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
在长安城郊的地方,上官选了一处墓地,将那女子埋葬,她没有姓氏,只有一个看起来不能再随意的名字。
遂上官命人在那名字前加上“上官氏”二字。
“没有姓氏终归是无所依附,将她收入上官一族,充做我的族妹,也算告慰亡灵了。”
那日的雨轻飘飘洒在空气之中,犹如浓雾一般,上官撑着油伞在墓碑前站着,一只花蝶自远处飞来,萦绕在她身侧。
她翩翩而飞似乎在诉说些什么,上官微微抬手,她便停驻在那人的手臂之上。
就这样静静地,栖息在她手臂间,天边的闷雷隐隐响起,花蝶继续扇动着翅膀萦绕着上官飞舞。
上官想要抬手将她留住,那花蝶却缓缓飞离,眼见快消失时,却又见她在空中停住,盘旋了一会最终消失在浓雾之中。
“大人,走吧,闷雷下大雨,晚了山路泥泞,便不好走了。”
车驾从朱雀街一路向前,至西街时便左拐进了小巷,最终在一宅院门前停下。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上官宅”。
宋真儿替前方的人撑着伞,二人疾步踏进门廊,走进院子便瞧见丝竹,女子见来人便行礼道,“大人,殿下等着您用膳呢。”
上官只轻应一声,便走进了门厅,太平席坐在右侧的桌案旁,她走过去俯身行礼道,“殿下,请容臣先去更衣。”
太平点点头,那人便转身离去。
再出现时,便是一袭素衣了,饭桌上二人并无多的话,只听得太平似随意提起般问道,“今日朝上,为何要驳回隆基调往卫尉少卿之职?”
上官一边替她布菜一边说道,“卫尉少卿执掌兵器,难免同武将交往频繁,陛下的意思郡王还是适合从文好些。”
太平放下手中的银筷看向她说道,“不过是掌管兵器,也不是羽林军统领,明日本宫会同陛下进言,还请大人在朝议时手下留情才是。”
上官亦是放下银筷,并未回应她的话,只起身同她说道,“臣用好了,还请殿下慢用。”
已临近夜幕,府中并未大肆点灯,只在廊下摆放了一盏走马灯,太平站在门廊前,瞧着那人在院中下挥舞锄具的模样。
那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地上犹如蒙上了一层白雪一般,她身上的衣衫也被照耀得似冰一样明净,花枝台榭间落花纷纷,更是让人陶醉在这幅美景之中。
月下锄禾的人也看着更加超凡脱俗,太平忍不住问道宋真儿,“每日她都如此么?”
女子回答道,“回殿下,自开春后大人便日日如此,栽种些药材,花草之类的。”
太平听后没有言语,走下台阶径直便离开了,上官俯身在身后行礼,“臣恭送殿下。”
待她走出院门以后,宋真儿才同上官说道,“这是殿下这两月第一次登门,大人这般态度合适么?”
上官放下手中的锄具坐在廊下的走马灯旁说道,“三娘传来消息,殿下与相王来往频繁,今日登门亦是为临淄郡王调职一事。”
宋真儿道,“不过妾以为,殿下与您不至于便要生分到如此地步。”
上官提起走马灯,将目光落在那烛火之上,“自然不至于。”
自骊山回去以后,她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除上朝参奏政事以外,便是在府内摆弄些药材与花花草草,亦或是去上阳宫探望上皇,送些新奇玩意。
上阳宫的园子幽静,次次上官去时便会同上皇讲些朝中的稀奇事,给老人带去些新鲜感。
园中的梅花正是凋零的季节,上皇一边拄着拐杖一边听着上官同她讲道,“前几日长公主殿下在城郊同一僧人争抢一水碾。”
上皇听后大笑道,“这个太平,愈发荒唐,抢东西竟抢到和尚头上了!”
上官搀扶着她继续说道,“倒也怪不得长公主,殿下在城郊有一处庄子,旁边便是一处寺庙,那水碾就在庄子与寺庙之间,殿下自然默认那水碾属皇家私产,却不知那物件归寺庙所有,并已然使用多年了。”
上皇问道,“那结果呢?”
上官回道,“结果自然是长安令将水碾判给寺庙的僧人了。”
上皇微笑摆摆头道,“这是太平跟着皇帝在做戏呐。”
上官扶着她在亭阁处坐下,轻捏着肩头说道,“陛下英明,长公主是愈发的老练了。”
上皇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问道她,“听闻你如今在府中开始做些农务了?”
