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严柳邀了魏如梦令今朝到怀梨园一起过。
点爆竹贴春联白雪压在屋檐上,就算严柳已经尽力让身边充满了人,少了那一个就是不一样。
严柳坐在椅子上看着院里的花火发呆。
初一严柳去到城外父亲的墓,这座坟已经立了三年了,墓碑上的痕迹也有些模糊,严柳轻轻拂去上的雪,按规矩叩拜后又说了许多想念的话,最后希冀到:“父亲,我遇上一个人,我中意他。希望你保佑他安安全全的回来。”这才离开。
城外的难民还是很多,听说最近又冻死不少。
严柳进出城门都要小心不被难民缠上。虽然严柳腿脚不好,好在江姨和川先生一直陪着他,难民也认出他们是施粥的人,怕得罪了后没有粥喝,便也不敢上前。
初三开始走亲访友,刚过晌午祝卿安就提着佳酿来找严柳了。
“怎么着?十八年的女儿红,在西北那边买来的,我闻了闻,味道正的很!”祝卿安一进门就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本想着怎么着都要年前赶回来的,除夕夜里和你,舒元,川先生,江姨一起喝这好酒,可是路上先是碰见要去西南大军,商队避了几天,后面马车又坏了个轱辘,这才回来晚了。”
“那还不把你着急坏?”严柳笑着走过来,眼里含着点苦涩。
祝卿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到椅子上:“哎,我在外面跑这么多年了,家里有我没我都一样,多少年没过过年了?早没概念,本来也只是想和你们一起乐呵乐呵,反正这才初三,也没耽误多久。”说着迫不及待地又拿起酒坛子,盖子一掀,坛身一倾,就想倒进桌上的茶杯里,“好酒不等人,我一路上可是馋的不行,眼下当着你的面喝可不许怪我不仗义。”
严柳抬手扶正酒坛,抬手就将祝卿安拉起来:“哪有这么不讲究的?叫川先生和江姨一起,顺便去厅里把酒杯拿过来。”
这时川先生和江姨刚好从外面进来。
“来了来了,卿安刚进来时就和我们打了招呼了。”川先生一边说一边将酒杯酒壶放在桌子上,身后的江姨也端了两盘小菜过来。
“凉拌兔肉!”祝卿安两眼盯着江姨摆在桌子上的小菜眼前一亮。
“快坐下吧,你看看我们第一女商都急成什么样了。”江姨笑着将严柳按在凳子上,自己也坐下。
四个人都坐下后,祝卿安急不可耐的配合着川先生将酒坛里的酒倒进酒壶里。
十八年的女儿红的香气瞬间散发出来充斥着大家的鼻腔。
祝卿安忍不住了,囫囵吞下一杯后立马夹了一筷子兔肉塞进嘴中。
“真是唇齿留香!”祝卿安赞到。
这一下子的瘾也给过了,祝卿安缓过神来才发现舒元不在。
“舒元呢,今天怎么没粘着你?还有傅朋和瑾纨二人,叫来一起喝酒呀。”祝卿安说。
“傅朋和瑾纨年前出去游玩了,说是过了正月才回来。”严柳说着,也饮了一杯酒,“舒元,舒元他跟着大军去西南了,你路上碰见的说不定就是他在的那批。”
川先生和江姨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久经商场的祝卿安一下子品味到其中的微妙,看样子严柳似乎不太高兴。
“我看那小子武功好得很,说不定到时候立个大功回来变成将军了,你就偷着乐吧。”祝卿安笑着又给严柳添了一杯,拍了拍严柳的肩膀。
严柳很快释怀,眼下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入夜,祝卿安告辞回家。严柳喝的有些多,江姨和川先生联手把他扶上床休息。
给严柳盖好被子后,二人走出房间。
夜光下江姨与川先生四目相对。
“你派一队人护着舒元吧。”江姨开口。
“好。”川先生应下。
江姨叹了口气,二人又一起携手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又是一年了。
严柳每日除了抽两个时辰教教下面的演员,就是侍弄他的花花草草,看看诗集,偶尔找令今朝魏如梦或者祝卿安聚聚。
每三个月,舒元就会寄一封信回来,偶尔舒元找到点别的门路还会另外寄几封。严柳怕错过那几封信,又因为腿伤,再也没有离开过京城了。
另一边舒府也没有多安分。
舒元刚走那几日,小冬还沾沾自喜了一会。
一日张怀玉在杜似雪那边受了气,理所当然的来到了小冬这边撒气。
小冬见张怀玉领着嬷嬷进来,行了礼后里面像平常那般垂头站在一旁。
“小冬,时日久了,突然想起我许久没来见你了。”张怀玉坐在嬷嬷刚用手巾擦干净的凳子上,垂眸看着小冬。
小冬嘴唇嗫嚅了几下,不知道怎么回,于是干脆闭嘴没说话。
张怀玉见她这样像个木头似的,颇有些不满,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来舒元已经去了西南一个月了,他临走时可有好好和你告别呀?”
