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医师(梦中人)9

「救回来了!医师,他醒了——」

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病人仍然虚弱但变得平缓的呼吸,他的眼皮在剧烈颤动似乎想要醒过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出甚么。

「救回来了——」

变故突生!

就在我有些凝神时,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吊灯忽然吱呀作响,它甚至带着灯光摇晃起来。在天花板上固定吊灯的铁链似乎被腐蚀得太重,在我抬起头来时,吊灯的黑影距离我的眼睛越来越接近。

「小心——」

重物往下摔时所狭带着的呼啸风声,给所有人带来砸成肉泥的压迫感和心理阴影。

大脑一片空白的我咬牙直接冲上去把桌面朝外翻到九十度,把被布条固定的病人推到距离坠落点更远的右边。我直接用身体背部牢牢挡住把对方保护在桌面跟地面之间的夹角,手术箱里的金属工具直接叮呤咣啷翻到一地都是。

「碰——」

金属吊灯砸到桌侧发出一下巨响,再滑到地面,溅出来的灯油和火苗烧到木地板上。劫后馀生的我瞥了一眼在地上一小簇火焰,它顺着灯油蔓延出一条火蛇。

原本我在手术期间一直刻意保持冷静试图降低的心跳率,此刻它终于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肾上腺素在血液中加速流动,我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下意识绷紧蓄力。我的耳朵鼓膜只能听见越来越粗重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甚至分不清楚是自己还是别人的。

挺奇怪的,我以前一直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内心仍然没有任何波动。

我确实从来没有试过这种心脏狂跳的感觉,看来亚德里恩的心理质素有待提高。

在陷入一片黑暗中,我本能地摸上自己身上的左轮手/枪,没想到竟然有另一个人的手也同样试图抢夺我的枪。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对方究竟是在甚么时候摸到我身边的?

察觉到忽然有人趁机攻击我,我想也不想就朝对方脸部的方向一个肘击。

这是意外?

不,警长是在跟别人争执期间才受到重伤,我早就怀疑警局内有内鬼,凶手藏在他们几个人之中。如果警长在木屋里抢救失败咽下最后一口气,就没有人知道内鬼是谁。

一但警长被我奇蹟地治好醒过来说出线索,他的证言就会在一瞬间打破木屋内目前的平衡。

所以对方绝对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出手。

「辉光——」

万能的辉光在近距离爆发出来,一瞬间就让对方短暂地陷入目盲状态,我留了馀力没有直接把对方杀死。放弃继续争夺枪械的我毫不犹豫地转移目标,立即拾起自己手边的手术工具。

当对方在眩晕过去后意外得手碰到我的左轮手/枪时,他似乎也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近战的话,用刀比较快。」

随手拾到掉到地上的柳叶刀,刚做完手术后仍然是满手鲜血的我已经把刀锋抵在他的颈部上。我拼死拼活才把对方救回来,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啊!

「请不要伤害我的病人,可以吗?」

「你们没事吧?」

所有人刚才在混乱中为了要躲避坠落物而四边分散,威尔森先生和其他警员隔着火势的另一边,结果他们看着被一张长木桌隔离的我们两个人在对峙。

杰森的手已经握住我身上的枪柄,似乎只差一步,枪口却没有来得及抬起来。而我早就把手术刀架在对方的颈上,仍然保护着我身下的病人。

我望向他这个从刚才开始就表现得格外出色的间谍。

冰冷锋利的刃锋压在杰森在跳动的颈部脉博上,这个青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甚至连他狼狈湿透的金发也显得十分恐惧。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刚才不在我进行手术的期间攻击我?」

「这样一来,处于高度专注状态下的我和病人就会在手术期间同时死亡。难道他对于你来说很重要?还是说你身上有一件必须从我这场手术之中才能正式确认的事?」

「杰森你究竟在做甚么——为甚么你要抢戴维斯医师身上的枪?」

他的其中一个性格比较冷静的警员同伴似乎想起甚么令人恐惧的事,对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不对,刚才就是你忽然提议要过来找戴维斯医师!」

「你就是他们埋在警局的内鬼?」

「你跟日蚀之环那些邪//教徒是一伙的? 警局内的巡逻路线和装备库位置是你泄露出去,让他们可以趁虚而入。你身上的子弹早就因为某些用途而用完了,但你一直没有说出来。」

「我们之前在镇上一直找不到的失踪医师,是因为你去敲门时提前对他下手的?」

「你的目的只是为了迫我们所有人必须冒着暴风雨过来,去悬崖上找首都的戴维斯医师求诊,你再找机会对他下手?」

「等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难道刚才袭击警长的人根本不是邪//教徒而是你?」

我忍不住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对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岛上竟然也卧虎藏龙,推理作品中的路人智商平均一百五十,每个人都是擅长从结果再倒推出原因的推理狂吗?

