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绽的梅枝倒影在琐窗上,屋子中飘散着若隐若现的沉香,书案前的人指尖轻轻揉搓着梅的花蕊。她回想着连日来太平的变化,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公主殿下,已然不复存在了,消磨在了这漫长的光阴中。
搓捻开的梅蕊让这屋子沾染上了些那清香味,屋子外踏进一女子,只用余光扫视着那绚丽的裙摆便知道是那容颜如花的小郡主。
上官将梅蕊放置到桌案上,起身行礼道,“臣参见郡主。”
女子走到她身前坐下,看了一眼那半朵残梅,悠悠说道,“我才打姑姑那来。”
说着她看向那人,“你知道她也在搓捻梅蕊么?”
上官一直俯身没有应话,只听见女子又说道,“你同姑姑到底有什么过往?”
那人轻言道,“郡主若是想要听话本故事,恐是来错了地方。”
“南市上多得是讲书的人。”
女子单手靠在书案上撑着自己的下颚,睫毛微微煽动的看着她,“唤我裹儿。”
上官抬手应道,“臣不敢。”
女子巧笑说道,“你连公主殿下都敢,我区区一个郡主你有何不敢的?”
说完她便起身用指尖扶起她的下颚说道,“你看看本郡主。”
“我没有姑姑美丽么?”
“还是没有姑姑有韵味?”
上官直视着她的眼眸说道,“草木有本心,何须美人折。”
“郡主貌美,何须同殿下相比。”
女子得意一笑,抬手准备抚上她的脸颊,却被那人握住手腕,“郡主,各宫殿的门快落锁了,郡主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李裹儿皱着眉来回挣扎着被人钳着的手腕,见挣脱不开,索性撂下话说道,“落锁本郡主今日就宿在这里又何妨?”
上官一边将她拉扯出大殿,一边说道,“那恐怕是不妥的。”
殿门前站着的李裹儿的贴身女使看到这一幕,惊得哑然失色,上官同守在廊下的真儿说道,“找两个女骑,再寻个轿撵,将郡主送回去。”
“诺。”
女子一边挣扎一边叫嚣,“上官婉儿!你放开我,我要到皇祖母面前告状!”
上官松开她的手腕,俯首道,“若要告状也只能等明日了,今日郡主还是需得快些回去。”
女子看了看自己手腕被勒出的红痕,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你自己瞧瞧,明日等着挨板子!”
“诺。”
明亮而宽阔的大殿上方坐着身穿龙袍的皇帝,群臣整齐的俯首在殿下躬身向上位行礼。
“都起来吧。”
话音落下不久,身侧穿着紫袍的男子便站出说道,“陛下,儿臣有事要奏。”
“说吧。”
男子正步走到大殿中央,俯首跪下,“儿臣前几日在宫门前的望楼远眺,见这大周在母皇的治理下是一片繁荣气象,但一想到边关却连连战事,又不由得悲从心来。”
“儿臣作为太子岂能安于这宫殿之中?儿臣愿拔剑指向那犯我疆土之人,用他们的头颅为我大周百姓献祭!即便是拼上儿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此番豪言壮语刚刚落地,便有朝臣起身附和,“臣以为庐陵王有此胸怀,乃是我大周百姓之幸啊!”
“臣等愿跟随庐陵王出征收回失地!”
这番话更是让群臣激切应道,“臣附议!”
“臣附议!”
太平在一侧看在眼里,哥哥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应是受人点拨,到底是受谁呢?
心中最不好受的莫过于默默看着的魏王了,他的太子梦应是彻底碎了,如今群臣要回归李唐的决心,连皇帝都无法再阻止。
皇帝在上位一方面看着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终于有血性了一把,也是由衷感到欣喜,但另一方面瞧着这激荡不已的场面,这庐陵王又大有盖过自己的气势,而她如今也别无选择。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由皇儿与狄仁杰一同带兵出征。”
“诺。”
“除此以外,礼部将册封显为皇太子的事宜也拟个章程出来,挑个日子便行册封之礼吧。”
这话一出中书的诸位宰相,心中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姚元崇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说道,“陛下…英明啊!”
不止他们,上官亦是在心中落下一口大石,从私心讲,她不愿让李旦上位。
一名少女哭哭啼啼的踏进了集仙殿,还未走到陛阶便对着皇帝娇嗔道,“皇祖母,您身边的人欺负裹儿…”
皇帝年纪大了,对这位自小便远离自己的孙女格外疼爱,听闻当初自己撵走儿子的时候,那孩子出生在去庐陵的路上,没有襁褓裹身,便用了李显的外袍,所以得了个小字叫“裹儿”。
女子华丽的裙摆拖拽着上了陛阶,伏在皇帝身侧说道,“祖母…上官婉儿欺负我…”
“您看看…”
说着她便抬手亮出来昨日被上官捏红的勒痕,皇帝瞧了瞧转头看向上官,“婉儿,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站出应道,“回陛下,昨日快宵禁时,郡主还在臣的住所,臣情急之下便只能将郡主强行带回翔龙院。”
李裹儿靠在皇帝的榻上辩驳道,“昨日裹儿想让大人教裹儿习字,大人总是不耐心教授…导致裹儿半天都写不好,所以久久都无心离去,谁知大人竟要赶走裹儿…”
“皇祖母要替裹儿做主啊…”
太平在一侧应道,“母亲,婉儿历来教授是极为耐心的,凝儿与敏儿在她的手中教养,儿臣历来都是放心的。”
“怎到了裹儿这里竟成了如此无德之人?”
