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魔界的换位真变态…”陈简行拧着眉直摇头，不禁感叹仙界子承父业的法子也不蠢，随后他又想到神界的换位，道听途说的消息，将好奇心推向巅峰。

陈简行明知有些东西不该问，但依旧怀着侥幸想去试一回。

“殿下，”陈简行站起来将坐在花重锦另一边的仇珞山挤开，插在二人中间。

仇珞山莫名其妙，只好往边上挪，花重锦怕陈简行圆滚滚的身子坐不下来，当即也向颜灼若身边靠过去，颜灼若边上的钟扬本来就缩手缩脚，颜灼若不好再抢他的地，只好和花重锦贴在了一块。

“我偷偷问你一个事。”陈简行凑在花重锦耳边说话的声音极小，但也许是花重锦与颜灼若靠得太近，以至于说什么都飘到了颜灼若耳朵里。

花重锦没拒绝，但身子朝后轻轻仰了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殿下，神界是怎么袭位的？”陈简行睁着纯洁的大眼睛，向对方投去无比渴望的眼神。

神界袭位的方法，千百年来，众说纷纭，无人知道其中的规矩，加上当今神帝禾与之袭位时有颇多闲话，八卦心泛滥的陈简行实在不想错过未来神帝的亲口说法。

花重锦没回答他，脸色眼见地沉了下去，这说不上冷漠，总之能让人断了再问下去的胆子。

陈简行大眼浓眉，圆脸上还有婴儿肥，看上去年纪会偏小，此时看懂了花重锦的表情，心情十分失落，自觉闭嘴，一张圆脸上多出几分委屈的神色。

后半夜众人几乎都睡了，四周阒静，只有影影绰绰的风声从八方袭来，**剩下一片静悄悄的灰烬，在冷淡的月光下独自散去最后的余温。

花重锦的结界说不上暖和，但起码不冷，颜灼若起身走到结界外，一股寒风席卷着雪瞬间将颜灼若包裹起来，他打了个冷颤，将脸上被吹得冻手的面具取了下来。

寒风比他想的要大，此刻正狂妄地卷过他的眉眼鼻唇和发丝，将他全面的侵占。

颜灼若站着没动，脚下僵硬得好似没了知觉，他也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只是傻傻地抬头看着幽蓝的天，任寒意将他麻痹。

雪落在他的纤长的睫毛上不一会化成了水，随后又结成了冰。

他脑子里闪过陈简行手舞足蹈讲故事的模样，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同万圣宗的人围坐在一起将故事，还是…苍鹤的故事…

陈简行口中的三个说法都不对。

苍鹤是颜灼若的，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

苍鹤也不是在万圣宗山下发现的，是在川云山被人捉走，他们才追到了万圣宗。

挖灵骨倒是真的，不过后来哪怕把灵骨抢回来，也无济于事。

小苍鹤痛苦地撑了一个月，然后就此长眠于颜灼若院里一棵枇杷树下。

正如外人所说，他能力不够，所以他没保护好他的小伙伴，所以他小时候才会被当做万俟玥的软肋，遭到一次一次暗杀。

正是带着这份要强与不甘，颜灼若后来成为司寇，在处事过程中，他才更喜欢将什么都自己担着。

天空的颜色在一点一点变浅，颜灼若闭上被风吹得干涩的眼睛缓神，随后扣上面具，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最初的位置。

他步子很轻，路过花重锦身边时，后者睁开眸子看了他一眼。

颜灼若有所察觉，扭头对上花重锦若有所思的目光，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开口，颜灼若也无所表示——这结界是花重锦设下的，他什么时候出去回来，对方知道也不奇怪。

众人将昨晚的痕迹收拾干净，天空正是透彻的湖碧色，风小了很多，甚至还吹不起脚边的碎雪。

“今日只用下个山就能到妖族边界，不知妖王会不会将入口打开。”李知平老当益壮，一步一个稳地走在一道坎坷的下坡。

“走一步算一步。”花重锦说。

几人走了一段路，四周依旧白雪遍野，但脚下的地却平缓很多。

仇千渡抓着仇珞山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后，谁知山体好似在晃了晃，仇千渡一脚没才稳，脚下打滑向前“哎呀”摔了一跤。

她这动静不小，引得前面人纷纷回头，仇千渡小脸通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在被仇珞山扶起来后，尴尬地说了声“抱歉”。

没过多久，走在前面的陈简行也脚下打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引起哄笑声一片。

“我艹，我方才怎么感觉脚下这地在抖？”陈简行惊呼道，爬起来拍去满身雪。

“别咋咋呼呼，不稳重。”李知平瞪着他，没眼看这一身狼狈，无奈地摇了摇头。

颜灼若听了这句话，警觉起四周的动静，果然没走几步，他便感到脚下踩的地方隐隐约约在向一边拉扯。

颜灼若放慢步子，其他人也明显感受到下面越来越剧烈的震动，顿时全身警戒起来。

回望方才来的地方，山顶已经落在了一个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的角度。

风似有似无的吹着，卷起的雪花扫在人脸上，有一瞬间他们屏息凝神静似一副画。

白色的浪潮由远而近，势如波涛，传来滔天呼啸。

“我艹！雪崩！”陈简行吓了大跳。

“快跑！”颜灼若话音还没落下，一群人就疯狂朝前方跑去。

飞快的脚步在雪地掀起的纯白雪浪，然而身后的白浪成川般倾泻而下，丝毫没有放缓的架势，如愤怒的雷鸣般的巨响不断逼近，而前路漫漫，依旧一片广阔的雪原。

“朝这边跑！”颜灼若这一嗓子喊出来，感觉喉咙被撕开了一般又干涩又疼，可恶的司寇面具让这声音变得并不清楚，也传不出去，加之身后声如霹雳，这几个字十分脆弱地被掩埋下去。

