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书然是社交老油条，上次宋盼说室内棋牌活动无聊，他记在了心里，也记得她说想玩跳伞和蹦极，但极限运动不是那么好尝试的，于是选了折中的网球，把这次见面地点定在一家俱乐部球场。

宋盼对运动一窍不通，但她觉得羽毛球和网球运动员穿的白色短裙特别干练清爽，买过两套运动服，只是迄今为止仍是全新。

这下使用机会来了，她很开心。

邢书然跟她约的上午，她找借口推迟到了下午。要考虑江柏予是来旅游的，绝对没有带合适打球的衣服。

她大清早把江柏予叫去逛商场，采购目标明确，要把他打扮成全场最靓的仔。

然而江柏予谢绝了她的好意，说：“又待不了多久，随便玩玩，用不着搞装备吧。”

宋盼执拗道：“那怎么行？难道你不打吗？穿牛仔裤跑不动。”

“我有能运动的衣服裤子，回去换一身就行。”江柏予让她放心道。

“你是不是不想花我的钱？”宋盼粘着他问。

“你的钱也都是你爸妈给的，留着你自己花。”江柏予揉揉她的头发顶。

“你的钱也是爸妈给你的呀。”宋盼说。

“但我毕竟毕业了，而你还在上学。”江柏予目光柔和，规劝她，“也不是不让你买，是真的用不上，那不成了浪费吗。有富余的钱可以攒起来，做你想做的事。”

“有道理哦！”宋盼思维跳跃，灵机一动道，“那我留着去看演唱会吧！我喜欢的女歌手下个月要开巡演，我还得抢票订酒店呢。”

江柏予没想到她生活如此丰富，试探道：“已经决定好要去了？和谁一起？”

宋盼：“没人一起，我自己去。”

江柏予：“安全吗？”

宋盼大笑道：“还怕我被拐卖啊？你十几岁就离开家了，自己去过那么多地方，你都没事，我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那不一样。”江柏予不想像家长一般喋喋不休地念叨她，拿出行动道，“要不陪你去？”

“我听的歌你大概不会喜欢，要是你一首都没听过，那在现场多没参与感。”

“无所谓，就当去玩。”

宋盼端视着他的脸，探寻道：“真的假的啊？真愿意陪我去？”

江柏予果决道：“至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可你不是要找工作吗？”她嘀嘀咕咕。

他承诺：“我可以提前把时间预留出来。”

“真不许我单枪匹马？”

“不许。”

宋盼让步道：“好嘛，那我就听你的吧。那你答应了要陪我去的，不准反悔了哟。”

江柏予：“答应你的我一定做到。”

宋盼再次挽紧他，“那不逛了，现在陪你回酒店换衣服，换好了我们去吃饭。”

下午一点半，他们在网球俱乐部和邢书然碰面。邢书然带的女伴身材很好，个头和他相当，面容秀致，曲线傲人。

宋盼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江柏予。”

邢书然打量着她身边的人，客气地和江柏予握手道：“你好，久仰啊。邢书然，宋盼的老朋友。”

环境造就人，邢书然跟着父辈学做生意，年纪轻轻却腔调老成，一边问话，手臂一边搭上江柏予的膀子。

宋盼被挤到后边和新来的女伴一道。她稀里糊涂的搞不清状况，女伴主动和她攀谈道：“你皮肤好好，还在上学呀？”

“对，大三。”她识趣地聊起天来，“你这么高，是模特吗？”

“嗯，我是平面模特，你可以叫我霓娜。”说着一只手向她伸来。

宋盼握了握那几根纤细的手指，说：“宋盼，期盼的盼。咱们俩应该差不多大？”

霓娜摇头，微笑道：“并没有差不多，我28了。”

宋盼张着嘴表达惊讶：“天，完全看不出来，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二十出头。”

“比不上你们，我的工作要经常熬夜，作息不规律，还得节食保持身材……”霓娜笑意加深，“幸好有医美，不然我也只能顶着黑眼圈满脸红血丝出门。”

宋盼对率真爽朗的人倍感亲切，眼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好感，说：“你会打网球吗？我其实是今天才第一次来这种专业俱乐部，以前只和同学在操场上比划过。”她学做了两下挥舞球拍的手势。

霓娜觉得她活泼可爱，嘴角弧度扩大了，笑得愈加真诚，“我打得还不错，待会儿教你。”

宋盼：“哇！你很擅长运动吗？”

霓娜的四肢线条紧实修直，皮肤下隐隐显露出细长的肌肉形状，模特多会保持良好的健身习惯，所以身材好不足为奇。但打球是竞技，没两下子肯定不敢胡乱指导别人。

“我是国家二级排球运动员，读的体育大学，球类多少都会一点。”霓娜说。

宋盼崇拜道：“那你好有才华啊。”

霓娜：“这家俱乐部是我推荐给邢书然的，他们经理是我的大学同学，等下让他给你选副轻巧的球拍。”

“好啊好啊。”

