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的、浓郁的,香气招摇,似是在呼唤。
又是这样一股异香。
我用帕子捂着口鼻,尽量放缓呼吸。我心中已有了估量,每每嗅到这股香味,我便会莫名其妙地不省人事,怪梦连连似被勾魂。
但却只觉得香气仍如鬼魅游丝一般,丝丝沁入我的心神。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慌张极了,忙回过身。
身后立着一挺拔如松的身姿,顺着垂下的墨发往上看,楼山睫毛微颤,神色里带着担忧与困惑。
“阿坞,进去吧,汤圆快做好了。”
我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迎面撞来几名男女,隔开了我和楼山的距离,我生怕自己又被勾走,无意间抓皱了楼山的绸缎袖子。
回到座位,两个碗上热腾腾的白气往上冒着。碗内糯米团子饱满圆滑,浸润在奶白色的甜汤里。
楼山舀了一个在勺子里,吹了两下,然后抬眼看着我。
我用嘴唇试了试温,觉得尚可入口,便咻地把团子吸进嘴里。柔滑的口感在口腔中走了一遭,包裹着的芝麻馅料却把我烫得够呛。
再吐回出来颇有不雅,我在嘴里哈了半天气,也没能吞下去。楼山瞧着我手足无措地样子,这才咬了半口,嘴角含笑。
我眉毛倒竖,怒瞪。
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
庆典还在进行,高台上歌舞升平,鱼龙起舞。
永安道两旁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摊子,有人只简陋地提着几个竹篮,好点的便有席方桌。做糖画的阿伯晃着盛糖浆的铁锅,首饰摊子旁小贩举着两支亮晶晶的步摇大声叫卖。
“公子,这位公子。”
眼前一位妙龄女子身披锦绣,婀娜的身段把身上那匹花布也衬得明媚动人。我闻声望去,这位女子原是在给一家布料店做招牌。
“这位公子,”大肚腩的掌柜举着几方布样,笑脸截住楼山,“这位小姐跟您真是般配呀,要不要给小姐订制几套衣裳呀,保证小姐貌美如花。”
若是在平日,这位掌柜的马匹的确是拍得很到位的。只是我与楼山实在不是什么公子小姐的关系,我也自认做不到什么貌美如花。他这样笑嘻嘻地一通说下来,我跟楼山对视一眼,颇为尴尬。
这位掌柜看出了犹豫,却摸不透其中的缘由,只拿出算盘啪啪几下,郑重地伸出四个指头,“这位公子,这可是西域运来的丝羽衣啊,您摸摸这料子,多柔顺、多舒适,今日本店大酬宾,只要四两银子。”
我心生好奇瞅了一眼,也不过是些普通的料子,这店家居然也过意得去胡吹一通。胖掌柜已经叨扰许久,我失了耐心,扯了楼山的衣袖就想要走。
身后的仙人却并没有跟上我的脚步,我诧异抬头,他脸上居然是有些动心流连的神色。
“哎呀,师傅,你不知道,这些奸商精明得很,哪是什么羽衣呀,都是诓你的。”我把他拉远几步,压低声音跟他说道,“况且我也不用那么好的衣服呀,穿在身上滑溜溜的跟挂不住似的,还是这件布袍子好穿。”
见我推托,楼山垂目应了,神情却若有所思。
“阿坞,你在此处,等我片刻。”楼山四处张望,意有踌躇,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把我置于一处屋檐下,叫我等候片刻。
人来人往,不过一瞬,楼山的身影便隐没于繁华至中。
我漫无目的地闲等着,形形色色的人与我擦肩而过,于我而言只若过眼烟云。夜风确实是有些凉了,我只觉得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让我在这场盛世中不知所措。
仿佛在什么时候,我也曾经像这样等过一个人,而那人永远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等不到这个人。
恍惚间,楼山穿过人流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晶晶亮亮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支青玉簪子。
“雕琢的技艺还差些火候,玉料却是不错的。”他款款走来,衣袂飘飞,恍若世外谪仙。
“来,送给你。”见我没反应,他把簪子往我手里递了递。
那是一支普普通通的青玉簪子,上头雕了一朵青梅,握在手里有些凉。
“上回我去瞧了瞧你们练功,女弟子们多少都有些首饰,便想着让你也戴一个。”
楼山侧头微笑,眉目温和,只须看一眼,便觉现世安好、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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