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端午的季节,皇帝在石淙河边的一块巨石之上大摆宴席,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飘荡着一叶小舟,船头处席坐着一名弹琵琶的宫乐。
身后站着一名宫人举着一柄菏色阳伞为她遮挡着正午刺眼的阳光,女子身着一袭抹胸长裙,强光透过荷色将便化作温和的柔光洒在她的面容上,活脱脱呈现出一副江南水乡的模样。
皇帝坐在巨石南面,上官站里在一侧,席坐在太子身旁的相王李旦,看着这幅如同从画卷中走出的人,不由得有些失神。
人总是会钟情于自己得不到的物件或者人,自此前宇文绫剖腹明志以后,李旦便对她多有青睐,但奈何美人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模样,不管是送曲谱也好,还是寻珍玩也罢,她都是一笑便打发了。
太平在男子身侧看着他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打趣道,“本就是四哥府中的乐师,怎在府中还未看腻么?”
男子回过神看向她尴尬笑了笑,“妹妹哪里的话,只是这曲子从前本王也从未听过,故而入神了些。”
太子在一旁笑道,“听说是上官大人谱的曲子,叫醉渔光对么?”
皇帝抬眼看向身旁的人问道,“婉儿是么?”
上官俯首道,“回陛下,是臣。”
另一侧的武三思应道,“这曲子听着宛若晚风轻拂的样子,旷远安静又带着些许忧伤,倒是同婉儿的性子相符。”
“不过本王倒是觉得用瑶琴演奏倒是更有一番味道些。”
话音刚落下,上官便从身后拿出一箫管与其相和,连贯而轻柔的箫声,将琵琶乐声体现出渔船在海上颠簸起伏的急骤又修饰出一种旷远的哀愁与压抑。
在座的众人都被引入到了那感情真挚的委婉惆怅之中,一尾渔船漂浮在海面上,迎着微微拂面的潮风,站在船头看着天边缓缓露出的肚白,望着潮水缓升起,浪花翻涌,那是一副怎样美好的画面啊…
曲闭后,皇帝大笑,连声赞叹道,“这曲子着实是应景,朕已然仿佛能见着那鱼儿在脚边跳跃的模样了。”
太平看着一眼那将箫管收到身后的人,又端起桌案上的酒杯说道,“大人跟绫儿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武三思含笑附和道,“何止是天衣无缝啊,简直就是彼倡此和嘛!”
太平低垂着眼眸说道,“本宫倒是瞧着还少个抚琴的,表哥不然也起身助个兴吧!”
武三思起身应道,“本王自然是求之不得。”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那历来娇纵的女儿,哪里不知道她是闹得哪一出,轻咳一声说道,“好了,让绫儿换首曲子。”
“一首曲子来来回回弹还有什么兴致?”
安乐在一侧笑道,“是啊,从前裹儿在姑姑府中听凝儿阿姊抚过琴,那琴音才真的是只得天上有啊…”
“想必也是姑母教导得好…”
太平抬眼看着对面自己那花容月貌的侄女,笑道,“还是裹儿会说话,可算姑母没有白疼你。”
安乐朝她挑了挑眉,又看向上官说道,“要裹儿说,上官大人的箫声,可比不上您的琴音,来日还是不要再拿出来献丑了。”
上官俯身朝着她的方向应道,“诺。”
酒过三巡以后,山间缓缓便起了风,皇帝扶着额头唤道身边的人,“婉儿,让六郎过来。”
“诺。”
在另一侧正同朝臣一同吟唱诗词的张昌宗躬着身子走到皇帝身边,“陛下。”
“你扶朕回寝殿休息吧。”皇帝微闭着双眼轻言道。
“诺。”
上官亦俯首说道,“陛下,臣与您一同。”
皇帝摆摆手说道,“你留在此处,你走了着诗会还有什么兴致?”
太平看着母亲离去后,转头望着那腰间别着箫管的人,向她轻招了招手,那人便徐徐走到她跟前,只听得太平开口说道,“箫拿给我看看。”
上官正准备将腰间的物件递给她,武三思却不知道何时端着一杯酒站到二人身旁,“婉儿,本王同你喝一杯可好?”
“适才多谢婉儿替本王捉刀代笔啊…”
太平瞧了瞧适才上赶子要抚琴相和的武三思,起身说道,“表哥的琴,今日到底是抚还是不抚了?”
男子看着她笑道,“月儿…逢场作戏之言,月儿怎能当真,你从来都是唤我表哥,但哥哥我可是从来将你当作亲妹妹的…”
“一个宫乐…妹妹何必放在心上?”
太平看了一眼上官,没有再继续这话头,又说道,“罢了罢了,表哥同婉儿聊着吧,本宫过去瞧瞧裹儿。”
“说到头,这亲侄女还是要疼姑姑些。”
上官颔首看着她离去,才转身同武三思说道,“梁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武三思拂着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微微上扬,随后应道,“自然。”
二人行至石淙河边,走在那松软的青草地上,上官缓缓开口道,“梁王可知,安乐郡主已有孕三月有余?”
男子笑道,“本王略有耳闻,只是这孩子说到底跟我武家到底有无关系,也未可知啊。”
上官搓捻着手指,轻言道,“有无关系,想必二郎心中是清楚的。”
二人的身影折射在那片绿草地上,男子扬了扬头应道,“婉儿是想来做说客是么?”
