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位于长安城中晋昌坊的大慈恩寺中,那是西行取经归来的玄奘大师修建了一座存放佛经的宝塔。
塔体呈方形椎体,四面各有一个拱券形门洞,可由此进登上木梯盘绕而上。
黄昏时分,塔前奔驰而至一匹骏马,马背上驮着两名身着男装的女子,头戴璞头,身姿不凡。二人将马驻在树下之后,抬眼望了望那座高塔,巍然屹立,夕阳落在塔身之上,更加为它添上了一丝安宁与祥和。
但塔身四处的砖缝却因为修缮不利,导致杂草丛生,二人由门洞而入,门楣之上也已然是蛛丝密布,内里摆放着数排书架,用以放置经书。
身着月白衣衫的人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踏在那地砖之上,行至书架前抬手取出一本经书,好在经书大多数都保存完好,并未被虫蚁腐蚀。
太平走到她身侧说道,“这里倒与我们儿时来的模样不太一样。”
上官放下经书说道,“陛下离开长安太久,这里早已是无人问津。”
“幸得窦怀贞上奏,陛下才派臣来此查看。”
太平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又抬眼看着旁边问道,“亘娑是什么意思?”
上官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瞧见一檀木牌匾上面刻印着两个字,“亘娑”。
她缓缓走到牌匾前,轻言道,“亘娑的意思便是大雁。”
说着又转身看了看太平,执起她的手走向木梯,继续说道,“玄奘法师曾西行求学的珈蓝庙宇,名叫那烂陀,意为乐好布施。”
“在那烂陀附近有一座叫亘娑的佛塔,存放着佛经与佛像,当年玄奘法师便是由此生念建造大雁塔。”
二人顺着木梯一路上了塔顶,坐在木栏边犹如儿时般,眺望着整个长安。
瓦砾之上映照着金色的夕阳,商铺门前随风摆动的旗帜,过往行人不慌不忙的脚步,都透露着一片太平祥和的气息,太平倚靠在身侧人的肩头继续问道,“那座庙宇为何取名为大雁?”
上官应道,“曾听闻有一僧人腹中十分饥饿,这时候看到一群大雁飞过,于是开口说道,若是菩萨知道我如今之需,定会怜悯于我的。”
“话音落下不久,便瞧见一只大雁从空中撞地而亡,僧人见状十分感动,但终究还是没有食用那只大雁。”
“后来传闻那只大雁本是佛陀化身,本意是以己之身度化众生。”
太平闭着眼悠悠问道,“你相信佛陀的存在么?”
上官看着远处,风微微撩拂起她的衣袍,平静应道,“臣信世间所有的正道,最早时,佛陀并不主张个人崇拜,没有佛像,只有佛陀的脚印供弟子膜拜。”
“臣以为佛陀大约也是不希望世人太过注重对物质实体的膜拜,而忽略了佛在精神上表达的意义。”
太平依旧闭着眼,任由微风在耳边轻轻刮过,“但世人悟性长短不一,并非是人人都能读懂高深莫测的佛经理论,他们只相信自己能看得到的东西。”
“如同刚刚佛陀的故事,这样的神话便能让世人相信佛陀的存在,这样实际的形象便能根深在世人心中,成为他们的信仰与精神支柱。”
上官轻点了点头,“殿下聪慧,于臣而言,佛无处不在,佛是这世间的道法规则,只要在这道法之中,臣便有自己逃脱不了的宿命。”
太平轻抓了抓她的衣袖,缓缓睁眼说道,“无论是什么宿命,你我皆一同承担便是,多年都这样走过来了,本宫不信如今还能突临大难。”
今日晨起的朝会之上,张氏兄弟上奏皇帝,状告宰相魏元忠和司礼丞高戬,私下议论说侍奉皇帝不如侍奉太子长久。
魏元忠是上官的人,儿子又是太平的女婿,高戬又是太平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个架势完全就是冲着她们俩发难的。
上官搓捻着手指,缓缓说道,“那二人拉着张说要在大殿之上对质,幸而得宋璟提点,否则今日莫说魏大人,臣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太平轻叹一口气说道,“张说此人当年得你一手提拔,如今立场左右摇摆,委实不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
上官莫然,当年他那一篇策论便得到那人并非坚韧不拔之人,但实在是惜才,所以才十分看重于他。
“臣会谨记的,张说此人出身寒微,肩负着家族的兴旺,背负太多,身躯难免晃动。”
此时夕阳已然快要下沉,太平起身执起她的手说道,“背负太多,那便让他卸下来一些,让他长些教训。”
“我会上奏母亲,让他远离京都。”
上官听后并未做声,只当是默认,在驭人方面,太平确实是要胜于她。
“张说贬出长安,臣意议,只是魏大人陛下还未做决断,臣以为还是应当保一保。”
太平摇了摇头说道,“张氏兄弟今日在朝堂之上,连带着陛下一同,颜面尽失,若是不处置魏元忠,那岂不认定张氏兄弟诬告?”
“况且张说前后反复无常,张说是张氏兄弟已然串通好的证人,却临时改变口供,陛下难免会猜疑,本宫与太子的势力竟如此之大。”
“魏元忠这一劫必然是躲不过去了。”
上官扶着她走下大雁塔,二人站在树下解开缰绳时,她才说道,“殿下如今思虑愈发周全了。”
太平愣了愣,又抬眼看了看大雁塔的塔尖,“你不也变了么?”
“当年扬言要为家族洗刷冤屈的少年,如今何复存在呢?”
