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搅乱了他的生活,另外从长远上看,会造成陈长炜人格紊乱,还有……”陈东认真解释着。
陈长江翘起二郎腿抖着:“他人格紊乱,你怎么不问问我紊乱不紊乱,哎你们这帮搞科研的都什么逻辑,在你眼里他是人,你得保护他,那我呢,我是实验室里的猴子呀?”
“能不能好好说话。”
“怎么不好好说了,你拿把刀把我切得稀巴烂,现在连说话都不许了,告诉你,言论自由是国家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你凭什么剥夺?”
“谁不让你说话了,”陈东看着陈长炜,一脸无可奈何,面对混不吝的陈长江他只能选择单刀直入,“我要见陈长炜。”
“没可能。”陈长江想也不想直接回绝。
“你能不能讲点理。”陈东指着他嘴角的血迹,“脸上伤怎么来的?”
“切。”陈长江翻了个白眼儿不准备理会这个问题,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注意,“我把他前女友的老公打翻了。”
“什么?”
“他现在还在警局急救呢。”
“我的天,你都做了什么,你要知道跟你不同,陈长炜只是一个普通的数学老师,他经不起什么风浪,别再玩他了。”
“怎么是我在玩他呢,是你们把我的意识拉出来,扣到他脑子上的,要玩也是你们玩,怎么能赖我,”陈长江对陈东的说法嗤之以鼻,“哎呦,这年头不怕流氓浑,就怕流氓有文化,真是甩得一手好锅。”
“那是因为只有他的脑电波跟你的能匹配上,我们也希望在军警界有能为你提供帮助的人,但是没办法,他只是一个普通公民……”
陈长江吊儿郎当地举起一只手,容我提醒一下:“我也退伍了,现在也是一名光荣的人民群众。”
“真是的,他还得谢谢我呢,知道吗,”陈长江摸着胸口说,“他早就看不惯那个人渣了。”
陈东看着他伸出的拳头,强忍着怒火:“我说过,除了任务必要的行动以外你不能干涉他的生活。”
“活那么憋屈还是个爷们么?”陈长江自有他的一套歪理,并且坚信不疑。
“你不能拿自己的认知去影响别人。”陈东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哪条法律说不行的?”陈长江笑吟吟地反问着,好像把人惹毛就是他的兴趣所在似的。
陈东捏着自己发疼的额头:“哪条法律允许了?”
“哪条法律上写着可以把人的意识像拔萝卜一样揪出来,然后放在一个怂蛋身上,利用完了连个屁都没有,还不许人家说半句话。”
“你提的要求还少吗?”
“跟卸磨杀驴还把我列成逃犯比吗?”
“那些事情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不擅作主张就不会有那些麻烦。”想起上次行动中的损失,一身书卷气的陈东掩不住激动。
陈长江直视他的眼睛,半晌没言语,直到对方脸上的红潮逐渐褪去,收敛起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说:“如果我不那么做,这个人,”他指指自己,“他绝活不到今天。”
陈东的追问被他的手势打断:“很多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沉默把现代化的办公室填满,两个男人对视良久,陈东颓然地倚在桌子上:“本来是想救你的……”
对面的人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挥挥拳头上的伤口,“我说你们这儿搞实验的,包扎技术怎么样?”
“我一会儿会请护士来帮你的。”
陈长江顺着他的指引看到玻璃门外护士台后健硕的人影儿:“算了吧,我回去自己包包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伤。”说着,把拳头放下,一脸嫌弃地,“你们这儿怎么全是男护士。”
“说吧,找我来什么事,赶紧说完我还得回去治伤呢。”
“有你一封视频信,跟我来。”
“不去行不行啊,这个凳子挺舒服的。”
“随便你。”
陈东头也不回地走掉,留下大眼瞪小眼的陈长江。
“真是无情……”
4
站在电梯口,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陈东的注意力却落在跟在背后的小碎步上。
他迈步进电梯,按下所需要的楼层,思量着陈长江话中隐藏的含义以及自己要做的事情,冷不防一抬眼,钢制电梯门映出陈长炜那双不怀好意的眼,以及……
陈东看着陈长江的头顶:“办公室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搬出来呢?”
陈长江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保持着翘二郎腿的痞样儿,摇头晃脑,一副我搬了,你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陈东刚准备说点什么,电梯门开了,进来几个抱着资料的实习生,殷切地向他问好后,吸着肚子靠着电梯壁站着,一副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
陈长江仍是那副吊儿郎当地样子,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电梯到站的时候,陈东故意走得飞快想看陈长江出糗,结果对方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来,对着身后排排站的实习生发号施令:“你们几个,记得把椅子搬回陈老师的办公室,要轻一点啊!”