上官笑道,“臣做的可不止是太子殿下的说客。”
男子看向她问道,“那倒是说来听听。”
上官停驻在河边同他说道,“裹儿与二郎出了这般事,若是没有善终,未免将来又会成为武李两家的创伤,而如今陛下本就有意缓解武李关系,梁王以为这件事若是闹到陛下面前,陛下会作何打算呢?”
说到这里武三思开始陷入沉思,听得眼前的人又说道,“终归结局都是一样,与其让太子妃闹到陛下跟前,不如梁王自己同陛下直言,与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结个善缘不好么?”
武三思听后皱了皱眉,同她说道,“我自然是知道,只是那安乐郡主太过嚣张跋扈了些,也是我家二郎自己不争气,怎就让人轻易便魅惑了去!”
上官正色道,“梁王这话可说得不对,怎能说是裹儿一人魅惑于二郎。”
“事儿是两人做的,如今便要将责任推到一人身上么?”
武三思摇摇头说道,“那李裹儿是个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上官婉儿还不知道么?”
上官应道,“若是二郎自己行得正,又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说完后她又调转话锋说道,“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已然是这般样子,梁王以为自己还有得选么?”
“您若咬死不让裹儿进门,太子妃无非就是让裹儿落胎,再寻个其他人家,可跟您便结仇了,梁王难道不为以后打算么?”
武三思轻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裹儿也好,仙儿也罢,这都是命。”
待上官回到席间时,诗会已然散得差不多了,只留着几位宗室女子围坐在巨石边玩飞花令。
待诗句接到太平处时,位于对面的凝儿调笑道,“这下又该轮着裹儿妹妹饮酒了!”
只因李裹儿位于太平左侧。
“秋雨梧桐叶落时。”
这一轮飞花令的主词为“雨”,太平接完这句后,位于下位的李裹儿便应当接上第三个字为“雨”的诗句。
女子眉头紧蹙,手指来来回回的在酒杯上摩擦,绞尽脑汁也未从脑海中搜寻出一句带有“雨”字的诗词,随后便起身说道,“若是在场人有能替本郡主做出诗句,我便将头上这支金钗赏赐于她!”
话音刚落便听得太平身后一女声传来,“春潮雨来风骤急。”
上官刚走到巨石边便听到这句诗,是那位她十分赏识的小女郎,如今也已然是亭亭玉立了。
“这句诗做的倒是不错,值得郡主这枚金钗。”
太平转身看着那人徐徐走到自己身旁,她毫不避讳的拉着她坐下,随后看向适才发了话的安乐,“裹儿可是要将金钗赠与绪儿啊?”
李裹儿嘴角一扬笑道,“那是自然。”
“这杯酒,我自然也是不用喝了对么?”
坐在对面的凝儿两根手指紧捏着杯盏,皱眉说道,“别人替的怎能算?”
安乐拔下头上的金钗递给站在身后的绪儿说道,“怎能不算?”
“你若是也能让人替,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凝儿翻转了一下眼眸应道,“树上的鹦鹉叽叽喳喳的。”
安乐也不甘示弱应道,“你是田里的青蛙呱呱呱的!”
凝儿起身看着她又回道,“你是井的!”
这番吵闹不由得让石案边围坐的几名长辈笑出了声,韦香儿先应道,“好了好了,玩个飞花令都不安生,赶明还要一同出嫁,岂不是还要在上花轿前再吵一架了?”
太平也笑道,“什么田里的,井里的,青蛙鹦鹉,这些坊间的话语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竟还真当个话讲出来了。”
说着看向身后的人说道,“这绪儿是在婉儿身边自小教养出来的,也极具天赋,凝儿即便是诗句做得不如人家好,也无须如此才对。”
“忘记阿娘是如何教你了么?”
安乐则是起身走到绪儿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说道,“听闻阿绪自小跟在阿姊身边,怎这般不大气?”
凝儿强咧出一丝微笑,应道,“是,女儿记住了,今日是我有些莽撞了。”
安乐将手搭在那缃色衣衫上,瞧着那道清晰而漂亮的下颚线,眨了眨眼同太平说道,“姑姑不如将她赠予我可好?”
“这样的妙人,我定是会好好相待,不似阿姊似的…”
上官淡淡一笑说道,“郡主说得有些晚了,绪儿已然是臣的人了。”
安乐一听这话便席坐到她身边攀扯着她的衣袖说道,“您要阿绪做什么…不如就送给裹儿可好?”
上官看着她笑道,“郡主,绪儿可不是物件,您不如问问她,可否愿意跟着您去,若是她点头,臣自然不会说什么。”
席坐在对面的凝儿抬眼一脸凝重的看着那人,似乎在等待一场判决,安乐起身看着她,“你自己说,要不要跟着本郡主?”
女子始终低垂着眼眉,淡淡应道,“回郡主,妾不愿。”
安乐看着她坚定的眼眸,又看了看上官,那如出一辙的倔强,让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人低声道,“没关系,我早晚会让你愿意的。”
那首“醉渔光”本来是来源于一首钢琴曲“渔光曲”
十分的治愈
如果有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一听朗朗的版本
真的十分的治愈
这些受到长辈庇护的第三代红妆女主角
疯起来的程度好像都不亚于安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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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诗会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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