上官牵着马,同她走出寺院,喃喃道,“臣会的,上官家的冤屈不会一直拓印在身上。”
太平挽着她的衣袖说道,“听闻你有一表弟,叫王昱,让他入朝为官吧。”
上官摇了摇头,“他性子不稳,易冲动,亦容易遭人利用,还是让他安于坊市好些。”
太平听得她这样说,也并未有多话,暮色已然下沉,深秋的季节刮起了一阵寒风,上官将大氅为身旁的人披上,牵着踏雪一同向朱雀门走去。
次日皇帝的召令便下达,宰相魏元忠被贬高要尉,从九品下。而张说与高戬则是流放岭南。
魏元忠离京那日,昔日的同僚相约在长安的潘楼给他践行,那日的长安已然是寒风凛冽之时,正巧上官与李嫣儿约在潘楼会面,撞见这一幕。
潘楼历来是长安出了名的风雅之地,常年门庭若市,不仅是菜肴珍稀,歌舞之声亦是曼妙不已。
陛下还都长安,让这座百年老字号的酒楼比往日更加生机勃勃,迎来送往着各路皇亲贵胄和高官贵人,李嫣儿到酒楼大堂时,已然是人满为患的模样了。
一位身着粗衣短打的男子迎上来问道,“姑娘是可是找人?”
李嫣儿笑道,“眼力不错嘛,有一着月白衣衫的男子在何地?”
男子俯身应道,“多谢姑娘赞誉,那位大人在二楼仙字号雅间等您。”
女子听后便抬步上了木楼,顺便环绕了一圈大堂,那些戴着璞头的熟面孔早已没了在朝堂上的严肃古板,喝着酒,吟着诗,附和着歌舞表演。
这般才是盛世光景,李嫣儿在心中想着。
推开门便瞧见上官已然席坐在桌案一侧,手拿着一本古籍,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向来人笑道,“嫣儿可让人好等。”
来人在她对面席坐下说道,“妾如今可不比大人,宫殿守卫妾一刻都离不得。”
“自从张氏兄弟在陛下身侧以后,大人倒是落得清闲。”
上官斟上一杯酒后说道,“嫣儿何时要同我打这样的官腔了?”
李嫣儿浅笑说道,“洛阳一别近半载,你我却约到这酒楼相见,婉儿倒是说说看妾有无必要同你打这样的官腔?”
上官执起酒杯应道,“嫣儿应当知晓,如今朝局多变,还是虚的掩人耳目些。”
李嫣儿执起酒杯一饮而下,“这样的道理,嫣儿自然知晓,只是为何山风馆也去不得了。”
上官摇了摇头说道,“山风馆本就隶属陛下,如今嫣儿执掌陛下宫殿护卫之责,我必然是不能同嫣儿私交过密。”
李嫣儿微笑应道,“那上官大人今日避开陛下寻了我来,所为何事?”
上官低垂着眼眉,缓缓说道,“嫣儿可知,此前张氏兄弟在朝堂之上诬告魏大人意图谋反?”
李嫣儿微微点了点头,“自然,下朝之后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上官继续说道,“张氏兄弟明面上是诬告魏元忠谋反,实则却是把脏水往太子身上泼,嫣儿以为这二人意在何为?”
李嫣儿应道,“自然是为在洛阳时,诬陷重润一事,害怕太子日后登基秋后算账,索性先下手为强。”
说完又看向上官,“婉儿的意思是?”
上官点了点头,“嫣儿以为那二人想要搬倒太子,是准备依附于谁?”
李嫣儿顿时面容变的凝重,许久才说出两个字,“相王?”
上官默默点了点头,“此前山风馆来报,张氏兄弟同相王府的属官走的颇近,想来是已然与相王搭上线了。”
李嫣儿将手中的银筷重重的掷到桌案之上,“荒唐!”
“相王怎能这般糊涂,重润与仙儿皆是死于那二人之手,竟与这样的人狼狈为奸。”
上官摇了摇头说道,“相王想来还不至于与那二人共谋大事,只是默许府中的属官与他二人来往而已。”
“毕竟是在洛阳被软禁多年的人,事事都是万般小心的。”
话音落下后,屋子内陷入沉思,良久后李嫣儿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道,“方才我在大堂瞧见东宫的属官在替魏大人践行。”
“堂堂宰相如今被贬至荒野之地,这可算得上是跌入尘埃了。”
上官听了这话并未感叹,而是立马起身走出门廊查看,只见堂下一侧果真坐着魏元忠和几位东宫的属官,更巧的是黄门侍郎魏文章也在一侧,正悄然观察着那一行人。
未免被人察觉,上官迅速回到屋内,李嫣儿看着她神色凝重问道,“婉儿何事如此惊慌?”
上官拿起大氅披着上身后说道,“魏大人想来又要惹祸上身了。”
“嫣儿可否替我去寻一人?”
李嫣儿立马起身说道,“自然,婉儿说便是。”
上官轻言道,“去找监察御史马怀素。”
最低谷的时候看了上官婉儿的生平
带给我无比震撼
我记得当时在图书馆好久
翻了好多书去找她在历史上的只言片语
后来又处于一段很煎熬的时光
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就去读她的诗句
可以说她成了我的指路明灯
太平可以爱过薛绍
也可以爱过武攸暨
我希望太平也爱过她
不是像世人那样只爱她的才华
爱她的面容
而是真正懂她
上官这一世被困在宫廷
看遍人心丑陋
也历经世态炎凉
她的生存环境并不能与身边的人真正建立起一段信任关系
所以我真心希望太平爱过她
也真心能懂她
懂她的无奈
也懂她的淡泊之心
在得知她死讯的那一刻
她也是真的为她流过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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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问道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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