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咒

折腾了三天三夜,众人终于在第四日早晨,太阳刚露出地平线的时候上了岸。

老船夫将船锁在岸边,收了银子,便现出了原形,钻进了湖中。老船夫竟然是一头千年老龟,因为看上了江城的一位小娘子,便干起了船夫,攒点银子好娶媳妇。修炼千年化作人形,干起了正经出苦力的船夫,没做为非作歹之事,但贾演还是收了他的妖丹,把他炼化后关进了锁妖塔里。

“你们干这一行的,有没有什么原则,妖不分善恶,见一个就杀一个吗?”华书晓本来想骂他心狠手辣,但想来他们本来就是干这行的,多嘴就问了一句。

贾演收起七星剑,不屑一笑:“妖还分善恶,你怕是睡昏了头。凡是妖都需要依靠吸收人的精血炼化妖丹提升修为,你说他们是善还是恶?”

“老船夫又没害过人,老实巴交地赚银子养老婆,他总不能算恶吧。”华书晓看着锁妖塔说。

“江城有传闻渡江之人十有九死,死者坠江尸骨无存,你猜船上的客人被江涛卷入江底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贾演伸出了自己的衣袖,上面被烧了一个黑色的窟窿,他挑了挑眉笑着说:“你再猜一猜他这一招本来是冲谁打过去的?”

“死王八,亏我还觉得他死的冤枉。”华书晓骂道,她后知后觉,心想妖怪这么多年果然没有白活,修为长进的同时心眼子也长了不少。

“没事,你贾爷罩着你。”十九捏了块帕子,贱兮兮地从贾演的脸侧拂过,一只蜈蚣爬上了他的脖子,狠狠地吸了一口血:“爷,我的宝贝饿了,喝你口血行么。”

眨眼间,十九的宝贝蜈蚣变成了粉末,呛得华书晓打了个喷嚏,她中毒了。好在这是妖族公主的身体,体内有无数种毒素与蜈蚣的毒素想抗衡,她没有在第一秒暴毙。

十九在她的鼻尖点了一下,这毒就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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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屠龙江就到了南渊的地界。南渊国没有明确的行政规划,按照地理特征和群居类群的差异,划分为清州,汀州,金州,锦州和堕落州。

清州东临屠龙江,西邻平川河,是妖族的群居地之一;锦州州位于南渊国西部,与大蛮接壤,由拓跋氏六王子掌管,州内多为凶狠残暴的蛮人;汀州东临南海,许多从北齐来的商人在此地定居,该州负责向南宫王室进献鲛珠,只不过外族人一入汀州必须在身上刻下汀州的印记,从此不能离开;堕落州原为堕仙邪魔囚禁之地,熔岩满布,毫无生气,后经南渊皇室开发,近些年来才有部分奇人异士前去。

传闻中金州是最为富裕辽阔之地,九衢三市,车水马龙。传言金州“金子落地无人捡,婢子头戴金玉钗。”南渊王室更是奢靡至极,绵延百里的王宫,皆是由白玉建成,殿顶铺满黄琉璃瓦,自远处看似是有袅袅雾气笼罩着,宛若仙宫。

因为南渊皇室很少与别国交往,他们的存在非常神秘,加上南渊境内众生皆自由,妖与鬼共存,罪可替,死可免,鬼市置于街道,恶鬼常常上街索命。不过混乱中一切依照南渊皇室的法则运行,乱中生秩。

轩辕烲说五年前轩辕皇室曾与汀州一位将军有过来往,他是大皇子埋在南渊的亲信,只是近些年来没有书信往来,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变故,众人决定与他前去一探究竟。

过去一片沼林,便到了汀州。汀州临海,常年气候温和湿润,已近十月,街道上的女子仍穿着薄纱裙,隐约能透见白如玉的嫩肤。

路上的行人长得那叫一个特别,像是很多种血统的混血,高的身长数米,矮的还没只小麻雀高,有的人如兽,有的妖如人,大部分看着都不是很面善。

华书晓紧跟在贾演身后,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加速疾驰,车后跟着一大批妖族精英刺客,身形矫健,一对黑翼宛若两把利刃,黑布蒙面,眼神凶恶,满身杀气。

一位个头较小的侍卫突然加速,飞至车前,顷刻间,弯刀划破了骏马的脖颈,鲜血喷了满地,骏马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便倒地而亡。路上人竟不以为奇,仍操弄着自家生意,对所发生之事熟视无睹。

一位蓝发鲛人被从马车上扔了出来,随后一赤袍富豪从车上滚下来,爬到侍卫的脚下,他大汗淋漓,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的厉害。

