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南庄廊桥

山风拂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清亮的琴音从湖中央的小舟传出,犹如一缕青烟,缓缓升腾,没入耳中。

适才在湖岸边的人,已然陆陆续续抵达湖心亭,瞧着广阔无垠的湖面,再配上这般美妙动人的琴音与山涧鸟鸣互相唱和,让人心境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音色飘落在这春日的明媚阳光之中,将这般繁华的景象又添上了一些水墨之色,媚而不俗,让人赞叹不已。

武三思瞧着远处小舟上用帷帽遮面的女子,捻着胡须说道,“也不知长公主殿下都是在何处寻得这些赏心悦目的妙人儿。”

“想想本王府中那些,真是些俗蠢之物。”

宋之问瞧着那舟上女子的轮廓,心中有些发痒,挪动着脚步到他身侧说道,“王爷,这女子好似便是当日在定安公主府的歌伎。”

武三思低声应道,“闭嘴!”

“你还有脸提起这事,生怕旁人不知道你这个蠢物在定安公主府欲对歌伎行轻薄之事么?”

言毕后,武三思便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挪开,太平让那女子这般在满朝文武跟前露了脸,宋之问想要再算计那便难上加难。

他心中冷笑,本王这个妹妹倒是稀奇得很,说她心在权柄,却又不见在朝中散布爪牙,整日便乐在操心这些家长里短之事,哪家女子结亲了,哪家女子又蒙受什么不白之冤了,还在坊间开了女子学艺馆,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这边正想着,却听得长廊下一女声响起,“长公主殿下到。”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太平抬手吩咐道,“诸位请起吧,到此本就是图个乐,倒不必这般拘束。”

李旦说道,“妹妹府上佳人辈出,也不知弹奏琴艺的是哪家的女子?”

太平瞧了瞧宋之问说道,“这女子的来历,宋大人是门清得很,便让宋大人引荐一番如何?”

上官站在太平身后,亦将目光投向宋之问那处,男子在心下踌躇,这二人到底是何意,若要将当日之事公之于众,大可直接了当言语,这般莫不是做敲打之意。

遂开口道,“姑娘名唤素儿,曾是教坊司的艺伎,后受长公主殿下恩泽,收入府中。”

“素儿姑娘为人清雅,弹唱跳均是一绝,今日能得一见,尚为诸位的福气啊!”

宋之问言毕后,船正向亭阁靠拢,众人皆将目光又移到女子身上,虽着一袭素衣,但与身形甚为贴合,微风拂起帷纱,眉眼微微一闪而过,但却给人留下秀丽美人的印象。

雪青色的步履踏入亭阁之中,行至太平跟前行礼道,“妾见过长公主殿下。”

太平将她唤起后又与众人说道,“在这廊桥之下,本宫瞧着那小舟缓缓驶来,倒有些乘

槎共逐海潮的意味了。”

素儿俯身应道,“何止殿下,妾方才在小舟之上瞧见殿下与上官大人相继行走在廊桥之上,竟有些支机与牵牛星的意味。”

宋之问听到此处,顿时明白太平的意图,旁人还在揣摩时,他已上前说道,“姑娘如此说,这被牡丹所簇拥的廊桥确实有些鹊桥的意味。”

“殿下与上官大人适才行近时,确实也是相得益彰啊!”

这一牵头,旁人也明白了七七八八,武三思自然也是开口附和,“昨日臣携内子去上官大人府中拜会,得通传不在府内,还想着是不是大人故意躲着臣,却不想是被长公主殿下藏于别院之中了。”

言已到此,相王自然也是知道妹妹的用意,因坊间流言,实在不堪入耳,遂亦说道,“梁王与夫人恩爱,怎就不允月儿同上官大人逍遥于这山水之间呢?”

武三思摇了摇头,“相王莫再要这般称呼,我已上奏陛下,自请降为周国公。”

相王笑道而不言,一直未做声的上官,这时候开口道,“周国公今日怎不见带着夫人前来?”