——但是别再聊了赶紧救火啊,你们再聊下去的话,所有人都会一起被烧死!

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在反制住对方时,我忍不住顺着这个特别好的气氛多嘴说几句话装X,导致其他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内鬼身上。我现在甚至有一种不管不顾地想要掀起屋顶一个大洞,直接任由外面的暴雨降下灭掉所有火势的冲动。

幸好威尔森这个红发暴躁老哥,果然是在场最靠谱的那个人。

他冷着脸走到角落踢翻了装着清水的大水缸,那个大水缸摔滚到我们那边碎裂,连同一大摊清水扑灭地上的火焰,他甚至把他身上的皮革大衣脱下来在用力地扑火。

——好脚力!

那个大水缸连我一个成年男性也觉得很沉,我徒手根本搬不动。看到失火的危机终于被威尔森解除了,但是我也没有心思跟对方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你们的教主是谁?」

似乎没想到自己有当场被抓住的可能性,杰森他在看见其他人的反应之后咬紧牙关。他被我的刀锋压迫着的喉结在颠动,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这个疯子。」

我不由得在心里觉得太老套了。毕竟内鬼在被抓住之后,接下来对方的下场不外乎是直接被上司远距离灭口,或者他自己为了保密而选择壮烈自//杀。

「该死,杰森你还是人吗? 你这个连猪狗也不如的畜生!」

性子比较烈又有血性的那个警员忍不住直接开口责骂,我记得他就是当初要求我优先去救警长,不用管他伤势的那个小伙子。

「警长已经在这座岛上服务了二十几年,他认识我们的所有人,叫得出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正是警长他当年在贝加莫主岛救下我们,我的家人才从十年前那场恐怖的灾难中活下来搬迁到这里。」

「在我们这些难民最茫无头绪又无家可归时,是他帮我们融入这里重新开始生活,让居民互相帮助和齐心协力地重建家园。」

「当老约翰卧病在床无法下地劳动工作时,是警长他一直借钱垫付医药费和送去食物,才让老约翰一家成功渡过那次的难关。」

「当玛丽亚又被她的外地人丈夫家暴虐待时,是他亲自上门去教训那个大块头水手,迫对方道歉和好好对待玛丽亚,让他多花一些心思去照顾妻子和孩子。」

「当得知尼娜有远比同龄人更加强大的读书才能时,是警长想办法托教会的人把她送到岛外读书——我们岛上所有邻里居民都曾经受过警长他的恩惠! 我当年在外面跟别人混时走歪了路,我也是被警长他重新带回正路,最后我才成为这里的警员。」

杰森他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被我挡在身下那个在混乱中重新陷入昏迷的警长。

「没错,也许他对你们来说是一个好的警长甚至是英雄,但他永远不可能是一个好父亲。不对,我应该说,你们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吗? 」

「他根本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吧?」

杰森他的表情变得恐怖起来,他忽然像多年以来所压抑的情绪终于全部爆发般,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甚至抬起头来笑得呛出眼泪,甚至顾不上他颈上被他激烈的动作所划破的伤口,任由他的鲜血在往外流着。

「而且你们这些白痴根本不知道当年那场灾难,正是由他这个救命恩人所引起!」

「他之所以在那场灾难中不惜性命地救下你们,仅仅只是为了弥补他曾经所犯下的重大过失,因为他就是日蚀之环教团的馀党!」

「就是他造成你们无家可归——他在十年前曾经参与贝加莫群岛的开门事件! 」

「但是他亲眼看见所有参加那场仪式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当年死于那场天灾下的人数以万计,为了要准备这场开门仪式,整个贝加莫群岛的驻地教团分部因此全灭。」

「他反而成为唯一幸存的卧底。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他们一员的身份。」

「你疯了吗? 你究竟知道你在说甚么?」

刚才出言质问的警员仍然愤愤不平,他似乎是觉得杰森只是在抢枪杀人不成。于是对方反咬一口在诬陷警长,试图混水摸鱼继续拖延时间。

但是另外剩馀的两个警员脸色不一,那个一直沉默旁观的警员似乎在半信半疑。

刚才脱口而出的推理狂警员脸色铁青,他下意识望向昏迷不醒的警长似乎想要求证。杰森反而终于松开了他一直握住的枪柄,他完全放弃了继续伺机反抗的机会。

我不由得有些疑惑他究竟打算做甚么。

仍然被挟持着的杰森只是不管不顾地,从自己警员制服的口袋中拿出一件物品。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银质怀表,这是在这座小岛上不常见的贵重物品。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哥哥是转世的先知,他跟你们所有人都不同......」

