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妖王宫里的人都知道,公主带回去了一条鱼,养在了宫里。有心眼子的妖已经备好了小鱼小虾准备讨好这位未来的驸马爷,可谁知道公主居然把那条鱼又给扔了出去,关在了火牢里。
因为他杀了一个人,一个从北齐来的道士,死相极惨,整个天灵盖都裂开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华书晓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尸体时,很难不想到文鳐那句云淡风轻的“不会。”
她看着一旁的杀人凶手失落地坐在一旁,用纯白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血,微微蹙眉,极力控制心中的情绪,冷冷地质问道:“你不是说不会杀我吗?”
文鳐没抬头,低眸注视着手上的血,语气略带玩味地说:“是没杀你啊。”
华书晓觉得好笑,原来他说的是不会杀妖族的公主,而不是她的真身。可他明明知道这具身体里的人是谁,知道她早晚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如今华书晓七窍流血,她的灵魂终会无处可归。
“只可惜,我杀了她却没能找回想要的东西。”文鳐抬眼时神色中略过一丝愁绪,他不在乎眼前人的生与死,只在乎他想要的东西。
“你到底想要什么?找东西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你上来就把人杀了,活该什么都找不到。”华书晓抱着地上惨不忍睹的身体,真想骂他。
“当年是你先来找我的,你说的话我信了,你要的我也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可以放下当年的一切,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解脱。”文鳐自顾自地说道。
华书晓听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文鳐是在跟谁说话,看他这副样子应该是跟之前的华书晓有过过节,看着像是解不开的心结,又像是有血海深仇。
华书晓看着一旁的文鳐,突然觉得他有点凄惨,像一个苦苦讨债怨天怨地的过客,纵是人间绝色,却心狠手辣。
但是这关她什么事,华书晓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命人把文鳐关回了火牢,要给他烤成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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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演一众人在林中寻了华书晓三日,人没找到就算了,还被林中的妖灵发现,绑到了妖王宫,只好借着这个机会在宫中寻人。
他们隐匿了修为,利用妖丹变幻成妖,进了妖族公子们住的仓灵阁,伺机行动。
“听说了没,因为那条鱼,公主殿下厌恶整个水族,凡事进宫的水族公子哥都被砍了手脚,我劝你们还是避避风头吧。”几只妖在小声交谈。
十九默默地藏起了自己的鱼尾,催动着体内的妖丹变幻成了一条蛇,浑身散发着墨绿色的毒气,看着像一条淹入味了的烂黄瓜。
“这个也不行,皮儿太嫩,公主喜欢糙汉,要能扛起千金黄金的。”有只妖看了他眼,指手画脚地说。
十九又变成了一只花豹,一转头看贾演也是花豹,不想跟他处兄弟,咬牙把妖丹捏了个粉碎,顺便抬手把刚才好心提醒的几只小妖毒死了,扔在了荷花池里。
“爷不干了,爱谁去谁去,烦死人了!”他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皮肤,爱惜地用丝帕擦了擦说:“能不能管好你们家那臭道士,下次再乱跑,我毒断她的腿。”
山中的雾气很重,贾演的睫毛上凝着水雾,他抬眼的时候眼睛凉凉的,他说:“这里是妖族,谨言慎行,我可没工夫给你收尸。”
“万毒门和剑灵宗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你至于每次说话都这么冲么,要不是门主让我来跟着你,你以为你能有资格站在我身边说话?”十九微微张嘴,一只蛊虫从他的舌尖上爬了出来,转眼就落在了贾演的手背上。
贾演把那只蛊虫掐死在了指尖,很快手背上爬满了紫色的图文,血管暴起,眼看就要冲破皮肤。
十九娇滴滴地捂着嘴笑道:“乖乖,你中毒了。”
贾演抬手用匕首划破血管,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流了出来,他不屑道:“幼稚。”
在公主殿上时,他俩还在暗自较劲,一会儿暗器横飞,一会儿毒液四溅,两个人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路过的风都知道他俩骂的很脏。
十九突然灵机一转,看着殿上的妖族公主哭爹喊妈般大喊道:“公主,您要为在下做主啊......”
华书晓本来在纠结要不要把火牢里的文鳐放出来,万一他真被烤成鱼干了怎么办,但是又一想他那么有本事,区区妖火怎么可能烧的死他。
她被这一嗓子吵的耳朵疼,摆了摆手道:“拖下去拖下去,把嘴堵上扔到十里之外。”
十九鬼哭狼嚎道:“公主,您看我一眼,我不信您会如此舍得如此对我。”
华书晓听笑了,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姿色的妖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她拎起裙摆走下台阶,低头一看:哦,原来是十九啊,那可真是死不要脸。
华书晓蹲在地上,用手指顶着他的下巴问:“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对我下毒了。”
十九抬眸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袖子里的毒蛇已经爬到了华书晓的身后,钻进了她的衣襟里,鳞片摩挲着绸缎,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公主可真是聪明呐。”十九打了个响指,毒蛇从她的衣领中探出头,将要咬向她的后脖颈时,被人掐死在了指尖。
贾演很快地把蛇藏进了袖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公主殿下,山中潮湿雾气重,小心毒虫扰人。”
公主看着贾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道:“都退下吧,你们两个留下。”
这是继文鳐之外,公主第二次留下人,宫中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们死期将至,有人说他们将无比尊贵,极与极只在公主的一念之间。
而那位能够决定他人命运的公主,此刻正在大殿上看两个人演小品,他们编谎话的本事,简直像小儿说戏,驴唇不对马嘴。三个人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却非要把这出戏演下去。
公主命人从后殿拖出了那具尸体,问:“她还有救吗?”