“谁许你指派本所的实习生了。”陈东推开全息会议室的门。
“啊,你们,说你们几个呢,通通不许动,”陈长江一手抓着门框,半拉身子在屋里半拉身子在门外,对着电梯里的人说,“你们陈老师要自己搬椅子,谁都不许动。”
“还没演够吗?”陈东抱着胸说。
“还有一句,”陈长江把头又伸出去,“谁敢动谁毕不了业。”
吼完最后一句才心满意足地拉上门,笑吟吟地想要挑衅着面色不善的陈东。
面对他的确是一张深沉的脸:“陈长江,”低沉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好久不见。”
陈长江随手操起桌上的茶杯朝人影丢过去,然而只在太钢化显示屏上留下一个肉白色的小亮点,茶杯即被摔得粉碎,而那个人影则丝毫不为所动,说着早已录好的内容,“我代表八荒市警察局对你的突出贡献表示诚挚的谢意……”
“就是用完我,把我打成通缉犯,然后……我去。”说着,陈长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直挺挺地往地上栽。
陈东赶紧去扶,因为角度实在刁钻直抓到他的衣角,只听“通”的一声,刚刚一脸不忿的人把自己砸在地上。
“啊……”
扶起地上的人,陈东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着问:“陈长炜?”
“是,怎么了,”陈长炜揉着后脑上被砸出来的包,“这是哪儿?”
“一个他不喜欢的地方。”陈东说,用遥控器关掉视频。
“陈长江,他出来了?”他晃着脑袋试图理清自己的所在。
“我恐怕是的。”
“刚刚那个人是,”陈长炜按着脑袋,“好眼熟……”
“市警署的新闻发言人,”陈东拿下他的手,亲自做检查,“放松放松,你现在不适合过度用脑。”
“他做了什么吗?”陈长炜指着地上的玻璃碎屑问。
“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故。”
陈东说,陈长炜深有同感。
“我听说他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还好吧,我们说好白天身体归我,晚上他用,早晚七点交班,”陈长炜回忆着说,“除了早上要想办法从不同的女人家里脱身以外,其他的倒还好说。”
“那他,有没有给你惹其他的麻烦?”
陈长炜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你说的是他揍我前女友老公的事情,那我不得不说,”陈长炜抓抓眉尾,“其实我蛮高兴的,那个人渣我早想收拾他了。”
“真的?”
“当然,只有一点,他不该当着我前女友的面揍人。”
“好吧,你们开心就好。”陈东说,“不过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上次我跟你说的药已经初步研制成功,我和实验室的同仁们一致认为可以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可是你知道,我们没有可以试验的对象。”
陈东从衬衫兜里取出蓝白相间的七颗小药丸:“你不想他出现的时候用一颗,可以逐渐延长他沉睡的时间。”
“这个,”陈长炜比划着自己的脑袋,“会对他产生伤害吗?”
陈东看着药丸想了半秒钟,摇头:“没有。”
陈长炜拿起药丸,起身就走,出人意料的是,他也拒绝了护士包扎伤口的提议,不知道是不是被头脑里另一个人的意识所影响。
5
傍晚时分,街道上行人如织,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走,陈长炜站在人流里,有一瞬间的失神。
很快地,他调整好心态,步入人群里,在脑海里开始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给自己做一份热量充足的晚餐,考虑到当下的状态,他把计划调整为定外卖,当他拿着几份宣传单犹豫不决的时候,发现自家门外的栏杆处坐着一个女人。
听见他的脚步声,背对着他的女人立即站起来,睁着一双小鹿一样怯生生的眼睛。
尽管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陈长炜还是觉得被冒犯了,她坐在栏杆上意味着不经过他的允许推开了他违规搭建的高度约30公分的陈头门,跟计划晚餐一样,他曾经计划过在女人坐过的地方搭一个小小的简易秋千,给他和前女友的孩子,当然,那时候并没有现在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的情绪就不仅仅是被冒犯这么简单了。
陈长炜直接越过女人走到门前,无视她打招呼的话语,侧过身在密码锁上输入前女友的生日,他总想着要换密码,也总是忘记,以至于每次开门时心里都都难免经过一番辛酸苦楚。
