎么办？”

“隔离传染源还是要做的，黄公馆附近是码头和民宅，人口密集，黑羽蛹不能放在这里。”徐世初认真道。

“可是整个租界的人口都很密集。”沈克道。

“坟山，坟山是一片坟墓，很少很有人去，我们先把所有的黑羽蛹运到育婴堂的地下隧道里，暂时隔离，然后在那里慢慢想办法。”徐世初道。

于是，两个人效仿陆雪舟，利用隧道把黑羽蛹送到育婴堂。

事情做完之后，沈克刚想回梧桐公寓，却被徐世初一把拦住：“我们已经接触过传染源，现在贸然回去，说不定会害人。”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们就住在车里吧，我去把车开过来，黄公馆那边有很多生活用品，我们带过去。”沈克道。

当晚，他们利用育婴堂的电话，和曹鸣川说明整件事情，然后就此留在坟山，勉强住在车里，不敢再回去见人。不过，徐世初和曹鸣川在电话里，大概商量了一些对策。在他们看来，黑羽蛹的成因和凶宅之间的相生系统息息相关，如果结合《溯时崖记》里复杂的信息，仔细研究的话，或许可以找到破解黑羽蛹的办法。

为此，曹鸣川带人挖开了通明洋行的地下隧道，并且将通明洋行中的所有鱼鸟灵器，全部放入隧道，徐世初则在育婴堂这边接收这些鱼鸟，继续之前的研究，希望可以找到其中的规律。与此同时，曹鸣川也开始和医院的人翻找上一次瘟疫的资料，希望可以发现一些有帮助的信息。

在这段时间，曹家停掉了所有的生意，关闭了通明洋行，并且搬到上海附近的乡下居住。他们原本想回曹家堡，但是曹鸣川说，这样可能会把瘟疫带回去。众人没有办法，只好先去乡下找了一个人烟稀少的野外，在那里暂住。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往好的方向演变。

终于，有一天，徐世初接到了曹安的电话，声音里满是自责：“徐道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是我没有看好豆豆，豆豆他明明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吃的东西也和我一样，可是他的身上……也出现了……”说到这里，曹安已经泣不成声。

“没事，你把豆豆送到坟山下，你跟他说不要害怕，我们过去接他。”徐世初说完，咬紧下唇，他抱头蹲在地上，肩膀有些抖动。

沈克在一旁手足无措，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须臾，徐世初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说：“曹安跟我说，豆豆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稍微弄得没有那么恐怖……对了沈克，你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比较好玩吗？”此时的徐世初有些慌乱。

此时的育婴堂，不是焦尸，就是黑羽蛹，窗外还满是坟墓，沈克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你想想，你比我会骗人，曹安一直跟豆豆说，我们两个人在外面玩，然后他这次送豆豆过来，豆豆以为，是送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儿的。”此时的徐世初看起来特别无助。

“好，我帮你骗人。”沈克低声道。

沈克在育婴堂里绕了一圈，思索了一下，就唤出伶音萝，在后厅和走廊之间做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篱墙，围合出一个绿意盎然的小空间。他又用琉璃鲵制造玻璃砖的方法，搭了许多玻璃做的家具，最后蹲身把圆月窗的投光灯再次打开。

刹那之间，满室琉光，宛若童话幻境。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直接开车到坟山脚下，曹安和曹豆豆已经站在门口。曹安拎着一个大包裹，曹豆豆的后背披着一个斗篷，他拉着曹安蹦蹦跳跳，十分兴奋。

沈克远远喊道：“曹安，你赶快走！”

曹安这才依依不舍留下曹豆豆，转身离开。

“哥我好想你！”曹豆豆看到徐世初，立刻扑了过来。

徐世初把曹豆豆接入车后座，摸着他的头笑道：“这两天乖吗？”

此时的轿车，沿着山间的小道，缓缓向着育婴堂驶去。

“我可乖可听话啦，曹管家不让我做的事情，我一样都没有做，我听说你们两个跑出来玩，也不带我，还挺生气的，一直都很想出来找你们。”曹豆豆的样子气鼓鼓的。

“现在不是把你送过来了吗？”徐世初死死抓着他的手，“豆豆，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话，一刻都不能离开我，千万不要一个人乱跑，好吗？”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你啦，我要和神仙哥哥一直在一起！啊啊啊我是说，我要和神仙赐给我的哥哥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啦。”豆豆笑得很开心。

