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古老殿堂一片死寂,墙上的玻璃碎片映出男人走过的身影。
苍白冷厉的银色短发,仿佛高山之巅的白雪,覆盖住两道阴郁紧锁的眉峰。绿色火焰组成的王冠如同咒语,悬浮在男人坚毅冷漠的额间。
一把巨大的银色巨剑被男人轻松驾在肩头,剑身周围绿色火焰熊熊燃烧。突然,男人偏了偏头,化为一道黑雾,闪电般朝着深藏在殿堂尽头的石室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沙哑癫狂的笑声从石室里传出,紧接着是男人的怒吼声:“伊苏尔德呢?她在哪里?快告诉我,不然我杀了你!”
“尊敬的卡玛维亚国王陛下,哦,不,现在应该叫您‘破王之王’了吧?怎么样?浑身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的感觉,是不是很妙?我感到非常舒适,真的,从未像此刻这么舒适了。您要杀了我?杀便杀吧,只要黑雾还在,我就不会彻底死去。下一个蚀魂夜,我又将复活。谁叫我的灵魂已被您收走了呢。”
佛耶戈掐着看守人的脖子,将他狠狠抵在巨大的石壁上。痛彻灵魂的痛苦和愤怒使他的双眸变成了妖异的幽绿色,而他本人却没有意识到这点。
“你撒了谎。”
看守人再次发出愉悦的笑声,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已被人扼住。他就这么边咳嗽边笑着说:“是的,终年看守魔法器具的我感到太无聊了,所以跟您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要知道,如果没有您,我也不能进入这间石室,更不能像这样,享受被力量充盈全身的感觉……”
佛耶戈,难道是你害死了伊苏尔德和你们未出生的孩子吗?
佛耶戈,你自以为看破命运的方向,殊不知,命运依旧将你玩弄于鼓掌吗?
突然,佛耶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凄厉,他一边笑着,一边掌心用力,扭断了看守人的脖子。
看守人就像一块破布,软软地滑在了地上。
佛耶戈垂着头颅,后退一步,却因为起伏不平的废墟石块而差点跌倒。他似乎忘记了怎么走路,跌跌撞撞往宫殿外面蹒跚走去。
伊苏尔德不在暗影岛,那她会去哪里?
佛耶戈往外走着,走着,殿内殿外都是同样的光景。从前美妙的自然太阳光线消失了,举目都是幽暗,举目皆为破败。
如同他此刻的心。
我那焦土般枯槁的心啊。
*
佛耶戈刚踏出殿外一步,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重新带回殿内。耳边亡灵的哭喊更加激烈尖利,佛耶戈却如同丧失知觉,再次踏出脚步。
拉他回去的力量这次更加大而强硬,他被狠狠掼在满是碎石块的废墟大殿里,曾经昂贵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头顶是无限旋转上升的天使环绕至高神的壁画,佛耶戈双目无神,麻木地和这些外貌柔美仁慈的天使对视。
这个夜晚,佛耶戈一次又一次地战起,一次又一次地被黑雾捉回来,摔倒在废墟宫殿的地板上。
黑雾困住了佛耶戈,将他深深囚禁在古老残败的宫宇之中。
佛耶戈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命运的残酷。
这深深的,无尽的囚笼啊。
*
一年后。
卡玛维亚的国王已经消失了一年,塔伯公爵倾全国之力搜遍了符文大陆,依旧没有找到国王的身影。国王消失的三个月后后,塔伯公爵继承国王之位,宣布前国王已死亡。
这位新任的国王无疑更加适合当一国之主,他兢兢业业,对政务极为严肃认真,一点也不像他那位浪荡不羁,沉迷女色的外甥。要说这位新国王的缺点,最大的可能是过于古板了。国王不仅厌恶战争,也厌恶一切会引起社会动荡的不安定因素。他不仅停止了对外扩张,还封闭了国内好几处海港,减少了和其它国家的贸易。商业的缩减引起了那些靠海吃饭的商会的不满,他们聚众闹了几次,全部被各地的驻扎骑士团压下来。
这日,塔伯正在主持例行的君廷会议,一名皇家骑士忽然上前,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塔伯手里的酒杯当场没拿稳,飞了出去。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财务大臣问。
塔伯的神情郁郁:“哨塔兵传来消息,说有人看见我的外甥了。”
大殿突然陷入寂静。
没人开口说话。谁都知道国王只有一位外甥,他就是前任国王,被宣布已经死亡的佛耶戈。
佛耶戈全身裹在宽大的斗篷里,打扮成游侠的模样,无视王宫骑士的阻拦,风一样卷进了国王的议事大厅。
塔伯坐在王座上,穿着隆重的国王礼服,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模样。塔伯无法从这一身黑斗篷认出眼前的高大男人是否就是佛耶戈,但对方一开口,塔伯无需确认,就知道眼前这位的的确确是他的亲外甥。
“舅舅,我只有三天的时间,我也只给你三天的时间,派出你手下所有的人,帮我找到伊苏尔德。”
塔伯努力压下心中的惊疑,他对佛耶戈能无视上百名全国顶尖的皇家骑士,畅通无阻地进入这里感到十分震惊,震惊之余又感到一丝恐怖。
但国王的权威不容许任何挑战,哪怕眼前这位曾经也是一位国王!
塔伯沉着脸说:“佛耶戈,伊苏尔德在你消失那日也消失了。我也曾派人找过,但没有找到她。”
“所以我才让你派出所有人,搜遍全国,哪怕翻遍全卡玛维亚,也要找到她。”
“佛耶戈,你看清楚你在和谁讲话!国王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这样,你先在王宫住一段时间,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一聊,坐下来……”
佛耶戈打断塔伯,语气平淡:“舅舅,我不是来陪你浪费时间的。三天后我就离开,在那之前告诉我结果。”
“佛耶戈!你……”
“舅舅,”佛耶戈忽然拉下帽子,露出满头的银发和瘦削俊美的面容,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绿色火焰,骇住了王座上的塔伯。
“佛耶戈,你的头发……还有你的眼睛,发生了什么事?佛耶戈?”
佛耶戈重新把帽子拉下,不理会塔伯在身后的呼喊,离开了议事大厅。空旷的大厅内,回响着佛耶戈冰冷低哑的声音:
“我心心念念,只求一事。万般苦痛,唯有她能化尽。舅舅,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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