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疑走出很远,青耕还一个劲儿的傻笑。冬青在她面前来回转了两圈她也没反应,“师妹,你傻啦?”
“你才傻啦”,青耕一把将他拉住,“我只是在想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像个教书先生,一板一眼正经的很。”
“你…”冬青猛地捂住她的嘴,“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公开编排太子殿下。”
“唔唔…”青耕挣扎两下,含糊不清的威胁道,“你再不放开,我可要唤小红了?”
“好、好,我放,我放。”冬青识相的放开,心虚的瞥了眼波澜不起的海底,这才长舒一口气。
有很多事情都是青耕开了神识之后才知道。
当初,青耕还是一片菩提叶时,作为众多菩提叶中的一员,她既发芽的晚,又贪玩的很,是所有菩提叶中修为最差的一个。与她一同发芽的兄弟姐妹们都早早开了神识,还有个别得了机缘的更是化作人形,拜入天族长老门下,得师提点,修炼更是有如神助,将青耕给远远甩在了身后。
但和她情况相似的,还有冬青。
冬青是比她早一年发芽的,算起来,应该是她的兄长。冬青机灵,为人处世很有一套,虽然于修炼一事上天赋甚少,但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照样混的像模像样。
但也别只看到他的风光,在此之前他也是受了不少欺凌。
那日,在亲眼目睹了青耕借助太液池圣水成功开了神识后,他便开始想方设法的同红潆潆搞好关系,也想借圣水的神力来提升修为。
偏偏小红一早就看穿了他的不诡心思,却也装模作样的与他周旋,一来二去,也不知是谁先动了真心。
“小红”,青耕冲着平静无波的海底喊道,“小红,你快出来,对不起,刚刚害你受伤是我的错。我是青耕,哦,就是那个长在菩提树上的小叶子。”
“算了吧,骗子的师妹也是骗子。”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的身影就出现在青耕身边,小红大大咧咧的一手挑起青耕的下巴,“来,让本小姐好好看看,我们青耕出落的有多漂亮?”
“哈哈哈”,青耕被她的举动逗笑,但还不忘配合,“诶,奴家这就给小姐瞧清楚咯。”
说完,两人就一同大笑起来。
“小青耕,你可真是有福”,小红围着青耕上下打量,冬青想凑上去同两人说话,却被小红用术法阻隔。
随着小红的视线,青耕也低头去看。今日她被王妃娘娘的女官拉着好一顿装扮,确实和平日相差甚远,也难怪连山海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
“嗯…”她点点头,颇为认同,“确实是有福。”
“哈哈哈哈”,小红一手搭在她肩上,笑的直不起腰,“小青耕,你可真是…对了,刚刚救你那人,你可看清楚了?”她神秘兮兮的一脸神往。
“对了,你有没有被伤到?”青耕顾不上小红说的话,倒是拉着她从上到下检查一遍,却不想刚伸出的手就被小红不客气的拍掉,
“好了、好了,你干什么?我好着呢,太子殿下可是惯会怜香惜玉。”
“哦。”
“你别打岔,我再问你,刚刚救你那人,你可看清楚了?”小红不满青耕的走神,干脆停下来,将她左顾右盼的脸扳正,“你实话说,太子殿下怎么样?”
“很好啊。”
“你这也太敷衍了,能不能好好说说?”
青耕被她过于严肃的表情给逗笑,“好、好、好”,她正色道,“殿下很好。”她似是怕小红不相信,又郑重的说了一遍,“殿下很好。”
“你没诓我?”
“当然了,我诓你做什么?”
“太子殿下不仅长得好,连脾气也好,身居高位,从不摆一点架子,谁要是得了殿下青眼,那才是真正的有福气。”
“嗯”,青耕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那如果将太子殿下同你的恩人相比呢?”
