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悄无声息的飘落在窗台边,寝殿内的炭炉已然是半掩的状态,太平吩咐了宫人未得传召不得进入寝殿,锦被中的人估摸着到了添碳的时辰便想着起身,却被身旁的人按住,“有月儿在,还需炭炉作什么?”
上官微笑着抚上她的玉肩,“殿下要一日都不下榻么?”
女子伏在她肩头,“那有何不可呢?”
“亏得月儿只是个公主,若是君王,臣岂不是褒姒妲己了?”
太平笑道,“得婉儿日日在身旁,做什么君王?”
“就做个悠哉悠哉的公主,与婉儿尽欢才好…”
说着手又开始不安分的搭在了那人身上,来回抚摸着。
上官也未阻拦,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满眼都是怜惜,“今日初一,照例是要祈福的。”
太平用指尖在她锁骨的地方轻轻画着圈,“我让丝竹准备了福袋,待会就与婉儿一同挂在门廊处吧…”
身旁的人正想开口说话,却被猝不及防的刺激忍不住轻吟了一声,眼见太平的手适才已然放到锦被之中,听得这反应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上官无奈笑了笑,钳住她的手说道,“月儿等臣说完。”
“好好好,婉儿说,我保证不乱动…”
“臣前几日刻了一枚同心玉佩,想着今日与殿下一同挂在门廊处,寓意永结同心。”
“可好?”
太平撑着手肘起身看着她,将手抚在她的脸颊上,“好…当然好,只是不急,今日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嗯?”
太平将指尖落在她的额头上,轻抚过那道被武后划过的伤痕,“婉儿的额头万不能留下这样的伤痕。”
“婉儿喜爱梅花,前思后想,觉得倒不如在此处刺上一朵梅花可好?”
那伤痕在清秀洁净的脸庞显得异常的显眼,上官微微点头,“当然好。”
太平继续躺下靠在她身上,“婉儿你听外面若隐若现的落雪声。”
屋子里突然静谧了下来,上官仔细听着窗外的声音,太平又继续说道,“只有同婉儿在一起才能听到这似有似无的声音。”
“是,同殿下在一起心都静下来了,四季也都变得分明。”
外面的风吹的窗户纸有些沙沙作响,房檐边上的冰柱被冬日的阳光照耀得晶莹剔透。
雪停了,沿着冰柱顺流而下的水滴有节奏的滴落在窗台边,与房屋内的景象相得益彰。
“婉儿,有些疼,忍一忍便好。”
太平手拿着一根银针半蹲在梳妆镜前,另一只手将她的发丝揽在脑后。
“无妨,殿下只管刺便是。”上官闭着眼说道。
而手拿银针的人看着这副画面却注视起眼前的人来,她的眉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细长,但却整齐干净,周遭没有半分杂乱,微微上扬带着些英气与清冷感。
太平觉得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竟盯着一双眉看了这样长的时间…
“殿下?”闭着眼的人突然唤道。
这时候太平才回过神,将悬在半空中的银针落在了她的额头上,下针后有血丝慢慢从伤口处渗出,太平的手小心翼翼的在她的额头处摆弄,还不住的低语,“婉儿若是疼可以抓紧我。”
“不疼。”
太平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刻,这人终于能任由着她摆布的感觉。
片刻后,梅花的形态已然勾勒出了,接下来便是上色,太平抬手后远观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赞叹道,“婉儿历来性子寡淡,着上这样一朵娇媚的梅花,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殿下已然好了吗?”