小冬低着头说:“告别了,我叮嘱他一定要听老爷安排。”
“也是,这一走他估计也很难回来了了。那西南最是凶险,前年门房老张的儿子去了不就是半年没到就死在战场上了吗?”张怀玉说着,可惜的摇了摇头。
小冬一愣:“什么战场?不是说老爷能护着吗?”小冬一直以为舒元是去外面当官的,历练几年就能转回京城,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去西南打仗的。
嬷嬷接话说:“元少爷没告诉你吗?他这回可是要去西南战场。关于老爷护着少爷,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知道呢?听说北魏来了一位夏大将军,一上战场就没输过,老爷为安民心这才让元公子去的。”
西南战场如此凶险吗?
小冬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头晕眼花,面前两张含笑的脸都变得扭曲。
“扑通”一声,小冬就晕倒在地上了。
眼见着小冬就这样在面前晕倒,张怀玉站了起来轻唾一声:“呸,这么不经吓。”一旁的嬷嬷扶过张怀玉的手。
“走吧。”
张怀玉离开院子,小冬就那么躺倒在地上,第二天早上下人来送饭的时候才发现她。
小冬睁眼只觉人生无望,她身子骨本身就弱,这还没开春,她又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夜,病情加重的厉害,即日起只能日日躺在床上了。
事情很快传到吴蔻的耳朵里。
吴蔻倒是一开始就知道真相,但舒靖云的决定一向不是她能改变的了的。黄土埋半截的人已经看透太多,身子还是如前,不好也不坏。只是听说小冬倒下后又给她拨了几个人去。
张怀玉很满意小冬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表现,可是转头又要面对刁钻的儿媳。
杜似雪对张怀玉手里的房产地契虎视眈眈,每每都在侵蚀。
张怀玉对她最是头疼。开了年长孙已经一岁多,张怀玉琢磨着可以给舒博渊多娶几个小妾了,于是半年内纳了两位进来。
舒博渊喜欢新鲜人,张怀玉挑人也挑的好,专挑的貌美肤白有才情的,只是坚决不找家世特别好的了,怕再来个杜似雪般的人物。
张怀玉本以为有了女人进来杜似雪就会忙于争风吃醋。然而现实还是告诉张怀玉,她小瞧了杜似雪。
杜似雪本就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她嫁入舒家求的本不是一个情字,现下她已诞下一子,在舒家地位无可动摇,别说舒博渊多了两个女人,就算多了两百个她都不在乎,她眼里只有权利。婆婆厉害又如何?她要把舒家的东西都攥在手里,她要当当家主母。
张若天楚术炆贪污事件之后,舒博渊在官场上沉寂许久,也算是舒靖云对他的敲打历练,让他不要光想着依赖父亲就能在官场上扶摇直上。不过也只是半年,半年之后舒博渊在官场上依旧风生水起,毕竟是舒靖云唯一的儿子,谁还记得那位远在西南的舒元?