“小红,这是不能比的。”青耕义正言辞的回道。
天族的太子殿下,是众所周知的聪慧、良善,所有的褒义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话说,上帝在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会关上一扇窗。可在太子殿下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青耕也是从小听着太子殿下的故事长大的,对这样惊艳绝绝的少年自然心生向往,可也仅限于向往。
“恩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待在龙宫就是为了报答恩人的情谊,可住了这么久,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总给恩人添乱。可恩人不仅没有怪我,反而处处教我、包容我,就是让我再住上十年估计也还不清了。”
“说到付渊,你是不是就会拿这老一套的来敷衍我,这些话你不说我都猜得到。这样,我问你,如果非要你从太子殿下和恩人中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当然是恩人。”青耕想也没想径直答道。
恩人虽然将她从树上摘下伤了仙根,可后来她化成人形、见识到很多东西都是恩人带给她的。
太子殿下虽好,可却不是她的。
“青耕,你完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付渊了?”小红凑近她,日头洒下的光影落在青耕脸上,脸上细小的绒毛似乎也染上了金色,小红看见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心中是又气又恨,“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付渊了?”
尽管依然不是很明白大家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可青耕的脸却不由自主的烧得更红。“我、我没有。”
“你有!”小红气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作势要去找付渊算账。
“你别”,青耕这时倒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什么是喜欢?我连喜欢都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上恩人呢。”
“傻妞,付渊这个花花公子骗的就是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我问你,现在你是不是只要一看见付渊,你的目光就会一直跟着他转?如果不巧看见他同别的女仙子在一起说笑,心里是否会又惊又怒?甚至还有一丝你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委屈和酸楚?而且,你心里就如同那猫抓一般,恨不得立马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是与不是?”
窗户纸被捅破,少女朦胧又隐秘的心事暴露在阳光下。青耕被吓白的脸色从里渐渐透出一抹红,然后以一种燎原之势,蔓延到耳根。
“青耕,你看,你还说谎。”小红指着她越发红润的脸颊不肯松口,“我这就去告诉你师兄,告诉他女大不中留了。”
“小红,你别去。”听到小红要将此事告诉冬青,青耕心中不可抑制的涌上些许感情,她还没闹清是什么,就迫于现实急忙拽住小红,“小红,你别去。”
“这下知道怕了?”小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青耕,早知道养在付渊这个花花公子身边不靠谱,但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光景,竟让一个情志未开的小丫头丢了心。“这样,你若从北海搬回来,我就答应为你保守秘密,既往不咎。否则,我就马上告诉你师兄,让他好好教训你。”
“小红,搬离北海不是我想搬就能搬的,当年恩人把我带走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没法子将我留下?”
“你还有理了?”小红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青耕胳膊上招呼。
“我说的是真的。”
“骗子。”
“我真的没有骗你。”
“咚…咚…咚…”有低沉的钟声从海底深处传来,青耕像被惊醒一般,吓得一个激灵,“完了!”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小红懒懒掀开眼皮扫了青耕一眼。
青耕指着海平面上越来越低的太阳,欲哭无泪。“已经敲钟了,龙宫快关闭了,我得赶紧回去。”
早春时节的天空,呈深蓝色的帷幕,铺就了没有夹杂一丝白云的画纸。或有几道隐约不清的烟雾划过,那是赶路归家的仙人。
“不管了”,青耕拉着小红简单说了几句,就提起裙摆匆匆跑了。
“等我找着机会,就回来看你们!”