“圣女有令,南渊内禁止捕杀私藏鲛人,获取鲛珠。如有违令者,格杀勿论。”侍卫的声音冰冷,话音刚落,一把弯刀飞起,在黑色电光中,那位违令者的脑袋便落了地,连求饶的时间都没留他。

那位鲛人未分性别,应该年龄不大,碧蓝色的长发,宛若碧海上的波浪。见妖族刺客杀了富豪,它低头,哭了一捧珍珠,泛着七彩色的光。侍卫扫了眼鲛人,伸手示意身旁的一位手下扶起鲛人,言道:“送它回碧落海。”声音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就在侍卫意欲离去的时候,贾演紧握剑柄,湛蓝色幽光骤起,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立刻转身,目光正对华书晓。

眼神相对的片刻,华书晓手心直冒冷汗,她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咽喉。侍卫走到华书晓身前时,两把弯刀在她的头顶打转,他刚要伸手,便被一束强烈的白光逼的踉跄后退。

轩辕烲迎着骄阳御剑飞行,风撩起他的衣衫,阳光透过面纱,洒在他的面容上时似是温柔了些,彩光下,他的双眸似水,眉目如画,两瓣薄唇镶嵌在白玉上,容颜温润,神色中带着无尽的清冷与悲悯。

一众侍卫见状连忙上前,将二人包围。那位侍卫头目盯着轩辕烲,眼神尖锐,却瞧不见白纱帽下轩辕烲的相貌。

周围的人突然跪地,冲轩辕烲朝拜,双手合十念着咒语,闭目虔诚地跪拜。

“南渊各教派皆具有一定的统治力,汀州信佛,他们估计是把三皇子当成活菩萨了。”贾演挡在华书晓的身前,对她说。

“没想到三皇子的武功这么厉害,我以为他没有自卫的技能呢。”华书晓说。

侍卫的神色凌厉,当他的视线落在在贾演的佩剑上时,盘旋在华书晓头顶上方的黑色弯刀直指贾演,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仙门子弟,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这位侍卫连带他的手下,弹指间被影和贾演杀了个干净。黑红色的血液刺激周围的人开始发狂,他们完全无视眼前这位活菩萨,完全被血腥气吸引。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怪异又可怕。华书晓抱着寒灵剑,在刀光剑影中躲来躲去,好在这副身体足够灵活,不然她要被大卸八块了!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又是打架又是逃跑的,终于到了三皇子口中的将军府。院内站着一位小姐,身旁随着一位婢女,小姐身旁的那位婢女竟化作了一只蜘蛛,钻进了小姐的荷包内。

那位小姐脸如荷瓣,又若白玉上浮着一丝娇粉,水晶珠似的瞳孔闪着珠光,眼角处藏着泪,泪珠欲落未落,唯恐染了嫩肤上的细粉。一身纯白裙衫宛若绽放的栀子花,轻风悄悄撩起裙角,一阵淡香化进了风了,散在了柔光中。

门外侍奉的丫鬟上前,只见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跪地叩首,那两瓣薄唇微微张开:“小女子沈沉香,见过殿下。”

白纱帽下的三皇子没有回话,只是促步上前,轻轻的扶起地上叩拜的小姐。她的胳膊极瘦,几乎是皮包的骨头。他们离的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沈小姐的气息很弱,她站在轩辕烲的面前,像一株即将凋谢的兰花。

华书晓站在一旁看戏,她问一旁困倦的贾演说:“郎才女貌,他俩是不是一对儿啊?”

“或许吧。”贾演打了个哈欠,懒兮兮地靠在木柱上。

“你不是修的命仙吗,这种东西你算不出来?我看你就是个半吊子。”华书晓撇了撇嘴说。

“人活着就是要无所知无所畏才有意思,若是人人都知道自己的命运,那还活个什么劲。更何况,擅自窥测他人命运,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贾演回应道。

华书晓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他一眼。她觉得贾演这个人就会说这种听起来文绉绉的话,实际上他就是算不出来。反正闲着也无聊,她想逗一逗这个半吊子命仙,她笑着说:“我请你算命,你给我算算我是从哪里来的,将来要到哪里去怎么样?”