上官点点头,“是,臣在家中自己种些药材,花草,早市时便打发人去西市上低价卖出。”
“也算是功德。”
上皇微微闭眼道,“婉儿这是想同我这老太婆一样,做个闲人呐。”
上官应道,“陛下,宦海浮沉多年,功名利禄适当时机该放下便放下,这是陛下教会臣的道理。”
上皇轻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月儿来时,从不提起你,倒是你毫不避讳。”
“听闻是你向皇帝进言引方士入朝为官?”
上官应道,“回陛下,是。”
皇帝问道,“为何?”
上官应道,“自太子登基以后,便下令不再学习臣轨,老子等,重新独尊儒术。”
“而臣以为不得以一种思想治理天下,将道家与佛家之人引入朝中,便是为了继续延续陛下的治国策略。”
“朝局需要平衡,思想同样需要平衡,没有阴便不知道何为阳,没有黑暗便不知何为光明。”
“佛教与道教亦是正派之流,若能引入朝中与那些读孔孟之人一争高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思想总是在激烈的碰撞中产生的,春秋时期诸子百家的盛况便是由此而来。”
“治国之人的信仰从来都是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并非他儒家的执着信徒,若是我大唐的君臣都被一种思想所束缚住,那如何引领这个国家走向强盛?”
上皇点点头说道,“婉儿同朕果真心意相通,儒家固然是有可取之处,但一物终有两面,若要长久独尊儒术终究不妥。”
“我大唐的君王应当是有接纳百川的魄力!”
上官应道,“子民狭隘不过是争执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之事,而若是治理天下的君臣狭隘那便是至天下百姓于蚕茧之中,世世挣脱不开。”
上皇默然,她是女皇身旁旷古未见的第一女宰相,即便是离开她也并不让人失望,自己那个愚笨的儿子能得这样的人辅佐,她又安下了一份心。
这时候,太平正从远处走来,她抬眼看向亭阁,瞧见上官后立马又收回神色,上皇看着她那模样同上官问道,“听闻骊山上有一医女,你曾动过心思?”
上官俯身应道,“陛下,臣没有。”
上皇抬手扶起她,“月儿是朕唤过来的,夫妻吵架哪里有冷两月之久的,若是再冷下去,那便真的要凉心了。”
“朕不管你跟骊山那女子是个什么章程,你不能让朕的月儿受委屈。”
说完便拿起拐杖同一旁的女官说道,“我们去那头瞧瞧,好似海棠花儿开了。”
上皇缓缓离去,太平踏入时,亭阁之中只剩下上官一人,二人对望瞧了瞧太平便转过头席坐在坐榻之上,并未搭理她。
上官手拿线书,太平摆弄着手中的鲁班锁,就这样静坐了良久,都未见有一句话。
湖中却驶入一小桡,手持双桨的人将船停在湖边之后,同那两人说道,“殿下,大人,陛下有旨让你们去湖心阁见驾。”
太平听后放下自己手中的物件便同那女官上了船,上官亦跟在身后。
二人席坐在船身两头,女官站在船腹摇动双桨,穿过一片芦苇便行至湖心阁,二人提着裙摆上岸后却瞧见那女官摇了船桨离去。
太平有些诧异,倒是上官面容平静,听得那女官同这头喊话道,“陛下说了,让殿下与大人就在岛上宿下了,明日自有船只来接二位回宫。”
语闭后,上官便抬脚向岛内走去,这园子正值初春之际,花香四溢,燕语莺声。
仿照着山野人家的篱笆与曲折的小径,让踏足的人似乎卸下了一身的重担。
太平瞧着小径两侧的竹林与石子,不禁问道,“这宫中竟有这般所在?”
上官在她身侧应道,“殿下可喜欢此处?”
太平并未回答她这句话,而是指着前方的楼台,“时辰还早,去那处坐一坐吧。”
楼台之上的桌案摆放着各式茶点果子,甚至连炭盆都在一侧预备好了,太平席坐在桌案前说道,“上官大人好手段,竟与母亲一同将本宫哄骗到此处。”
她拾起桌案上的果子仔细端详着,“说说吧到底是何居心?”
上官对情爱之事实在是不如太平灵敏,这番话一出她又处于被动之态,只能席坐在她身侧说道,“臣早前便对殿下表面过心迹,对殿下臣唯有一颗赤子之心。”
太平放下果子巧笑看向她,“本宫不信,除非大人将心剖出来给本宫瞧瞧。”
上官知道她又是玩心大起,今日这岛上又并无他人,更是要肆无忌惮。
索性拿起桌案上的小刀,放置她眼前说道,“殿下若要剖臣的心,这刀正是趁手。”
文章结局不太可能会改
因为我会再写一篇架空历史的来世
最近已经在想文案了
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作者栏
《醉红妆之百鸟朝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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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剖心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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