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楚遂安是在一阵难以忽视的腰酸背痛中醒来的。

他刚一睁眼,便察觉莫九思的手臂正牢牢箍在他的腰间,呼吸平稳,睡得正沉。

楚遂安在心底暗骂了这厮几句,转头瞥见窗外浓重的夜色,更是气结——这人竟折腾他到这般时辰!

今日将过,他未能与鸦云隐碰面,不知她会如何担忧。

如今身处虎穴,他们二人可谓唇齿相依,任何一人出事都可能万劫不复。

或许是莫九思吩咐过,他的身体已被清理过,床边的衣架上整齐地搭放着一套干净衣物。

楚遂安小心翼翼地挪开横在腰间的手臂,忍着周身不适,龇牙咧嘴地挪下床,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那处的酸痛,慢吞吞地将衣服穿上。

他并未察觉,在他挪开手臂的瞬间,身后的莫九思倏然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静静看着他笨拙穿衣的背影。

楚遂安整理好衣衫,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却险些与门外值守的一名侍从撞个满怀,顿时尴尬不已。

他定睛一看,觉得这侍从的眉眼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为掩饰窘迫,他率先开口,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与我同来的那位宁寒姑娘,现在何处?”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她是我妹妹,我有些担心她。”

那侍从闻言,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尤其在楚遂安颈侧未能完全遮掩的暧昧红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语气带着明显的狐疑:

“司九公子......您莫不是当小的傻?您姓司,那位姑娘姓宁,天底下哪有这般兄妹?”

楚遂安暗叹一声,真是大意了。

他脑筋急转,面上却故作镇定,解释道:“宁寒是我远房表妹,故而我与她姓氏不同,却是真真正正的兄妹。”

那侍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也辨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终究还是将鸦云隐洒扫的区域和住处告知了他。

楚遂安道了声谢,便匆匆朝着鸦云隐的住处方向走去。

他前脚刚离开,身后的房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

那侍从立刻转身,对着门内之人恭敬行礼,低唤了一声:“主子。”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想到方才楚遂安颈侧那抹刺眼的痕迹,似乎想说什么。

莫九思却抬手打断了他,声音平淡却带着威压,“阿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应当有数。”

阿福立刻低下头:“是,主子。”

此刻,那两柄弯刀已被莫九思插在了腰后。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冰凉的刀柄,抬眼望了望天际那轮清冷的月亮,语气慵懒,“月色尚可,可以一赏,既然你闲得无聊都能给人指路了,便随我出去走走吧。”

阿福暗自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跟上。

他心中忍不住腹诽:主子这模样,哪里像是散步赏月,分明是......去捉奸的架势。

——

鸦云隐躺在简陋的床榻上,白日里假山处的血腥气与那老仆佝偻的背影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想到楚寒宁可能正身受重伤被囚于暗室,她心中便一阵抽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原本计划今夜便去探一探那假山密室,可她迟迟未能与楚遂安取得联系,不敢贸然行动,只得焦灼地躺在床上,思绪纷乱,辗转反侧。

正当她心烦意乱之际,窗外忽然传来几声细微的猫叫。

鸦云隐起初以为是自己幻听,待那叫声又清晰响起一遍,她才猛地坐起身,披了件外衣,谨慎地开门查看。

门外站着的,正是她今日苦等不至的楚遂安。

鸦云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正欲开口责问他为何迟迟不来,目光却骤然定在他颈侧——那衣领未能完全遮掩处,几点暧昧的红痕刺目地烙印在肌肤之上。

到了嘴边的质问瞬间哽在喉间,鸦云隐指着楚遂安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她早已猜到,自己在这府中能得个相对轻松的差事,必是楚遂安周旋的结果,也定然是莫九思默许的照拂。

更明白,这一切安稳,必然是楚遂安与莫九思达成了某种交换。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代价,竟是楚遂安自身。

竟......竟是楚遂安自己被送到了莫九思的榻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涌上鸦云隐的心头,夹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难以言表的钦佩,以及为他这般牺牲而生的深切动容。

鸦云隐嘴唇翕动,却一时失语。

楚遂安见她神色异常,眼中泪光闪烁,却迟迟不语,不禁疑惑道:“不是,你怎么了?”