他可以忽略女人搭讪的话,也可以忘记她的不礼貌,但是他不能接陌生人对自己动手动脚,尤其在未经过允许的情况下。
他指着被女人抓住的胳膊:“听着,我不管你是在夜店还是酒吧遇见的我,也不管这张脸对你说过什么承诺,但是你应该清楚,那都是成年人的游戏,请放开手,离开这里,谢谢配合。”
陈长炜在心里断定他当下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个混球惹下的风流债。
“老哥,不是我,我不认识她。”陈长炜口中忽然念念有词
看着女人惊讶的眼神,咬着嘴唇的陈长炜抽回手臂,在他闪身进屋的一刻,一只白嫩瘦小的手掌抵住大门。
没等他说话,女人抢先出声:“我们不是在夜店也不是在酒吧认识的,实际上我们没见过。”因为激动不自觉放大了声音,引来周围邻居的侧目,陈长炜不愿跟女人这样对峙,但是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把她放进家门。
“女士,我不管你为什么而来,你现在的行为都很不理智,”陈长炜拿出手机说,“如果你再进一步,我会告你私闯民宅……”
下一秒,女人一脚踩进他的房间取下陈长炜手里的手机,不顾他的错愕,调出相机界面对着自己失礼的脚“咔咔”拍了两张照片,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说:“以防万一,拍照留证。”
陈长炜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心里有个戏谑的声音响起:“老兄,放她进来,你玩不过她的。”
陈长炜双手抱胸,做出防御性姿势来,居高临下俯视女人:“你为何而来?”
“我想请你帮忙。”女人打开钱包,抽出里面的双人照递过去,照片上她旁边是一个长相同她迥异的女人,都很美,只是美的方式不同,陈长炜不会认错,照片上另一个女人正是早些时候在警局外一路追踪他到酒吧的女人。
“我是她妹妹……”
陈长炜不再犹豫,直接把女人推出门外。
“我不是来烦你的,”女人向前冲了一步,在门缝只有一指宽的时候顶住门,“我是来帮你摆脱纠缠的。”
“我叫肖清月。”不速之客坐在他的餐桌上,陈长炜假装没看见对方因焦虑纠缠在一起的手指。
“茶还是咖啡?”
肖清月楞了一下:“水就好。”
下一秒钟,陈长炜陷入自己制造的难题中,橱柜里只有两只杯子,一直属于他,一只属于曾经的她。
他实在不愿意别人染指姜妍的杯子,取出自己的那只,倒上水放在客人一侧,自己则倚在琉璃台旁边,假装整理东西。
“谢谢。”
“你姐姐……”
“郑依琳,”肖清月看着水杯说,“她的名字叫郑依琳。”
“她怎么样了?”陈长炜盯着她左眼角下的泪痣说。
“本来是拘留的,如果对方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话更糟糕,”肖清月说,“不过那人很大度,了解我姐姐的情况后表示不再追究了,对酒吧的赔偿和后续事宜律师在处理。”
陈长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甚明晰的短发身影。
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陈长江不仅能够来去自由甚至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而自己对他的了解可能比夜里坐在他腿上喝酒的小妞还少。
“那你姐姐现在……”
“在警局指定的医院接受检查,他们说出一份报告可能对我姐比较有利。”
“时间有点晚,我还没吃晚饭,”陈长炜直白地说,“不介意的话说说你的来意。”
“我姐姐是很执着的人,相信你已经见识过了,”肖清月摇着头,“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做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
“那她可以自己去找前男友。”
“她找不到,三年,到上个月就满三年了,”肖清月说,“也是在上个月,她婚礼当天,发现前男友的邮箱有邮件回复,不知道为什么她确定那是他本人,警方不予立案,她在电视上看见你协助警方破获密码杀手案的新闻,确定你能帮她。”
“你看到的是陈长江。”陈长炜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
“她的婚礼呢?”
肖清月惨笑着:“没有婚礼,她从礼堂里跑出去,穿着婚纱坐在警局请他们帮忙找人。”
“请帮我转告你姐姐,她最需要的是完成那场半途而废的婚礼,”陈长炜说,“很遗憾,其他的我帮不上忙。”
“我知道,但是请相信我姐姐是很执着的人,可不可以请你假装帮忙调查,然后告诉她找不到人就好?”