舒博渊职位越攀越高,短短一年已经从将作监丞升到了太府寺丞了。
这太府寺是掌管财务的,油水最多,加上舒博渊的岳父杜华年就是太府寺卿,在岳父手底下干事最是轻松。
舒博渊因为升职开心的不得了,请同僚们在喜迁莺大办了一场升迁宴。以至于第二天早朝时,舒博渊因为宿醉几度瞌睡,心里埋怨着皇帝怎么还不结束。
“西南传来战报,近期和北魏的交战我们渐渐占领上风了。是夏赤空春寒时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手臂,正在休养,北魏军心一时涣散,我方乘机开战,这几次都胜了。”卫尉寺卿楚道远禀报时激动溢于言表,“董正极董总督说其中舒元舒参将杀伐果断,几次奇袭都是舒参谋提出的,立了大功,请求皇上讲他提拔为总兵。”
舒元!
这下舒博渊是立马清醒了,舒元立功了?还要提拔他为总兵?
舒靖云除了丞相一职外还担了个太仆寺卿。太仆寺卿与卫尉寺卿同属兵部,舒元立功了舒靖云不可能不知道。
舒博渊透过人群看向舒靖云,他脸上果然一点惊讶之色也没有,面色很平淡,似乎舒元只是战场上一个普通将领,与他毫无关系。
慕容物面露喜色的同时将眼睛的余光扫向舒靖云,他可是记得这舒元是当时舒靖云为了在民间树立民声才上报要求让他去西南战场的。
这对父子的关系可不怎么好。
这晋升是免不了了,可是晋多少可都在慕容物的掌控中。
舒靖云的表情毫无破绽,慕容物干脆开口给了舒元一个都督的职位。
舒靖云想要坐上皇帝的位置,慕容物又何尝不想把舒靖云给抹杀掉。干脆先糖衣炮弹,营造一个和谐假象,重要的是稳住边境战士。至于舒元,要是真的有命活着回来,路上再设计杀死也不迟。
舒博渊一听给舒元升到都督,气的头更胀痛了。可这么些年来舒博渊已经知道他能在哪撒气,不能在哪撒气。路上和同僚交流时都面带浅笑,没有表现出不耐。一回到府中,他就来到了妾室李氏的屋内,打砸一通后狠揍了那个昨夜还在与他温存的女人。
李氏疼的蜷缩在地上颤抖,脸上全是血也不敢呼痛。
舒博渊见此,气已经消了大半,又踹了地上的李氏几脚就离开了。
回到主房,舒博渊见杜似雪正在查阅账房递上来的册子。这是她前两天在公爹那里求来的权利,美名其曰是给张怀玉分担。
“咦?”杜似雪看见某一页写着一个京城偏僻的房产,是在舒元名下,一下有些疑惑,“这舒元什么时候在京城置办了房产?”
一旁来屋子里找书册的舒博渊一听到舒元的名字里面立起来耳朵,凑上前来问:“舒元什么?”
杜似雪见面前的这张大脸,知道舒博渊最是讨厌舒元,虽然心里不屑,还是将册子递给了舒博渊,指给他看:“你看,这里记了一笔,舒元在京城边上有一套房产。”
舒博渊眼睛微眯,将册子一折,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转身就走:“东西先给我一会,晚上还给你。”
“你别弄丢了,之后还要还给账房呢。”杜似雪叮嘱到。见舒博渊三下两下就没影了,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继续看着面前的账目。
刚刚就听下人说了,舒博渊不知道发什么疯,早朝回来就去揍了李氏。舒博渊暴虐,杜似雪却不担心他将手伸向自己,她可是杜家唯一的嫡女,父亲很看重她,加上如果自己在舒家受了委屈,打的也是父亲的脸,杜华年是不会眼睁睁的任由这种事情的发生,有着父亲在头上压着,谅他舒博渊也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舒博渊找到心腹,把册子递给他,命令到:“查清楚这个院子里住着谁。”
心腹应下,探查好第二天中午就回禀了舒博渊:“大少爷,这个院子里住着两个女人。”
“女人?”舒博渊呵笑一声,“舒元在外装作断袖,难不成就是想掩人耳目和这两位厮混在一起?我偏不让他如愿。”
舒博渊眼神一厉,冲着心腹吩咐吩咐了些什么。心腹面色一沉,但也没有多说,立马退出去办了。
事已至此,他再到父亲面前闹也无济于事,反而不如默不作声倒是显得他沉稳。但是不报复舒元舒博渊心里总是不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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