武三思应道,“内子因今日坊间传闻一事,一直惴惴不安,昨日夜里突发心悸,整夜未眠,今日便不便前来了。”

“只是内子特意嘱咐我,若见着上官大人,定要将房间谣传向您澄清。”

“切莫要遭了那奸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太平瞧了一眼李隆基,冷哼道,“周国公夫人历来是温和之人,又怎会做出那般泼辣之事,若说是本宫做的,倒还有几分可信。”

相王笑道,“要本王相信月儿撸起衣袖上坊间说书摊上大打出手,为兄是为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太平看向他说道,“哥哥还真别不信,那说书摊就是本宫派人砸的,那说书人也是本宫让窦怀贞送到公主府的,昨日夜里才遣人丢出长安城外。”

李隆基气定神闲的听着太平讲完这番话,面容上没有丝毫波澜,似乎这件事他压根从头到尾都不知晓一般。

倒是薛崇简站在一旁,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将头深埋了下去。

李旦的笑容在脸上僵住,不过一瞬便恢复正常,应道,“当众污蔑朝廷官员,理当如此处置。”

太平倒是恢复笑容,将僵硬的气氛打破,“这些便是题外话了,今日本就是吟诗奏乐,诸位要尽兴才好。”

宋之问起头说道,“若说赋诗,不如让上官大人牵头如何?”

上官应道,“已然许久未作了,怕献了丑,不如在下替诸位抚琴助兴如何?”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应道,“大人这是怕抢了诸位的风头啊!”

武三思应道,“也罢也罢,上官大人的琴音亦是一绝,也不枉如此美景了!”

暮色西沉,方才熙熙攘攘的人都离开了别院,唯有一人徘徊在亭阁廊桥之上,瞧着那书写在白璧之上的诗句,久久都不愿离去。

“林间花杂平阳舞,谷里莺和弄玉箫。”

“自有神仙鸣凤曲,并将歌舞报恩晖。”

“今朝扈跸平阳馆,不羡乘槎云汉边。”

这些迎合谄媚之词,在他眼中看来俗不可耐,瞧见自己的表姐却似乎是乐在其中,他在心中冷笑,饮下一口酒后讥讽道,“今日这般逍遥自在,且不知明日又是何种光景?”

“只顾今日,不思来路,上官家早晚也是要没落的!”

“若没有婉儿,上官家早已是没落了,连你王家也是牵连其中的!”男子辨得这声线出自长公主之口。

慌张转过身,俯首道,“殿下。”

太平并未将他唤起,而是背过身说道,“与本宫到马场来。”

“诺。”

别庄的南面是一处宽阔的跑马场,同时也用作马球场。

满地的青绿嫩草,映着落日余晖,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马匹上的素衣女子牵引着缰绳,悠哉悠哉的遛着马儿,瞧见太平往这侧走来,便将马儿御到马场边缘,随后翻身下来。

太平未等她走近,便自行走到她跟前说道,“婉儿,将马给你这位表弟骑上一骑如何?”

上官不知她有何深意,但还是应道,“自然。”

男子见状,也从太平身后走上前,扶着缰绳便上了马,上官要将手中的马鞭递给他,却被太平拦住。

“婉儿,本宫只说让他骑马,却并未说要递与他马鞭。”

随后又与丝竹吩咐道,“去将缰绳也牵住。”

“诺。”

如此便有了这样一副场景,缰绳被丝竹牵引住,而男子亦两手空空抓着马鞍,听得太平说道,“你将马御上一圈瞧瞧?”

男子开始有些为难,哪里有见过御马不扶缰绳,不拿马鞭的?

手中没有这两样东西,马儿又怎会听话?

但长公主殿下已然发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只见男子用手拍打着马屁股,低声道,“走…”

“走…”

“走!”

一连说了三个走,马儿也不见向前挪动一步,这场面引得丝竹与真儿也有些暗自发笑,眼见这局面是要丢了脸面,上官低声同太平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太平不紧不慢说道,“不通朝政倒无妨,但若是要妄谈朝政便应当惩处了。”

男子满脸通红,低着抓着马鞍久久不能言语,良久后才从马上下来,俯身跪倒在地说道,“殿下,臣还请殿下明示。”

太平垂眼瞧了他一眼后说道,“没有缰绳牵引,没有马鞭鞭笞,马儿尚不肯前行,何况是行走在这朝堂之中?”

“要么便不上马,既已然坐在马鞍之上,手中不拿稳权柄,不掌控方向,身后便不知是有财狼还是虎豹要扑上来了。”

“你说说你适才是否是妄议朝政呢?”

上官听了太平的话头,大约知晓王昱又是讲了些不应当沉迷权利争夺,左右逢源这般的胡话,遂开口道,“你有些才华,性子也算稳当,但实在不适合谈论朝政之事。”

“此事必定是要给你些教训才好的。”

随后便同太平说道,“还请殿下定夺。”

太平瞧了瞧上官,开口说道,“罢了罢了,庄子还是你继续打理着,只是这马夫的差事也得你领回去。”

男子在心头松了一口气,叩首说道,“臣谢过长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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