贾演弹了弹七星剑上的铜铃,他看着华书晓的眼睛,而后闭目捏指,嘴角轻轻一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从天上来,到心里去。”

华书晓送了他一个灵活的白眼:“远方传来风笛。”

一旁久别重逢的三皇子和沈小姐还在上演破镜重圆的戏码,华书晓和贾演交替着打哈欠,到最后两个人都快睡着了。

轩辕烲摘下了白纱帽,脖子上露出了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无瑕白玉上的一道裂痕,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心痛万分。沈沉香眼中的光散了,眼角藏的泪滴了下来,凝脂上留下了一道泪痕。

“沈小姐,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他浅浅一笑,那笑容仍有风流少年的佻达,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容上一闪而过,感染了沈沉香,她强忍着心中愁绪,回他一笑。

天边晚云渐收,七彩琉璃霞,园中芙蓉,明媚妖娆,却不敌白衣少女,莞尔一笑。

沈沉香目光凝重,言道:“殿下放心,小女子会寻遍名医,为您医治。”

“无妨,宫中突发变故,皇兄受制于人,出于无奈只能前来拜访沈小姐。一众仙友前来南渊处理要事,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沈小姐这里能不能为他们提供一处落脚的地方。”轩辕烲问道。

“既然殿下开了金口,那沉香誓死也会护住几位仙长。”她侧身行礼道。

沈沉香安排众人入厢房休息。为了应付圣女手下侍卫的追击,沈沉香将华书晓与贾演安排在了同一间厢房,在沈府的西南角上,离后门很近,便于随机应变。

“家父去朝中议事,要过几日才能回府。殿下和几位少侠可以安心住几日,等寻到别处住处,再请移居。”沈沉香的声音很柔很轻,从她的声音中能感觉到她的虚弱。

“给沈小姐添麻烦了。”三皇子回礼,言道。

“能为殿下分忧解难是小女子的荣幸。只是昨日圣女下了禁鲛令,沈家本来就是替陛下供奉鲛珠的,这禁令一下,定会有大批人前来搜查,不过二位放心,这几间厢房有我亲自设下的禁制,旁人进不来。”沈沉香说着,示意婢子端来了上好的新茶。

华书晓渴了一路,她喝了口茶问:“不知为何,仙门子弟也要格杀勿论,在这南渊,修仙也不让修了?”

“小女子位卑言轻,这其中的缘由小女子不敢妄加揣测,只知圣女喜怒无常,切不可冒犯。前些日子,独孤王妃于琉璃塔上处置一傀儡人,演了出傀儡戏,谁料竟冒犯了圣女,所有琉璃塔下围观的,不管是人,妖,甚至是贵族王室,都被生生冻死在了漫天大雪里。就连轩辕王妃都被削了手指,成了哑人。”沈小姐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由得攥紧了裙衫。

沈沉香说完,捻咒,用禁制确认了四下无人,又补充道:“如今这世道,早已没有了争论是非的机会,位高权重者皆可能沦为戏子,更可况是芸芸百姓。南渊不比北齐,乱世是这里的常态,这里人不是人,妖不是妖,一切都乱了章法。”她的神色黯然,纵然心中有无尽的不甘,却无可奈何。

华书晓不明白了,仙门的尊者是不是脑子抽筋了,让他们几个来南渊送死,这里既然遍地是妖鬼,怎么可能是他们几个人能解决得了的。

从穿越到这里之后,她总是被周围人带着走,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这种随波逐流的怅然感,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从前在现实世界,她也是这样。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总是听别人说什么是好的,就去做什么,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内心。

她一直都像一片飘在湖面上的落叶,来去由风,看不清来路。

“怎么了,你害怕?”隔着闪烁的烛火,贾演问她。

“怕又能怎么样,我人都到这里了。我只是觉得很孤独,你懂那种看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迷茫感吗?你们给我安一个道士的身份,我就要捉妖,你们说我是祖师爷转世,我就要振兴蜀山。就像从前我妈说我要争气,所以我总是在准备考试,有永远都考不完的试。可我是华书晓啊,怎么没有人问问我想做什么。”

她低着头,看着木桌上的裂痕,好像透过光阴的缝隙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我问你,想要做什么?”贾演听罢笑了笑,他说。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可是在跟你分享我的心里话。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生人勿近且自带主角光环的人,认识久了发现你就是个喜欢捉弄人的滑头,特别欠收拾。所以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你一顿。”华书晓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又缩了回去。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算了,反正也打不过。

“所以这是坦白局......你对我的坦白?”贾演靠近了一点,注视着华书晓的眼睛说。

“你别多想,我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告诉你,小心点,我可一直想打你。”华书晓做了个鬼脸,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

贾演抬头敲了一下华书晓的脑门,打完他笑了一下,侧过脸看着窗台说:“就凭你。”

他一转头,华书晓把一张画的极丑的符咒按在了贾演的脑门上,双手叉腰说:“你完蛋了,这是天诛咒!”

贾演挑了挑眉,他可不信华书晓能画出天诛咒,把那张符咒抓下来定眼一看,愣了几秒说:“这是情咒。”

华书晓:“......?!”

华书晓:这可不是我现学的,绝对是没忘干净。

贾演:上一秒要打我,下一秒给我下情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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