李裹儿看向太平说道,“姑姑的意思是裹儿在撒谎了?”
说着又起身抬声说道,“裹儿倒是奇怪了,怎么姑姑左右都要帮着一宫人说话?”
“姑姑寝殿中的那副字到底跟上官婉儿什么关系?”
上官站出说道,“陛下,臣认罚。”
皇帝看着那二人轻哼道,“认罚?欺君罔上的罪,朕想罚你,你担得起么?”
上官跪倒在地说道,“陛下,臣从未欺君罔上…”
太平亦咬着压根说道,“母亲,儿臣同婉儿并非裹儿说的这般,儿臣同她早已是清清白白,瑶光殿,书斋院的宫人皆可以作证…”
“母亲放过婉儿吧…”
“儿臣同她话都不曾多说过一句,何来私情?”
皇帝猜疑二人暗通款曲,太平心向李唐没有关系,但若是自己的近臣为了太平心向李唐便是背弃自己,这是天大的灾难。
好在上官婉儿是个聪明人,知道利害关系,提前同太平撇清关系,太平在她眼中倒也不过如此,若不是李裹儿闹这一出,皇帝曾真的一度以为二人已然是离心离德。
“婉儿自己去领板子。”
她不能抑制二人的情愫,但她可以随时敲打着她们。
李裹儿朝着太平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太平眼眉低垂,她无心与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角逐这些,只在心中盘算着,今后的路是愈发的难走了。
夜幕降临时,皇帝驾临到书斋院,寝殿的床榻上躺着刚挨完板子的人,见着那抹明黄色衣袍,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帝拦住,“躺着吧。”
女子默默点了点头,“谢陛下。”
皇帝坐在床榻边缓缓道,“婉儿知道么?”
“朕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杀了你,但朕不忍心,你跟了朕二十年,朕看着你从一个瘦弱的小女郎成长为一个妙龄少女,朕喜欢你,喜欢你的才华,亦喜欢你的胆气…”
“还有你身上独一无二的清澈,莫要卷入那些党派争执,让你远离太平,朕这是为了你好。”
床榻上的人应道,“臣谢陛下隆恩,臣…不会有负陛下…”
皇帝掀开她的衣衫,看了看伤口,眼角渗出一丝泪痕,“好好养伤,好了之后还是回来侍奉在朕左右。”
“诺。”
太平紧捏着衣袖,步履平缓的走过九州池回到瑶光殿,身后的丝竹试探说道,“殿下,这样的事儿,有一次可就有两次,不能由着郡主这般胡闹啊…”
女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本宫如今不能去翔龙院大闹,只能寻个时机敲打敲打皇嫂,她若是管不住女儿,本宫便让她再尝尝庐陵的滋味!”
说完便回头吩咐道,“去吩咐下帖子,本宫要在府中办诗会。”
“诺。”
翔龙院的韦香儿听闻了上官婉儿受杖刑之后,瞧着自己一脸得意的女儿,低声斥责道,“你去招惹她们两个做什么?”
大殿的宫人均被遣退,女子坐在一侧的坐榻上漫不经心说道,“阿娘是没瞧着陛下发了多大的怒火,上官婉儿也不似传闻那般受宠嘛!”
韦香儿呵斥道,“你懂个什么?你以为陛下打婉儿是给你脸了?”
“那是借你的手在抽你姑姑的脸面!”
“我们本来就是初入朝中,早年间同你姑姑还有些交情,这二十杖刑下去,莫说交情,只剩下仇恨了吧!”
李显慌忙起身说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我可不想再回庐陵了…要不我们上门去跟太平赔礼道歉吧…”
韦香儿瞪了他一眼,沉下眼眸说道,“怕是如今上门致歉,人家压根不会领这份情,想来是要另寻出路了…”
李显问道,“香儿是什么意思…”
女子看向裹儿说道,“想办法跟武家攀个亲吧,我韦家人丁单薄,父亲前几年便过世了,能做些文章的就只有裹儿的婚事了。”
李显看向远处喃喃道,“太平不至于赶尽杀绝吧…前几年她还往庐陵送过金钗…”
韦香儿冷笑道,“我告诉你,这几日我可打探得清楚,那上官婉儿是她心尖上的人,这几年那二人宛若夫妻般形影不离,二十杖,依着太平的性子没有当即到这来让裹儿偿命,指不定憋着什么后招!”
李显反驳道,“我可是听闻前段时间不久,太平自己还杖责了上官婉儿,心尖上的人怎会遭此毒打?”
韦香儿听了这话,也陷入了沉思,那二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婉儿好惨
隔三差五就在被毒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9章 裹儿告状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