“哟,这不臭道士么,‘啧啧啧’死的真惨呐。”十九一边揶揄,一边将蛊虫送进了她的头颅。
贾演看了片刻,神色有些沉重道:“这一掌用了九成的修为,从起势的那一刻就下了杀心,把她的魂魄打得支离破碎,纵使是神,也无力回天。”
“他可够狠心的,亏我还觉得他是一只纯情的大妖,没想到就是个活阎罗。”华书晓越想越气。
“这就叫做乱跑的代价,真是可惜了这双杏仁儿眼。”十九撇嘴笑道。
“魂魄?你是说这具身体里在死之前是有魂魄的。”华书晓问道。
“很明显,如果只是为了杀死这一具肉身,以他的修为,完全没有必要下这么重的手。他想要做的,是让她神魂俱灭。”贾演看着她的头颅道。
“果然够狠。”华书晓的心冰凉,大妖不愧是大妖,在玩弄别人的本事上,确实出类拔萃。
“不过,你们怎么发现妖族公主就是我的?”华书晓问道。
“拙劣的演技,豪放的步伐,睿智的眼神,你就算是变成灰,爷都能给你埋进华山脚下。”十九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蛊虫在华书晓的尸体上爬来爬去,最后钻进了她的太阳穴。
贾演在华书晓的眉心轻轻一拂,露出了那个红痣,他说:“这颗痣点在了你的命魄上,即使转世轮回它也会跟着你。”
华书晓摸了摸自己眉心,她不禁想到为什么在现代的时候没有呢,她的灵魂究竟是来自未来,还是过去,她有点分不清了。
兔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跪在地上说:“公主殿下,不好了!衣羽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烧没了还是跑掉了?”华书晓心里还是慌了,她转头问。
“奴婢不知道。”兔妖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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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茶杯中浮晃着一抹墨绿,几缕淡淡升起的清烟中散着温热。两人对坐在茶桌前,沉默许久后年长的那位缓缓开口道:
“一晃百年,你送的茗茶都快要喝完了,尝尝这是那年你路过万妖谷时留下的碧螺春。”
对坐的人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后淡淡道:“清雅中多了几丝老辣,不过仍然有那时的味道。”
“山谷中潮湿,好茶放不住,这还是本王藏在火牢下的,那儿稍微干燥点,不然这盒子茶叶真要长毛了。”妖王笑了笑道。
“人间的茗茶有数百种,你为何不去人间寻些,保准你能品个尽兴。”文鳐轻轻地咳了一下,侧过脸,抿去了嘴角的血。
“自己寻的东西哪有别人送的有意义,更何况我这个年纪了,也没有那些闲情逸致了。我能感觉的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你见到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了吗?”妖王问。
“见到了。只是我现在才明白,那些人都不是她。”文鳐低头看着茶杯中的自己,他想起了很多事,但是因为太久远,记忆是模糊的。
“你的神脉不会消失,它一定会寄存在那人的神魄中,生死不灭。”妖王的眼神中有几分惆怅,他道。
“我杀了她,打碎了她的魂魄,里边什么都没有。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位命定之人,我不会认错的,神脉可能早就消失在了那一日。”文鳐垂眸低语。
“那可是神脉,妖族万年才可能出现一次,而文鳐一族......你本该成神,却因为她成了万人唾弃的罪妖。她入谷那一日我便替你留住了她,这很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妖王语重心长道。
“其实,我早就见过她,在北齐的九华宫,我被长苏关在那里了百年,是她救了我。但是我没有感受到神脉,她也不记得我了。她死后神脉没有出现在她的魂魄中,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次轮回了。”文鳐用手指弹了弹茶杯,慢慢细说道。
“罢了,本王也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对了,你见过嫣儿了吗,她常常念叨你,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本王正张罗着给她选驸马呢。这孩子失了魂魄,记忆永远停在了那一日,这么多年,她总是期盼能再见你一面。”妖王的眼角渐渐红了。
“见到了,嫣儿也长大了。”文鳐想起了初来之时。
那时文鳐一族被灭,死里逃生的他流浪到了万妖谷,奄奄一息之际被妖族公主救到了公主府中。因为人间的传谣,各国大肆捕杀文鳐鱼,万妖谷本不能收留这个祸害,但妖王念在与老族长有几百年交情的份上,留下了他。
文鳐来的时候是一只小丑八怪,不会说话只会眨眼睛,公主把他养成了一条漂亮的长尾巴鱼,还有一双荧光的翅膀。后来五派的人杀进了万妖谷,一位道士为了得到文鳐,不惜抽去了公主的魂魄,接近他,从而发现了文鳐一族真正的秘密。
再后来,那场风波结束后,文鳐曾经回到过万妖谷,只是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他留下了从人间带来的碧螺春,期待这里能有第二个春天。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妖王问。
茶喝完了,空气中的茶香也散了,只剩下了薄雾中淡淡的愁绪。
“品茶,煮酒,叙故人。”文鳐的背影融在了大殿的阴影之中。
他的脚步很轻,一如来时。
文鳐:我的‘缘分’不记得我了![爆哭]
我要找我的缘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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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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