“哎,你这丫头…”
天边的星星渐渐淡了,青耕从梦中醒来,一帧帧的梦境似乎随着越发显明的天空淡了。她感觉腰身紧紧的,一睁眼发现是江疑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殿下”,她小声唤了句,然后试着动了动。
“怎么了?”江疑被唤醒,声音里还带着未开眠的眷懒。
“殿下,该起了。”
“嗯。”江疑换了个姿势,将头深深埋在青耕脖颈处,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起来。“救治百姓的事还是要先同崔县令说一声,有他帮忙,行事会便捷很多。”
“嗯。”
两人收拾好后就一同出了门。
今日暂时歇雨,笼在远山上的薄雾散去,露出青葱的植被来,绿油油的成片。有朝阳从山那头升起,圆圆的火球驻在那儿,似丹青师手下的名画。
青耕和江疑走在湿漉漉的长街,临时搭起的棚子下是因疼痛呻吟、辗转反侧的灾民。两人还是在河堤旁找到的崔县令。
没有降雨,河中水位较之昨日退减不少,两边两岸也不再是被水泡过的肿烂。可上流水势汹涌,盘桓几道水湾后也不减湍急。崔县令还是昨日那身水手装扮,混在人群中,裤子撩到大腿根,两个小腿深深扎到泥里,手里拉着拳头粗细的尼龙绳,在一声接一声的吆喝中用尽力气。
“崔县令。”江疑在岸头喊。
“崔县令。”
“崔县令。”
“崔县令有人找。”
在民工的口口相传中,崔相磊在人群中转过头,看到是江疑他们,同身边人交代几句,然后踩着泥泞就过来了。
“孙公子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可是受昨晚余震的影响?”崔县令挠挠头,有些许不解,“昨晚余震来的确实蹊跷,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那动静之大,大的像是第一次地动,怪得很、怪得很啊。”
崔县令一提起,江疑就想起昨晚不请自来的付渊,只是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没有,只是见到百姓们衣不蔽体、朝不保夕,实在睡不踏实。”
崔相磊用挂在脖子后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害,事情也是要一天天做的,孙公子不必太过自责。”
“今日我们前来是有事同崔县令商量。”
崔相磊一怔,然后立马做出请的姿势:“那请孙公子与夫人前往县衙一叙。”
“不必麻烦,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公子请讲。”
江疑看看青耕。
水势湍急,裹挟着上流的泥泞、枯木,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而下,将扎在泥里的民工冲的七歪八倒。已经能看出河道两边用大小不一的石子垒起了堤坝,石子高低不平,凸起凹陷的甚至好笑。现在沙袋和巨石在慢慢往河道中央挪,两边被束缚了的水势更加急猛,浪头拍打在民工、巨石上,一个不稳就会跌进水里,若不是靠与旁人一同在腰间系着绳子,一个猛浪下来就会让人丧命。
青耕不忍再看,只轻轻的说:“昨日沿途看来,百姓们吃用尚且凑合,可很多人身有疾患却得不到救治,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加之洪水肆虐,若不防备重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瘟疫。瘟疫来势凶凶,这里又缺医少药,后果将不堪设想。我想在黔州城设立医馆,为百姓们看病拿药。”
“夫人明理。”崔县令盛赞,面上闪过一丝愧疚,“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如夫人所说,这里缺医少药,很多百姓连温饱都顾不上,哪里还顾着治病不是?且黔州懂医术医理的人也少,我不是没想过请外援,可秦岭淮河以南都是灾区,没有足够的保障,哪里有大夫肯过来替我们这里的百姓看病?我们之前也在各个点位设过医馆,可那些大夫要么借着行医的名义捞钱,要么只懂医理,不通实践,开出的方子往往药不对证,久而久之很多百姓都不去了,只自己在家拖着。”崔县令说着说着就红了眼,他又用布巾抹了一脸水,郑重其事的朝青耕跪下,“还请夫人救我百姓。”
“崔县令。”
青耕大惊,忙不迭将崔相磊从地上拉起来,“县令这是做什么?既然我与公子来了,就是来救百姓,此番同县令商量,只是为了行事便易,绝没有挟县令报恩答谢的道理。”
“公子和夫人能千里迢迢来赈灾已是我黔州大幸,又如何敢奢求恩人再做什么?设立医馆的事,公子与夫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需要我配合什么就直说,我一定有求必应。”
“那就多谢崔县令了。”
“不不不”,崔相磊忙摆摆手,“是我谢谢你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