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中的爱情,是残忍的。
天大地大,却为何容不下这样一对壁人,她们无意于政治争斗,却被裹挟卷入这诡谲风云,她们想要静静地相守阳光和彼此,竟是如此之难。
冬日清晨的明堂殿,从陛阶上望出去,只见着一片雾蒙蒙的景象,那绵绵的细雨悄无声息的落在殿外的地砖之上,将那刺骨的寒意也不动声色的渲染到了空气之中。
殿中的炭炉燃得正旺,皇帝倚靠在坐塌上单手撑着头询问着身旁的人,“婉儿,听闻安乐带着宫人把你身边的人给绑了?”
上官微微颔首应道,“回陛下,郡主同绪儿闹着玩而已,臣当日便带着她回书斋院了。”
皇帝轻哼一声说道,“庐陵近十载,太子对子女的礼教约束真是没了章法了。”
上官默然不再应声,女皇又问道,“秋儿,五郎六郎倒是近日同太子来往频繁?”
站立在上官身旁的妇人微微俯首后应道,“回陛下,倒也算不得近,只是附和过几场诗会而已。”
皇帝凤眼微闭,转而继续对上官说道,“快要年关了,朕想着让太平回一趟长安,替朕祭拜高宗皇帝,婉儿同行可好?”
上官抬手应道,“臣但凭陛下做主便是。”
女皇拂了拂衣袖,嘴角微微一笑,“去公主府传旨吧,长安离别多年,去告诉太平,让她乐一乐。”
上官含笑点头应道,“臣谢过陛下。”
大殿外的雪越来越大,但却未能阻挡疾行的脚步,她的手提着衣袍一角,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女使紧跟在身后提醒着,“大人,您慢些。”
前方人脑后绯色的发带在雪地里依旧是那样显眼,只见那人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今日定要在宵禁之前赶到公主府。”
“大人,此刻酉时不到,日头还高挂着呢…”
前方的人停下脚步将眼神挪到了望楼边,浓雾已然褪去,那金色的阳光落在瓦砾上,卫兵的盔甲上,折射出一道彩虹般的光线,女使见状继续发问道,“长安那般好么?”
女子轻眨了眨双眼回答道,“好,没有比长安更好的地方了。”
于她而言,长安是一座有着鲜活生命的地方,她在从紫微宫奔向公主府的路上,隐约间仿佛已然回到那遥远的以前,能看到凤阳阁中秋千来回摇摆的模样,少女在庭院中四处奔跑的情景,那大明宫中的一嗔一笑,都是念想里永不凋零的花。
那里的故事,一直都在。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官远走的身影,皇帝缓缓开口道,“秋儿,把消息放给五郎身边的人吧。”
妇人颔首应道,“陛下,永泰郡主历来是安分守己的。”
皇帝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说道,“朕知道,那重润呢?”
说着看向库狄秋继续说道,“太子呢?”
妇人垂下眼眸应道,“妾明白了。”
踏雪在公主府门前驻足,穿着一袭月白大氅的人带着一身的风雪进到府中,步履牵起一些零零散散的雪花进到正殿中,殿中的人正撑着手倚靠在软榻上,见着来人如此匆忙的样子还暗自惊了惊,端起桌案上的热茶起身走上前说道,“怎来得如此匆忙?”
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热茶递予她的手中,上官接过俯身行了礼应道,“殿下恕罪,臣失仪了。”
太平抚上她的手说道,“外边天儿那样凉,沾了一身的风雪,先到炭盆边再说。”
女子任由着她将自己牵引到炭盆边坐下,饮下一口热茶后说道,“臣谢过殿下。”
太平将桌案上的手炉放置到她手上后,又向左右的女使看了看示意退下,这时候整个殿中只剩下围坐在炭炉边的二人。
上官的手在手炉上来回摩擦着,太平剥开橘皮,那一阵清香味扑面而来,她懒懒的倚靠在身旁人的肩头,“如此匆忙到底为何事?”
那人接过她手中的淮橘,掰开后送了一瓣到她的嘴边后说道,“月儿不如猜上一猜?”
女子闭眼缓缓咀嚼这橘瓣,吞咽后才应道,“这般悠然自得,自然是好事。”
上官淡淡一笑说道,“月儿冰雪聪明。”
太平摇摇头说道,“母亲放你辞官归故里了?”
话音落下后,整个大殿便陷入沉默,女子又兀自否认道,“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上官顿了顿应道,“倒也算猜对了一半。”
太平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问道,“母亲下旨让你回长安了?”
“外放还是?”
上官看着她一脸欣喜,微笑点点头,“陛下下旨让您代她祭祀高宗皇帝,臣随行。”
太平愣了愣,随后一脸喜色合拢了双手说道,“果真?”
