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未完全散去,晨训后的疲惫仍萦绕在新生们的肢体间。在训练场一角,渡久地东亚正半跪在地上,手法专业地帮降谷晓做着腿部拉伸。降谷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东亚的摆弄全然信任。阳光透过树梢,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一幅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的静谧画面。
就在这时,片冈铁心教练带着高岛礼、太田等部长,步伐沉稳地走入训练场。原本还有些松懈的气氛瞬间绷紧。
“集合!”
片冈教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新生,简短地宣布了红白对抗赛即刻开始的消息,并明确了规则:新生队守,老生队先攻,由他亲自担任主裁判。
新生的休息区顿时炸开了锅,但这份骚动中更多是惶恐与不安。唯有泽村荣纯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跳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喊:“终于轮到泽村大人上场了!看我把那些前辈们打得落花流水!” 他的声音在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对面老生休息区投来的目光,混杂着轻蔑、戏谑与毫不掩饰的“教训菜鸟”的凶狠,如同一张无形的压力网,笼罩在新生头上。即将作为首发投手上场的东条秀明,尽管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发白的嘴唇和略显僵硬的投球热身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金丸信二等人也显得束手束脚,传接球时动作变形,失误频频。
东条秀明的球威在老生们经验丰富的眼中显得苍白无力。精准的选球,强劲的挥棒,刁钻的落点……安打、长打、甚至本垒打接连不断。新生守备阵脚大乱,失误如同瘟疫般蔓延。比分牌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最终定格在刺眼的12:0 。第一局上半,仿佛一场漫长的凌迟。
当金田好不容易接住一个高飞球,勉强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局时,东条秀明从投手丘上走下来,汗水已彻底浸透他的球衣,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几乎要虚脱。失败的沉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与这片惨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依旧坐在休息区长椅上,不知何时竟倚着栏杆睡着了的降谷晓。他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仿佛刚才场上的腥风血雨与他毫无关系。渡久地东亚则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赛场,又或是……仅仅在守护身边人的安眠。他们对惨烈的比分和低迷的士气,表现出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我们不能放弃!一定要赢回来!”泽村不合时宜的加油打气,在此刻听来格外空洞。
“闭嘴!你又没上场,嚷嚷什么!”心情极度糟糕的金田终于忍不住爆发,冲着泽村吼道。
泽村被吼得一怔,随即像是被激发了斗志,猛地转向片冈教练,大声请求:“教练!请让我上场!我一定会守住!”
片冈教练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那个睡着的降谷身上。“降谷,”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准备上场,接替投手丘。”
众人皆是一愣。然而,片冈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气氛凝固:“渡久地,你暂时休息。”
一直平静无波的渡久地,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而原本看似睡着的降谷晓,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看教练,而是直接看向渡久地,然后,用一种清晰而固执的语调说:
“东亚不去,我也不投。”
这话如同惊雷!新生们目瞪口呆,老生区也传来嗤笑声。
渡久地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片冈教练和高岛礼面前,不再是平日里那副疏离有礼的模样,眼神冰冷而强硬,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教练,高岛副部长。我们入学时签下的协议,明确规定了我们是固定搭档。你们……不会忘记了吧?”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两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单方面违约,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青道无法履行承诺,那么我们……也并非别无选择。”
“我们也不是非青道不可。”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狂妄!”
“你以为你们是谁?!”
“不想待就滚!”
愤怒的呵斥从四面八方涌来,连一旁观战的一军正选们——结城哲也、伊佐敷纯、乃至御幸一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太田部长急得满头大汗,试图打圆场。高岛礼则强压下震惊,想要安抚解释。
场面一度失控,僵持不下。
“片冈监督,”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泷川·克里斯·优走上前,他的目光带着洞察一切的冷静,“既然他们对彼此的羁绊如此看重,或许这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强行拆散,可能适得其反。不如……就让他们一起上场吧。”
片冈教练沉默着,那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锐利如刀的目光在降谷固执的脸上和渡久地毫不退缩的眼神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低沉地开口,做出了妥协:“渡久地,接替捕手。降谷,投手丘。泽村,左外野。”
东条秀明失魂落魄地走下投手丘,眼中的不甘与失落几乎要溢出来。渡久地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不是安慰,而是直接、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意味地从他紧握的手中,拿过了那颗象征着失败和屈辱的棒球。
他转身,走向刚刚站起身、眼神还有些迷蒙的降谷晓。没有言语,渡久地只是执起降谷的手,将那颗尚带着东条汗水和体温的棒球,郑重地、稳稳地放入他的掌心,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片阳光下的投手丘。
然而,当降谷站上投手丘,渡久地蹲在本垒板后时,他们与这支刚刚遭受重创、士气跌入谷底、如同一盘散沙的新生队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左外野的泽村还在为自己的上场兴奋不已,不断大喊着:“降谷!投给他们看!左外野就交给泽村大人了!绝对万无一失!” 这持续的噪音,混合着场内残余的压抑和老生区若有若无的嘲讽,让降谷微微蹙起了眉头,投球动作显得有些心浮气躁,第一球虽然球速依旧惊人,但角度并不算特别刁钻。
一直冷静观察的渡久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不集中。他没有像常规捕手那样喊话鼓励,而是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接住球后,没有抛回,而是握在手中,然后站起身,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迈步走上了投手丘!