“当然……”陈长炜一巴掌把陈长江的回答拍了回去。
“抱歉,我真的爱莫能助。”
“为什么不帮忙,你没看到这姐妹俩多可怜多无助……多漂亮。”
陈长炜企图无视脑海里的声音,心说:“拜托 ,我只是一个老师,做不了这些事。”
“我可以啊。”
“用你自己的身体。”
“别这样,助人为快乐之本。”
“我有我的快乐。”
“不,你不快乐,”陈长江像念咒语一般念叨着,“你心爱的女人抛弃了你,嫁给了一个人渣,还给他生了孩子,宁愿被家暴也不愿回到你身边,你准备的戒指,准备的婚房准备的这一切都完了,你的人生完了,所以你不快乐。”
“我不在乎我的人生快不快乐,给我闭上你的嘴!”陈长炜大吼出声,不意外对上肖清月惊恐的眼睛。
没等他为刚刚的自言自语找到合适的借口,屋内传出一声巨响,陈长炜赶去查看的功夫,肖清月手指伸进杯子里反撑住杯口,确定自己的指纹不会沾到杯子上,迅速跑去门口将杯子丢给一闪而过的人影儿。
陈长炜回来的时候,似乎一切如常。
“请你帮帮我姐姐吧。”肖清月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陈长炜盯着她不安地手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管你问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要准备晚饭了,不送。”
“我姐姐说,如果你不肯帮忙,就把这些给你看。”肖清月绕过桌子把早就准备好的照片递过去,照片里只是平常的家居,陈长炜的眼色却变了。
“你什么意思?”
“我……”肖清月一时语塞,“姐姐说看过照片你就会帮她的,她还让我问你手上的伤还疼吗?”
陈长炜猛然想起酒吧里郑依琳最后的疯狂,指着照片角落上的点点猩红色:“你姐姐想陷害我,但是没用的,我的血和碎玻璃可以通过监控和化验证明,这个房间里除了一点沾血的玻璃渣其余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啊!”肖清月捂住嘴,吓得说不出话来,陈长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餐桌,上面空空如也。
“姐姐让我把你的东西偷一件出去,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这么用的,我发誓。”
此时,肖清月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看了看号码点开公放。
“陈长炜先生你好,”那个神经质又有点乖张的声音响起来,“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我准备了一个房间,里面有你的血迹和指纹,可是你大概不知道,那里面还有我的DNA。”
“你到底想怎样?”
“帮我找前男友,只有找到他我才会再出现,否则我就报警,房间里的证据即便不够给你定罪,也足够取消你的保释吧。”
“你这个疯子!”不等他抢下电话,话筒里传来盲音,再回拨即是无法接通。
“对不起对不起,”肖清月双手合十不停地搓着,“我真的不知道姐姐要这样做,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现在就去警局,”陈长炜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衣,“你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我们去跟警察说清楚好吧。”
肖清月不住地往后缩着,摇着头:“不,不行。”
“我啊,”陈长炜双手按在胸口,“我在保释期间,因为一些事情绝对不忍跟任何案件扯上关系,请你也为我着想一下,帮帮我吧。”
“可是,”眼泪流下来,肖清月哽咽着说,“可是,她是我姐姐啊,我知道是我姐姐不对,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帮帮她吧。”
因为自己保释犯的身份,陈长炜有一瞬间的动摇,即便是去了警局有肖清月的证词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脱身,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七天后小媛儿的生日,那是他挽回前女友最后的希望。
他正犹豫着,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走到哭泣的肖清月跟前,一把把她推出房间:“听着,不是我不怜香惜玉,但我绝不受任何人的胁迫!”
说着他关上门,对自己说:“陈长炜,你就是太软弱了!”
6
月挂中天,陈长炜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月亮,蓝白色的小药丸缺了一粒,起码今晚,他想独享这份月光。他有好久没经历过晚上了,从一个月前陈长江和他融为一体开始,他便只拥有忙碌、杂乱的白天,或者从更久以前,从姜妍离开自己开始,他就惧怕独自面对孤独的黑夜。
床前挂着的阴天风铃,是两个人最后一次旅游的纪念品,现在看来,哭丧的脸还挺有预见性的。
和风吹出细碎的鸣响,扰乱了寂静的夜,也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翻身下床,抹黑走到厨房,捡回被丢进垃圾桶里的照片,那是肖清月留下的照片,背面有她的电话。
陈长炜拿起厨房的分机,借着月光拨出号码:“喂,是肖清月吗?”
“谢天谢地。”他在心里想,因为回应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困意。
“是你好,你是……陈长炜先生?”