“没有没有,婉儿不要动,还要上色呢…”太平按住她想要起身的肩头说道。
上官继续闭上双眼,太平拿起另一根银针,将颜墨一点点覆入那朵梅花之中,娇艳的赤色腊梅缓缓成型,绽放在那人白皙的额头之上,犹如一副彩绘般栩栩如生。
“好了…”太平抬起银针松了一口气说道。
上官睁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朵娇俏的梅花花瓣落在眉心处,让素净如泉水般的脸颊多了一抹明亮的点缀。
太平在身后半蹲着将手架在她的肩头,“美,犹如婉儿的绯红发带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上官低头莞尔,拿起桌案上的同心玉佩轻拍了拍她的额头,“走了,挂同心佩。”
阳光正好落在正殿前的房梁之上,太平拿起那枚同心佩就着那灿烂的朝晖自己观摩,一大一小两枚玉圈被绳索镶嵌在一起,上面左右刻着“月”和“婉”的梵文,右下角落下了年号。
“不如每年我们都在房梁上挂上这样一枚同心佩,这样不是更有诚意吗?”
“婉儿可好?”
上官将丝竹拿过来的梯步放到房梁下,回答道,“当然好。”
梯步架好后,上官提着衣袍踏了上去,随后便向太平伸出手,两人一同将玉佩的绳索缠绕在房梁边的雕纹空隙中,固定了绳索。
太平看着那玉佩上的名字在阳光下更是显得耀眼,对身旁人说道,“每年的年初一都这样祈福,等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
“这里怕满是同心玉佩了…”
上官笑道,“到那时,若是可以,臣倒是希望白发苍苍时还能与殿下扶着梯步走上去挂玉佩祈福呢…”
“当然可以!你答应过月儿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上官拉着她的手,迈过正殿的门槛,“是,臣还答应过殿下要一世相伴。”
这时候从贞观殿传来浩大的鼓乐声,太平看着那个方向说道,“今日是群臣朝贺的日子,如此大的阵仗,想来母亲离她最想要的位置不远了。”
“是啊,听闻今日陛下依旧是在荣芳院中,并未到贞观殿接受群臣朝贺。”
太平突然想起什么,与她说道,“我们去看看旦哥哥好不好?”
上官点点头,“好。”
荣芳院的大门已被武后下令封锁,供人通行的只有侧边的小门,被两位禁军日夜把守着,眼见太平和上官婉儿前来,禁军先是行了礼随后说道,“殿下,可有旨意?”
“本宫来看望自己的哥哥要什么旨意?”太平义正言辞的说道。
“回殿下,您没有旨意,臣不能放您进去。”
“母后有下明旨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荣芳院吗?”
“这…那倒没有。”
“那不就对了,你们两名禁军守在门口,外面还有羽林卫来回巡逻,本宫能做什么?”
“这…”
正当兵士为难的时候,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说道,“开门,让殿下进去。”
二人转身见到是左羽林卫将军李多祚,他微微俯首道,“臣参见殿下。”
“起吧。”
兵士打开大门,上官向李多祚道了谢后便跟着太平进入庭院之中。
待二人走远后,兵士问道,“将军,这…”
男子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要记住,这天下始终还是李姓的天下。”
男子恍惚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诺。”
兴许是日子过得悠闲,庭院中的绿植被培育得很是雅致,皇帝拉着身旁的女子在廊下观景,见太平前来轻声唤道,“月儿今日没有去贞观殿观礼吗?”
太平笑道,“贞观殿不缺月儿一人,不如旦哥哥这里清净。”
上官上前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李旦微笑摇摇头将她扶起,“大人见笑了,这里哪里来的陛下,不过是一介闲散之人罢了。”
说着便吩咐身旁的女子去奉茶,又将二人引入大殿之中坐下。
“母后近日来身体可好?”李旦问道。
“还好,没有什么大恙。”太平将大氅解下放到一旁,“绫儿呢?”
“她在侧殿,要知道婉儿来,她定是高兴的。”
上官起身说道,“那臣便不打搅陛下与殿下说话了,去侧殿看看她。”
李旦点点头,看着那人走后问道太平,“你同婉儿?”
太平微微点头,“是,如同弘哥哥与合欢一样。”
“妹妹怎如此糊涂!她上官婉儿是什么人?她是母后手中的一把利刃!裴炎便是栽到她手中,这样的人你怎敢将真心交付于她?”
太平辩驳道,“她有何选择?不做母亲手中的利刃做母亲的刀下鬼吗?”