全场寂静,目光聚焦于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渡久地停在降谷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他抬起戴着捕手手套的手,并非触碰,而是稳稳地挡在了降谷的侧脸旁,巧妙地隔绝了左外野泽村吵闹的方向,也屏蔽了所有来自场外的干扰视线。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系统,牢牢锁定降谷有些游离的双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清晰地传入降谷耳中:
“晓,看着我。”
他的声音仿佛有镇静的魔力。
“这里,只有我。”
他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如同在施加一个绝对的指令,
“把球,投到我想要的地方。”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到本垒板后方,沉稳地蹲下,这次他给出的暗号让场边的御幸一也都不禁挑眉——连续三个打席,全是内角高压迫性直球。
那一刻,降谷晓眼中所有的迷茫、烦躁和外界干扰,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雾气,瞬间消失殆尽。他的世界仿佛被净化、压缩,最终只剩下眼前那十八米开外、蹲在本垒板后的坚定身影,和那颗等待被他赋予灵魂的白色小球。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抬腿,挥臂,全身的力量协调地爆发——
咻——!砰!
一道白色的激光,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和气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砸进了渡久地手套的正中心,发出沉闷如惊雷般的巨响!那恐怖的速度,那沉重的球威,让打击区上的老生脸色骤变,也让之前还带着戏谑笑容的老生休息区,瞬间鸦雀无声。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碾压。面对老生中心打线的轮番挑战,轮到力量强横的增子透,增子拖着沉重的球棒走上打击区。"呜嘎!来决一胜负吧!"
渡久地毫不犹豫地配出内角高压制球。这个选择让场边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正面挑战力量打者?
降谷的投球像是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增子奋力挥棒,却在接触球的瞬间脸色大变——那颗球重得超乎想象,仿佛打的不是棒球,而是铅块。
"砰!"
球在棒头上弹跳了一下,软弱地滚向一垒方向。金丸信二轻松捡起球,完成封杀。
三上三下!而且全部是干净利落的三振和封杀!
主裁判片冈教练毫不犹豫地示意三振出局时,整个赛场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老生们嚣张的气焰被彻底扑灭,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凝重。仅仅半局,他们就从狂揽12分的云端,坠落到了在这个一年级投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谷底!
“怪……怪物……”有老生望着投手丘上那面无表情的降谷,失神地喃喃道。
御幸一也在场边看得目不转睛。他注意到渡久地的大胆配球和对降谷的安抚信任程度。
而新生低迷的士气被瞬间点燃,绝望被汹涌的希望彻底取代!
当降谷和渡久地走回休息区时,新生们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金丸主动递上毛巾,东条默默递过水瓶。虽然两人依旧没有回应,但一种无形的信任已经开始建立。
泽村在左外野兴奋地蹦跳:"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新生队的实力!"
这次,没有人再让他闭嘴。取而代之的是,其他守备队员开始主动呼应:
"投得漂亮,降谷!"
"接下来看我们的打击了!"
片冈教练在场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他注意到渡久地在回到休息区后,第一时间检查了降谷的手指状态,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降谷轻轻点头,眼神比刚才更加锐利。
"看来,"片冈对身边的高岛礼说,"我们找到点燃这支队伍的火种了。"
高岛礼推了推眼镜:"只是这火种,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比赛进入新的阶段。老生队开始重新评估局势,新生队则因为这对特别的投捕组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真正的较量,现在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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