所幸这话大家都听到了，众人按颜灼若说的方向，转了个弯，向旁侧跑去，谁知这片雪浪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偏偏追着他们来！

仇千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有些吃不消，好几次险些栽跟头，又被仇珞山拉了起来，而仇珞山平常也没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钟扬紧跟他们后面，见状抓起她的手臂，将人带了起来。

李知平年纪虽然摆在那，好在功力深厚，除了速度跟不上，人倒是不见得喘一声，花重锦在他身上插了个心眼，有意跑在他身后。

然而即使这样，花重锦也不是最慢的，白眼师弟还落后一截，他是实在跑得慢还喘得狠的选手。

这段路程跑起来要了他的命似的，让他怨气横生，当然，也确实可能要他的命…

他抱着想休息一会的想法，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让他摔了一个狗啃泥，他抹了一把脸，还没站起来就，就见白浪滔天直向他压来。

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四肢的知觉好像先他而去，白眼师弟满脑子哭爹骂娘的话溃不成军，最后抢出喉咙的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呜咽。

他怕是要死在这了，白眼师弟两眼一黑，等待大浪将他淹没。

大浪没等来，等来了一巴掌。

他恍惚睁开眼，傻傻等待头顶一片雪浪过去，天光重现，映出他惊魂未定且苍白的脸——他面前站在一个人，手掌向上托出一个半圆的结界，将两人包了起来。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本该拍他肩膀的手，忽然偏了偏，又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啪嗒”一声脆响，把两颊火辣辣地疼将白眼师弟拉回了魂。

颜灼若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将人粗暴地提起来，没好气道：“别傻愣，能飞吗？”

现在雪已经到了他们半身高，走是不大可能的。

白眼师弟摇了摇头。

颜灼若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借助法器之类的，腾空移动的法子，比如御剑之类的。”

白眼弟子又摇了摇头，听颜灼若面具后，不太清晰的声音传来一句“饭桶”便羞赧地垂下了头。

颜灼若掏出短刀，简单挽个花样，短刀当即甩出一条刀锋，落在白眼师弟面前，化成一把除了刀柄是银色几乎一模一样的短刀。

只不过这刀看起来很轻飘，就是一团灵气化形的分身。

白眼师弟还在颜灼若玄乎的手法中没回过神，就听他冷冷说：“抓紧刀柄。”

他愣愣照做，心里不明所以，只觉一股拉力将他狠狠托起来，接着他两脚离地，短刀倏地飞起，将他吊在空中，拉着向前飞快跑去。

白眼师弟的脚还没完全出雪面，于是扭扭捏捏地在雪层上画了一条九曲十八弯的轨迹。

颜灼若单脚踩着短刀，刚好飞走在雪层上方。

原本和其他人脱节就够让人心烦，现在听了满耳朵白眼师弟的哭嚎，简直生出了让这家伙自生自灭的打算。

“你再发出一个声音，我就把你丢在这里。”颜灼若不耐烦地说。

白眼师弟立刻噤若寒蝉，非常识相，然而这话还说出不到两秒，白眼师弟还是被甩了下来。

灵气所化的刀忽然散成一抹光影，白眼师弟由于惯性向前飞出几米后，狠狠在雪地砸出个巨坑。

白眼师弟心中憋屈，刚一抬头，就看见颜灼若和什么东西打了起来。

颜灼若眼前的雪陡然高耸，形成一个有模有样的人影，劈头盖脸朝他袭来。

颜灼若唤出三把分身，快狠准地将对方削成了一片雪渣。

这玩意越削越勇，个头不仅变大，数量也在变多，颜灼若短刀出手，逐个击破，但这感觉与打在棉花上无异，让人恼火。

“岁寒！”颜灼若咬牙切齿地喊出雪妖的名字，恨道：“老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这话一出口，正在成型的雪人顿时放慢速度，一个浑圆洪亮地声音带着些好奇传来：“小娃娃知道我？”

“你他娘不认得司寇…”话未说完，颜灼若只觉前方打来一阵劲风，他左右躲避不及，只好抬手硬挡，那风来得犀利，将他的司寇服吹得似云浪般卷入天际，他当即被逼得倒退几大步，然后不知道撞向一个什么才被迫站住脚。

风停了，颜灼若觉得整张脸都是疼的，他看着身边冒出来的白眼师弟的脑袋，内心短暂诧异过后只剩下鄙夷。

白眼师弟双手还死死拽着颜灼若的司寇斗篷，生怕他摔，眼下两人面面相觑，白眼师弟赶忙松了手，他抬起眼皮，不敢直视眼前人，却又不得不得跟对方道一声救命之恩的谢，于是只好强迫自己看着可怖的面具。

这面具上的幽蓝色符文神秘禁忌，冰冷且毫无生气，看着令人犯怵，他还没开口，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颜灼若看不惯他扭捏的模样，正想离他远点，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也将他愣在了原地。

断裂声几声过耳，颜灼若感到脸上一凉，一块面具碎片落在了他脚步…

他像被装了慢镜头，难以置信地在脸上摸到面具后，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碎片纷纷落下地。

他的面具…碎了…

司寇面具碎了！

这据说神圣不可冒犯的玩意碎了！

颜灼若眼神诧异，扭头看着那个不成型的雪人，制造他的主人早就没了踪迹，四周惊天震地的巨响和滔天白浪遽然消失。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真真堪得上是“冰天雪地”，然而这些同颜灼若脸上的情绪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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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