徐世初一把抱住豆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对了窗外是什么。”豆豆好奇道。

“什么都不是。”徐世初赶忙将豆豆的头摁进怀里，不让他看到外面的坟墓。

正在前座开车的沈克顿觉有些疏忽，抬手一挥，伶音萝就从车窗外爬出，转瞬之间，翠绿色的藤蔓已经遮住整个车体，紧接着藤蔓探入后座，伸到豆豆面前，变化成一个小狗的形状。

“哈哈哈，神仙养的灵兽都好可爱哦。”豆豆特别兴奋。

“不是……”

徐世初刚想解释，却被沈克抢话道：“厉害吧？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你哥都是神仙下凡，无所不能，仙山灵兽都听我们的话，只不过，你哥是个害羞的神仙，不想让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曹豆豆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我就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的神仙哥哥不让我说，我就不说，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我们等下就带你去神仙哥哥的秘密小天地，好不好？”沈克笑着问。

他此时的情绪控制能力，显然要比徐世初好很多。

“好呀好棒，神仙哥哥们最好啦，两个神仙哥哥都特别特别好，你们最疼豆豆啦！”曹豆豆把头埋在徐世初怀里，像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对了豆豆，你最近的身体，还好吗？”徐世初看着曹豆豆身后的斗篷，却没有勇气掀开。

曹豆豆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凑到徐世初耳边小声道：“哥，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怀疑，我跟你一样，也是神仙。”

“什么？”徐世初一愣。

曹豆豆突然笑得特别开心，掀开了斗篷：“你看，我也是你的神仙弟弟，我长出翅膀啦！”

却见曹豆豆的身后已经长出一双黑色的羽翼，此时天气渐凉，他穿的衣服很厚，长出翅膀的部分却被剪裁出两条整齐的缝隙，缝隙的针脚缝得十分细致，显然是曹安帮他做的衣服。

“曹安这个混蛋，他一定忍了一段时间，才告诉我们。”徐世初咬牙道。

“曹家的人都是傻子。”沈克在前座苦笑道。

他大概已经猜到，曹家人从一开始就小心避开传染源，然而曹豆豆依旧被感染，恐怕和他们在黄公馆里住过一晚有关。想到这里，沈克的下唇几乎咬出血。但是，他努力避开后视镜，不让豆豆发现他此时的表情。

“曹管家不傻呀，曹管家可好啦，他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曹豆豆拍了拍身旁的大包裹，“我们等下可以一起吃。”

“好。”徐世初的声音有些哽咽。

“哥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曹豆豆抬头不解道。

“没有。”徐世初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啦，神仙哥哥的地盘到啦。”沈克停下车，回头向徐世初使了一个眼色。

徐世初瞬间会意，直接将曹豆豆抱起，然后用斗篷盖住他，轻声道：“我们等一下要进入一个秘密通道，你必须闭上眼睛，不然的话，就不能进入神仙哥哥的秘密小天地，好吗？”

“好好好！豆豆可听话啦！”曹豆豆一脸乖巧。

就这样，徐世初硬是抱着曹豆豆，在一片黑羽蛹的尸体之间，穿行而过。

直至穿过高达穹顶的篱墙后面，徐世初才把豆豆放在玻璃小床上。

“哇！”曹豆豆掀开斗篷，看着满室琉光与葱翠，跳了起来。

“好玩吧，我和你哥都是月亮上下来的神仙。”沈克笑嘻嘻道。

他一抬手，就将藤蔓变出两只兔子的形状：“你看，这是月亮上的小绿兔。”

徐世初也搂着豆豆，叫出几只荧惑鸟，柔声道：“还有月亮上的小胖鸟。”

“小绿兔和小胖鸟都好可爱！做神仙真好呀，可以养好多可爱的小动物。”曹豆豆一直都被曹家人保护得很好，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吃人的鬼藤和鬼火。

当天晚上，曹豆豆吃吃玩玩十分开心，到最后累到不行，才趴在徐世初的怀里睡着。

徐世初的精神已经有些撑不住，他不断地对沈克说：“沈克，我现在真希望我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我们能不能变成神仙？”

“我不知道。”沈克蹲在床边的角落里，整个人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