上官轻眨着双眼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太平起身绕到那人身后,将手搭在她肩上满脸笑意说道,“母亲终究还是心疼你我的。”
上官抚上她的手应道,“是啊,陛下终究还是疼惜我们的。”
天色垂暮,月色如水。
凉亭中放置这一盆燃得正旺的炭火,女子倚靠在披着银狐皮的软榻之上,手中拿着剥开一半的柑橘,望着远处湖畔边栽种的梅花,轻盈微笑道,“如今这时节,明日出发,抵达长安之时正逢开春。”
“待那时婉儿陪我去城郊放纸鸢可好?”
女子说完后看向站立在亭阁边的人,她正垂眼望着那片平静的湖水,微微笑道,“好,当然好。”
听完这话,软榻上的人起身缓步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湖面借着烛火映着二人的倒影。
太平挽着身旁人的手臂,有些委屈的问道,“瞧着你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的欣喜?”
上官莞尔看向身侧人应道,“臣方才是在想,这水流湍湍不知在何处终止,时节变化也无终期。”
说到这里她稍停顿了一下,太平接过话头说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是如此啊。”
“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
上官向眼前的人靠近了些,抬手拥住她应道,“臣深谙此道,但唯有对月儿。”
“臣却想着若能刻舟求剑该多好。”
太平听着这话愣了愣,随后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娇嗔道,“怎什么话都要绕着弯子说?”
“何况婉儿只得依靠时间静止才能对月儿的爱意经久不变么?”
这反问也让上官有些猝不及防,有些无奈摇摇头,“臣是盼着将这美好留在这一刻罢了,月儿实在是冤枉臣了…”
说着起身垂拱做了一个请罪的手势,太平抬手拂下她的手,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寒来暑往,四序迁流,月儿才不要同你停留在这一刻。”
说着抬眼看着她说道,“婉儿忘了,我们是要历经青古岁月,相守终老的。”
上官看着她的眼眸像一枚透亮的白玉一般闪烁着。
宛若那年,一阵风过,留下的一丝惊喜,一寸春色。
“婉儿要食言不成?”女子见眼前的人半晌没有应答,继续问道。
上官摇摇头,“臣还盼着同殿下游历山河,岂会食言?”
太平叩住她的手转身看向湖面说道,“本想着要带着阿姊同行,却被母亲驳回了。”
顿了顿又说道:“好在随行的中郎将常元楷是个可靠的人,也算能放宽心。”
上官习惯性的搓捻着指尖,眉头微微蹙起,许久才开口说道,“此去长安,洛阳不知…”
话至此,太平轻咳一声打断道,“母亲既让你我前往长安,婉儿又何必牵肠挂肚洛阳。”
“难道…有月儿在身侧不好么?”
太平说话间,又轻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上官看着那娇嗔的面容,眉头缓缓舒展开应道,“好,自然是好。”
马蹄声哒哒的行走在山林之间,炭盆在马车的正中处燃得似夏日的阳光一般,那窈窕花枝侧卧在月白衣衫女子的膝上,额前的发丝随意散落在脸颊两侧,那模样当真是静谧极了。
女子轻拍着膝上人的肩头,一手拿着一卷线书,这对她而言也是久违的悠然自得。
冬日的阳光在车帘上浅浅的划过,听得外面有些人声鼎沸的声音,上官抬声向外面的人问道,“丝竹,到何处了?”
“回大人,正行至清河县。”
车内的人缓缓抬眼,若有所思。
膝上的人却听得这动静,似被惊醒,上官身子僵住,不敢再有动作,唯恐再惊着怀中的人。
外面丝竹的声音又响起,“大人,是否要寻一驿站宿下?”
话音落下后,许久未见内里有回应,于是又问了一声,“大人?”
半晌才听得里边传出一软糯声线,“宿…”
丝竹听得这声线顿时皱紧眉头应道,“诺,殿下。”
膝上的女子依旧是闭着双眼的模样,朝着那人的腰间蹭了蹭,喃喃说道,“大人可知吵醒本宫了?”
上官将手中的线书轻放置到一侧的书案,又将银狐皮向她身上拢了拢才应道,“殿下恕罪。”
还睡眼惺忪的人儿起身将手臂搭在那人肩头,轻笑道,“自己说认罚还是认打?”
上官抬手将脑后的发丝顺了顺,“月儿可知已到清河县境了?”
太平愣了愣问道,“可有什么说法?”
上官应道,“听说这清河县丞窦怀贞是个清廉正直之人,臣以为既然来了,不如一睹其风采可好?”
说到这里马车已然在一驿站门前停下,太平若有所思的走下车,随后对那人说道,“婉儿既如此说,那便瞧上一瞧也好。”
上官跟着走下马车,垂拱道,“诺。”
待二人走进驿站后,太平方才想起适才问她认罚还是认打的事儿,又被她躲闪过去,于是皱着眉轻拍了拍上官的肩头,“你这油嘴,回去才跟你细说。”
感觉有点生疏了
最近我自己也把整篇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很多地方还是有待修改
只有等完结之后再找时间慢慢来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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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重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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