鸦云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有心为他保留尊严,终是没有点破。

她只是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辛苦了。”

“啊?”

楚遂安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辛苦了”弄得更加困惑。

鸦云隐见状,连忙清了清嗓子,强行将话题引回正事,“我……我好像找到寒宁可能被关押的地方了,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楚遂安神色一凛,立刻追问,“什么时候?在何处?具体情况如何?”

鸦云隐便将今日如何跟踪老仆、发现假山密室、闻到血腥之气等细节,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遂安,并笃定道,“那假山之内必定囚禁着人,而且伤势不轻,否则不会有那般明显的血气。”

楚遂安对她的判断深信不疑。

鸦云隐医术精湛,对气味尤为敏感,绝不会误判。

他正欲与鸦云隐仔细商议如何潜入查探,身后却蓦地传来一道冰冷阴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心中俱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名男子,容貌与莫九思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刻薄与戾气,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目的仆从,此刻正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们。

楚遂安几乎瞬间断定——此人便是竺兰哈尔国大皇子,莫叙。

他脑中思绪飞转,立刻开始编织应对之辞。

就在楚遂安脑中急思对策、冷汗微沁之际,另一侧却传来一道慵懒含笑的嗓音。

“哟,司九,我当你是来见哪个妹妹,原来是会‘情妹妹’来了。”

正是莫九思。

鸦云隐瞬间会意,暗中拽了一把尚在怔愣的楚遂安。两人顺势“扑通”跪倒在地,连声告饶,“殿下恕罪!殿下饶命!”

莫叙听到莫九思的声音,目光在跪地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圈,饶有兴味地转向莫九思,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连称呼都省了,“这是你的人?”

莫九思缓步上前,漫不经心地瞥了楚遂安一眼,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正是我今日刚向大哥讨来的玩意儿。没想到才尝了一次鲜,他就耐不住寂寞,跑出来会旧情人了。”

虽是做戏,可“玩意儿”这三个字,依旧像根冰刺,狠狠扎进了楚遂安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莫叙闻言,兴趣更浓,嗤笑道,“你半夜不睡,就是来这儿捉奸?”

莫九思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楚遂安低垂的后颈上,“可不是么?总得把不听话的猫儿拎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鸦云隐跪在一旁,脑中却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方才楚遂安正是以猫叫声为暗号引她出来。

而莫九思此刻恰好出现,用“抓猫”作借口,言辞之间......仿佛他早已洞悉一切,从一开始,就隐在暗处,冷眼旁观。

那自己刚刚和楚遂安说的话......莫九思是不是也听到了?

鸦云隐心中警铃大作,慌乱如潮水般涌上。

她无法确定莫九思究竟听到了多少她和楚遂安的对话。

两国敌对,立场分明,她不敢奢望莫九思对楚遂安能有多少旧情,但楚寒宁作为关键人质,莫九思绝无可能轻易让他们接触。

正当她心绪纷乱之际,一只冰冷的手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是莫叙。

他端详着鸦云隐的脸,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淫邪与玩味,低低地笑了起来。

鸦云隐读懂了那笑容里的不怀好意,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莫叙开口道:“今日这男人既然被你讨了去,那这女人......便归我了。既是一对苦命鸳鸯,放在一处两人难免日日牵挂,徒生事端。我将她带走关起来,也省得给你添麻烦。”

鸦云隐只觉得周身血液霎时冻结,寒意刺骨。

她早已听闻莫叙折磨女子的手段极其残忍,无人能在他手中活过三日。若真落入他手......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倘若莫叙真要将她带走,她定要寻机杀了他。

哪怕虚与委蛇,哪怕牺牲色相……只要能为楚遂安争取生机,为救出楚寒宁铺路,她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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