“希望我没有吵醒你。”陈长炜很讨厌自己这点,时刻不忘礼节,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陷,太过客气容易让对方感觉生疏,这也许能解释他没什么朋友的原因。
“哦不,实际上,实际上我在等你的电话,”肖清月说,“我以为,你不会打给我。”
“嗯,我想问你,你在我家厨房的提议还有效吗,”陈长炜问,“就是那个,我负责调查,你负责用结果说服你姐姐。”
“当然,当然,你肯帮忙实在太好了,你是个好人,我姐姐这么做真的很不应该,我代她向你道歉,也为我在你厨房的失礼道歉,虽然这并不能弥补你什么,真的很对不起。”
“找到你姐姐了吗?”
电话那头有稍许的停顿:“没有,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但是我说的是真的,自从下午通完电话,她的手机就是关机状态,我一直打不通,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她的号码给你……”
“不用,我相信你,”陈长炜把电话换了只手,拿起纸笔:“关于你姐姐的前男友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记得我姐姐说把资料都存进u盘里交给你了。”
“u盘有点小事故,你姐姐前男友叫什么?”
“廖辉。”
“做什么的?”
“好像是在一家叫广源的科技公司做程序员,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好的,这就够了,”陈长炜看着纸上寥寥几笔,“记得我们的约定吧,我来调查,你来说服你姐姐。”
“当然,再次谢谢你。”
放下电话的一瞬间,陈长炜脑子里凭空出现一个想法,他要是陈长江就好了,没错,他羡慕那个任何时候脸上都挂着戏谑笑容的人生。
他还是决定调查,用他看侦探小说总结出的经验,不像陈长江那么锐利,他的性格中庸,做事更加瞻前顾后,他不能拿七天后的自己开玩笑,他不能允许自己在这期间有任何闪失,他要参加小媛儿的生日会,抓住孩子的心,然后抓住她妈妈的心。
短暂的一生他只爱过这一个女人,并且不准备中途退场,他也十分确定姜妍是爱自己的,只是被现实困住了。
他确定终有一天她会回到自己身边,可是这种确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磨。
他开始动摇了,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也只能长久地坐在那里,望着卧室窗户上的飘荡的风铃,问自己的心:“你会帮我吗?”
看着人迹稀少的午夜景致,新人警员李生用头砸着车玻璃:“哎呀,我这是什么命啊!”
“哎呀,你小子小心一点嘛,”老张揪着耳朵把李生拉开,摸着车窗叹气,“这车可是公家的。”
“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李生哭丧着一张脸,指着自己的眼底,“我都23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大半夜的值着班呢还被拖出来出警,都有黑眼圈了,我容易么我。”
“你这孩子,谁不值班了,那我还审一下午犯人呢,连晚饭都没吃,都是要退休的人了,我容易么?”
“再坚持几天就退休的人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咬咬牙就过去了。”李生揉着被揪疼了的耳朵说,“我这还有37年,且熬呢。”
老张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你个小兔崽子,谁不是从年轻时候熬过来的,还咬咬牙就过去了,你还真有良心。”边说边照着那颗浑圆的后脑一通猛拍。
“前辈,”李生捂住脑袋,“说说案情吧。”
“你又没听,明明出动前说得清清楚楚的,”老张气得牙根痒痒,“真是的,能指望你干点什么呀,哎呀,听好了,就是最近轰动全市的熊孩子绑架案。”
“啊我知道,”李生保持着抱头的姿势,“就是那个每次绑架完孩子在原地留下一个豁嘴玩具熊的那个,实在太猖狂了,当我们警方是吃干饭的么,这是第几个了。”
“第六个呀小子,”老张高高举起的手,无奈地放下,“对工作你能不能像找女朋友那么上心啊。”
“您放心退休,这个案子交给我办了,”李生厚着脸皮凑过去,“您电话响了。”
老张拿出电话,看着屏幕上家里的号码,刚想接,李生喊了一声:“啊到了,就那儿,我看到了!”