宋盼和霓娜相谈甚欢，心中却惦记着江柏予。但看邢书然勾肩搭背地圈着人不放，她又不想上前打搅了，让江柏予自己应对吧。

网球拍并不便宜，宋盼嘴上说想学打球，但她心里有数，像这类有门槛的运动，没个专业教练陪练，靠自己瞎打是行不通的，先不说打得怎么样，若是稍有不当把脚崴了膝盖扭了，那才是人间惨剧。她本身怕苦怕累，鲜少流汗，犯不着花钱买一副不见天日的球拍。

邢书然和霓娜都是这里的会员，又和经理相熟，免去推销卖课的流程，给他们借来两把好拍子。

午后春光正好，室外球场被绿油油的植物包围着，阳光不温不火地抚摸着皮肤。

宋盼穿着她尘封了两年的无袖小白裙，吸汗透气的轻薄柔软材质，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剪裁极为熨贴流畅，裹着她窈窕的身段，露出她细伶伶的手脚。

她在遮阳伞下涂身体防晒乳，有刚打完球的路人带着一身汗酸气经过，用眼神嘲弄她。

她凶神恶煞地瞪回去，“看什么看啊？没见过美女？”

霓娜安慰她：“没事不用急，你慢慢涂。”

宋盼一对上霓娜，又变回笑脸，“我也想试试你这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但自己晒不均匀，如果晒伤那可丑了，得去美容医院做美黑项目吧？”

“我是天生的橄榄皮，”霓娜说，“你还是好好保养你的皮肤，白点好看。”

“噢！”

宋盼左右张望，问：“诶？他们俩人呢？”

霓娜比她更一无所知，耸肩道：“不知道，我们先打吧。”

宋盼没有查岗的习惯，江柏予那么大个人，又有邢书然领着，走不丢；她出于关心给江柏予发了条微信问他人呢。然后便放下手机，上场磨练球技了。

霓娜负责当她的陪练，教她如何正确地握拍，站姿、腕部怎样发力，几乎是手把手教学，然后给她演示正手和反手击球。

宋盼一心向学，练得有模有样，当热身结束、筋骨活络开来，她抹了把鬓角翻飞的浅头发，激进地和霓娜申请道：“我们打一局试试呗，我觉得我能接住球了。”

霓娜没拒绝，走到拦网的另一侧，说：“今天之内你要能接得住我的球，那你大致也属于运动天才了。”

宋盼把自己的高马尾编成一条辫子，用霓娜教她的站立姿势和握拍方式摆出准备好的架势。模仿喜剧片里的诙谐口气大放厥词道：“放马过来啊！”

霓娜走到球筐旁，想笑，但绷直了嘴唇。她从筐里捡出一颗球拍到地上，再等它弹回手心，随后娴熟地挥拍击球，精确地将球打向宋盼能接住的区域。

宋盼的反射神经算快，脑子还没动，身体先调动力量集中于手腕；她感到一股沉重的阻力凝滞在手中，她奋力回击，把拍网拦截下的球体打回它的来处——

可惜高度和速度均没有控制好，球撞在拦网上，灰溜溜地弹落在地。

“哎呀！”宋盼分外遗憾道。

霓娜鼓励她：“已经很棒啦！再来！”

“——打得好！有天赋！”起哄声在场外响起。

宋盼一转头，是邢书然和江柏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

她和霓娜说：“歇几分钟，我想喝口水。”

接着走到球场的铁网前，问网外的那两人：“你们刚干嘛去了？神出鬼没的。”

邢书然道：“去经理办公室坐了会儿，你男朋友我还给你了啊，你验货签收下。”

宋盼扫了眼江柏予，嗯，毫发无伤，就说：“我忙着呢，你继续替我托管吧。”

说完她扭身回到场内，辫子随背影洒脱飘扬。

她和霓娜练得起劲，邢书然也不甘示弱，脱了外衣要上场露一手；他和江柏予聊得还行，总不好把人晾着，就提议道：“要不咱俩切磋一下？”

“试试吧。”江柏予的外套下是一件黑色短袖，回酒店换过的束脚运动裤和跑鞋，倒也像那么回事。

他俩进了相邻的球场，霓娜这边跟宋盼叫停，拉着她去观众席中场休息喝饮料。

宋盼灌下大半瓶果汁，有些饱腹感，她直勾勾地望着球场上跑来跑去的二人，险些走神。

霓娜许久没听到她出声，说：“你男朋友很会打球啊，你怎么没让他教你？”

宋盼盯着挥洒汗水的江柏予，疑惑道：“他这样就算很会打的吗？”

霓娜笑道：“比邢书然打得好，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他懂得迎合对手的球路，嗯……还会适当放水。”

宋盼瞋目，“你是说，他那些没接住的球，是在放水？”

霓娜：“大部分是。”

宋盼：“怎么可能！他看起来只比我强一点点而已！”

霓娜又笑：“所以我说，他很会打球啊。”

好哇！深藏不漏。宋盼气鼓鼓地抱住双臂，仿佛受人欺瞒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