“哥哥尚知道要自保,怎别人就不行?”
“别人?裴炎是她的恩师,她都能帮着母后将他扳倒,这样的人是何其凉薄,纯粹一个六亲不认的主,你指望她能对你有真心?”
“她对别人怎样月儿不知道,但她对我是绝无二心!”
李旦见自己的妹妹已然泥足深陷,只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只要将来不后悔便是。”
“月儿恐怕是不知道她这七年的所作所为吧,裴炎,贤,还有显,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哪一件跟她上官婉儿没有关系?”
“包括你的驸马!她可不是弘哥哥身边的合欢,可以任人摆布!”
太平起身争执道,“薛绍是自己谋反,难道也要怪到婉儿身上?”
“上官婉儿去公主府逼迫驸马认一个市井卖药郎做叔父,如何不是逼人造反?”
太平有些不可思议看着他,“哥哥,你忘了吗?他造母后的反,若是成事如今还有你我吗?”
李旦侧过身说道,“我是李姓族人,如何会受波及?”
太平冷笑,“哥哥,我看你是在这荣芳院关出癔症了!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一半武氏族人的血!”
“母后虽手段狠毒,但还是念着舐犊情深的!”
“贤呢?若是母后念着情分,怎会要派人将贤毒死?”
太平垂下眉眼低声道,“贤哥哥…本就不是母后亲生…”
“对待旦哥哥还有显哥哥历来也只是幽禁而已…”
李旦神色恍惚的摇摇头,“那可太难说了,我现在夜里时常梦到母后派人端了一杯毒酒在我面前…”
“每每惊醒都是满头大汗,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李旦怨恨上官婉儿已然到了骨子里,那一年若不是她到王府中去恐吓于他,说不定他也会同意裴炎逼迫天后还政的方案,何至于在这里被软禁五年的时光,而这样暗无天日的软禁还不知何时才到头。
“母亲不会的…我们都是母亲亲生的孩子啊!”
李旦冷笑,“只有你是母后亲生的孩子!”
太平不再与他争执,拉着他的手臂说道,“不管如何,月儿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婉儿…”
“婉儿也不会…”
李旦起身看着殿门外,神色空洞的说道,“母亲看不上我和显,她觉得我们软弱无能,在她的眼里只有你最像她,若是可以立皇太女,我想她是属意你的。”
太平没有接话,若不是身不由己可能这一世她都不会踏入政治,更别说当什么皇太女。
“月儿知道母亲为何一定要你嫁武家人吗?”
“武承嗣也好,武攸暨也好,母亲只是需要那个人姓武而已。”
“母亲是动了扶立你的心思的。”
若是由太平当做继承人,她便是李武两家的纽带,将来再与武攸暨共同产下一名武姓继承人,这皇位便可以让武姓流传下去…
而上官则是武后用来帮扶太平的棋子…
母亲到底是多久起的这样的心思?
“旦哥哥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皇太女,我没有母亲那样的宏才伟略,月儿自始至终都只是期盼一段干净而美好的爱情而已。”
我一直认为武皇应该是动过心思立太平为储的
因为一方面她身上有李武两家血脉
另一方面她不止一次说太平跟她很像
再有就是太平登基可以让武周王朝流传下去
狄仁杰所说的太庙供奉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女儿为母亲供奉牌位这是天经地义的
最后的话
从这个背景来看安乐公主想当皇太女的想法
就并不觉得诧异了
毕竟曾经确实讨论过这个问题
还有一点
太平干政应该是得到武后默许的
因为显和旦长期在她的打压下
在朝廷中根基薄弱
后期武后应该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顺利继承皇位的
但是又惧怕儿子会逼宫
所以扶持太平是个双保险
既可以保证李显顺利接班
又可以保证儿子没有能力篡权逼宫
就如同睿宗时期李旦禅让皇位给李三
但是为了掌权也会扶持太平一个道理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
并且证据也不是很站得住脚
不过故事还是会这样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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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永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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