老张随着李生的目光看到巷口街灯下笑得狰狞的玩具熊,把电话放回兜里,跟着同车的警员一起赶赴现场。
腿长脚长一马当先的李生越跑越慢,到了巷口的时候竟然落后老张半个身位。
老张也不惯他毛病,一脚把李生踹到最前面,光从头上打下来,破了相的玩具熊更显得阴森,恐怖,吓得李生一高蹦到老张身后:“这这这……这怎么整啊。”
“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啊。”老张蹲下来,仔细查看前后街,向现场警员询问状况。
报警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热心大姨,对新闻热点烂熟于心,看见玩具熊的一瞬间当机立断报警,并且联合热心群众保护现场。
可惜的是并没有目击证人,老旧城区这里也没有监控录像。
然而在常规排查过程中一个中学生提供了一条信息,他从6:30从快餐店打工回来好像看见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
“那个女孩好像有挣扎的动作。”男生回忆着。
“你都十几岁了,看见这种事难道不上去问问吗,”老张口袋里的电话又响起来,他直接按掉,“小小年纪要有社会责任感。”
“拜托大叔,也有可能是家长抓到去电玩店玩的孩子呀,我怎么能知道那么多。”
“你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吗,女孩有没有叫救命之类的。”
“拜托,我戴着耳机呢,谁听得到啊。”少年更加不耐烦地把脖子上最新款影巨人颈挂式头无线耳机展示给他看。
幸运的是,跟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得到的结论是,犯人有可能带着女孩进了宝山大街,排查范围缩小到大街沿线的几个小区,重点放在是三个小区交界的一块没有物业管理的小区上。
不管这条信息是否正确,这一夜,对于出警的警员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我的个天啊,”李生看着面前三个方向,时代鲜明、风格迥异的弃管楼,发出由衷的感叹,“这得查到什么时候去啊!”
一只筋骨粗糙的大手毫不犹豫地猛抽他的头顶,一边打一边骂:“说什么呢你个混球,你是警察啊,拿着纳税人的钱是让你天天躺在床上做春梦的吗,”李生抱头逃窜老张毫不客气地追着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绑架案,绑架的是个孩子,很可能这个孩子的一生就毁了,甚至整个家庭也完了,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盗窃案,你把被绑走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孩子!”吃疼的李生反驳道。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让你把被绑走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哎呀怎么这时候来电话,”老张按下通话键,“啊老婆子,我出现场呢,很忙很忙,有事回家再说。”顺手把关掉的手机揣进兜里,揪着李生的耳朵,“小子,高队长不在家,你给我们队争口气,今天晚上务必把这里所有的住户排查一遍,不管多晚,听见没有?”
“听听,听见了。”
“你带人查中间的楼,我去右边,对讲机保持畅通,有任何发现,随时联系。”
“好的好的。”李生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某人的魔爪,“真是的,排查一遍说的容易,明天早上警局的邮箱都得被投诉信给爆了。”
正说着,还没等他按门铃,大门刷一下被推开了,露出一张堆满了肉的圆脸,脑袋上别着五颜六色的卷发筒,宽松的紫红色睡衣随风飘荡着,从屋里冒出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干嘛的,小小年纪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回身从屋里拽出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大汉。
李生好不容易解释完自己的身份才得以脱身,对讲机那边老张虽然经验充足,但是进展似乎也不是很顺利,虽然全力以赴但是因为住户的复杂性进展甚微,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拖一秒钟对人质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李生忽然灵机一动,对着打开门的住户展颜一笑:“请问,咱们小区的群聊号是多少啊?”
“啊啊啊,师傅师傅,重大发现有重大发现,我负责的绿源小区23号楼16层04的住户反应今天傍晚时分隔壁房间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而那家长期没人。”
“收到,信息可靠吗?”老张立即带队前往事发小区。
“必须可靠,我为了这条线索可是群发了200多块钱红包呢,在热心群众提供的成百上千条线索里筛选出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呀,你小子弄的什么群,不会打草惊蛇吗,犯罪嫌疑人不会看到吗?”
“这种人巴不得跟谁都不不打照面呢,怎么会加社群呢,我这是发动新时代群众力量,”李生说,“不过那个红包可以算办案经费吧,能报销是吧。”
“只要你把那个人渣揪出来,把被绑走的孩子就出来,别说个红包了,游戏买多少皮肤都被你报。”
“真的,”李生激动地向对讲机那头汇报,“我到了,16层。”
“当然是假的,喂你小子,小心点。”
“当当当”的敲门声掩盖住了老张刚刚说的话,他一边加紧快跑一面叮嘱道:“被你气死了,千万别冲动……”
在老张感叹自己老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这么慢的时候,李生摘下警帽,殷切地敲着1605的大门:“物业,您家卫生间漏水了,15楼都成水帘洞了,麻烦您开门配合检查。”
“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十分感谢。”
“喂,这位住户……”
1605没有动静,旁边04的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只眼睛,对李生说:“你就是那个在群里发红包的人吗?”
李生苦笑着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大门,小声说:“有人在里面吗?”
“不知道,刚刚我睡着了,手机自带的红包提醒把我吵醒的。”门缝稍稍大了一点点,露出的脸格外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很抱歉吵醒你,不过这家住着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这一层的三家是一个房主,都是租房子的不太熟,天刚黑的时候好像是有声音,我也记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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