「我的哥哥从小就是多么聪明的人,在所有同龄人还在玩泥巴时,他就已经能看得懂艰涩的书本。我坐在他的旁边玩着他所做的玩具,听着他教我怎样去做出陷阱捕灭野兽,他似乎能完成世上一切不可能的事。」

「但是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毁掉了,我的哥哥被他当成怪物杀死了!」

这个银质表盖上面似乎有隐约可见的徽章纹路,但是它的中央被挤压扁的子弹嵌入了。这枚歪曲的弹头又因为高温融化,而跟已经报废的怀表彻底融为一体。

「他认为对方是当年那一切灾难的根源,把当时只有十岁的哥哥带到海边杀死。」

「他是上午独自带着哥哥去海边的,但他是直到日落时才一个人回来。他一直为此而愧疚,他回去之后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我跟母亲,只是谎称对方被大海浪捲走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一定有问题,只是没有人敢问。」

「自从那个夏天之后,整个家庭的气氛也因此变得与以往不一样。自此之后,他就很少回家,那个男人一直沉醉在工作之中以生命去赎罪。」

「为了要弥补在当年那场灾难中死掉亲属的所有幸存者,他强迫自己去爱岛上的任何一个居民,更胜于爱自己的家人。在我发高烧、在我生日时,他仍然在外面工作。他宁可去救另一个落水的孩子,也不愿意看同样落水的我一眼。」

「他这个男人明明仍然活着,但是他在同一个家庭的我们来说已经死去没有分别。」

「母亲天天抱住我以泪洗脸,我一直不明白为甚么他不愿意回家看我们一眼。我经常跑去警局偷窥他的工作,我眼睁睁看见他在外面明明可以笑容满脸地抱起走失的孩子,但是他无视我这个一直在家里等他回家的亲儿子。」

「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值得岛上所有居民尊敬爱戴和友善信任的好警长。」

「因为他无法拒绝来自任何人对他的求助,他会不惜生命去拯救任何一个陌生人。所以他们以为他在家里的形象,恐怕他也是一个值得依靠又疼爱妻子的好男人。」

「但他在恐惧回去面对着我跟母亲,幸存下来的他是没资格获得像凡人般的幸福。」

「那些在那场灾难中死去的亡灵一直纠缠着他,迫他不得不背负着愧疚之心在外面奔走。他必须去拯救更多的人,他才有资格苟延残喘多一天。」

「他是岛上对教会最虔诚的男人,他在改信之后甚至天天去教堂祈祷向神明赎罪。」

「因为他认为神明既然在当年的那场灾难独自留下了他存活下来,在冥冥之中选择宽恕赦免了他的罪孽,那么神明认为在未来必然有他的用处。」

「但是无论他这个卑劣的男人,在退出教团之后再怎样洗心革面。」

「无论他再怎样日復一日地去透过帮助别人来赎罪,他仍然改不了他过去曾经的邪//教徒和教团残党身份,他就是造成灾难杀死那些岛民亲人的凶手之一。」

杰森他陷入狂热崇拜之中。

「他以为他已经成功结束所有与过去有关的一切,却没想到对方还一直活着。他亦没想到日蚀之环至今在外界仍然活跃着,他们教派没有因为教主失踪而分崩离析。」

「在得知他已经叛变教团甚至刺杀先知之后,来自岛外的他们找上了我这个儿子。」

「他们选择告诉了我真相,把这枚怀表交到我的手上。这个男人以为自己当年成功在海边,杀死了转世到自己大儿子身上的先知。但是一个愚昧无知的凡人,他又怎么可能会有能力杀死到高高在上的先知? 」

「哪怕他是对方血缘上的生父,他所做的一切挣扎也只是徒劳而已! 」

「他自己也知道清算罪恶的这一天会到来,他这个试图刺杀违逆先知的叛徒,本来就应该早日以死谢罪!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行刑者,是他一直以来所忽视的小儿子而已。」

「他直到昏迷之前,他仍然以为会是那个人在最后亲自回来取走他的性命。」

「可惜他不配那个人亲自动手,他只会在死在他最没想到的人手上。我从来不后悔试图杀死他,是他这个男人死有馀辜!」

「还有你,戴维斯医师——」杰森他忽然扭头望向我道:「你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你带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禁忌知识!」

「你试图用来自禁忌的知识创造出一头疯狂的怪物。」

「但是怪物永远都不会放过它的造物主! 总有一天,它会一直追逐你追逐至世界的尽头,再亲自杀死创造出自己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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