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把沈毅调走,这皇城里又少了能帮你的,行吗?”

定北侯端坐在堂上,喝着茶。

魏恒低着头,心有思虑,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青枫在一旁站着,见状唤了声:“主子。”

魏恒依旧没有答。

定北侯皱了皱眉头,抬手示意青枫,意思别叫了。

“何时回来的?”

青枫拜了拜,说:“有一会儿了,主子刚才宫里出来,就碰见了柳大人,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耽误了些时间。”

“嗯。”定北侯瞧了魏恒一眼,又说,“去拿藤条来。”

“侯爷,主子他……”

定北侯狠瞪他一眼,青枫暗暗低头,没敢说话,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伯与他一起回来,还想求情来着,哪知魏恒自己跪在了老侯爷面前。

“拿来。”定北侯厉声道。

王伯两人也跟着跪下,道:“侯爷,万万不可啊。”

定北侯也不说什么,直直地看着青枫,等他把藤条递过来。

魏恒回眸看他,那眼神也是明显,“听话。”

王伯挡下了青枫递过去的藤条,还想劝慰:“望侯爷三思……”

魏恒从青枫手里夺过藤条,自己递了过去,说:“恒儿有错,望师傅责罚。”

“你既叫我一声师傅,就该知道师傅为何痛心。”

魏恒“是。”

“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冤魂未雪,社稷堪忧,不该不作,不该妄作。”魏恒一字一句,道尽心中隐忍,道尽世间不平。

“你既知道,为何陷入其中,这样只会束缚自己,你的大智呢,雄韬武略呢?”

藤条落在身上,魏恒不觉得痛,这是他应该受的。

二十年前,定北侯左一鸣凭借一人之力,拿下北疆五大政权,势如吞月之虎。

敌人拿刀砍在他腿上,他眼都不眨一下,拔了刀就上,直取敌人要害。

不痛吗,那时不觉得痛,也不知道痛是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是一城的将领,他要护着北疆,要护着皇城还有跟着他的千千万万的将士。

腿伤了,站不起来,他也从未含糊,没了腿,还有一颗报国心。

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心里存着的是天下安宁。

再到如今,即便做了那轮椅上的败者,心里却还想着用他的气力,拼凑出一个没有战乱的天下。

这皇城里哪一个不敬重他?

而他又有何颜面站在他面前,说着自己的仇怨。

魏恒抬着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定北侯。

定北侯已经鬓发斑白,眉眼里尽是岁月沧桑,他训着魏恒,要他看清这局势,要他振作起来……

“你的心在北疆,我又何尝不是。”定北侯说,“可是内乱未安,如何驱除外敌。世家轮番执政,皇帝就是他们的傀儡,即便现在武帝在尽力补救,只是这北朝已经乱成了一盘散沙,聚不起来了。”

“魏恒,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你要选只能选前者。”定北侯叹息道,“命运之手早已推在你身上了,你为何还是看不清,乱世之后才是太平盛世,那皇权搁在哪里,必定要以鲜血染就,儿女情长,只会叫你畏首不前。”

“师傅……”

“你怕恩义不能两全,可这天下呢,你就忍心看着黎民百姓深处水深火热吗,你知道太子心狠手辣,你觉得他能成为一个明君吗?”

魏恒闻言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面带疑惑。

“掐断鸟儿的翅膀,让他无法飞行,因为碎了一个心爱的玩物,夹断她们的手指等等。你都在场,皇上同样在场。”

“不可能,父皇怎么会?”

定北侯长叹了一口气,冷冷地道:“你以为皇上为何忽然放松了对他的要求,又为何送你去了北疆,难道真的因为你想学,想去吗?”

“那是当朝天子,他若不愿,你连那皇宫的的门都出不去。只有你不在了,嫉妒才会消散。”

魏恒不敢相信这一切,这些年来,他从未想过太子为何忽然对他冷淡,也从未想过武帝那样做的原因。

由此看来,他们都成了这皇权下的附属品,一切都在那个人的算计里,他们不过都是被人利用的玩偶而已。

魏恒沉默着低了头,额头上浸出的细汗将碎发打湿,直挺的脊背僵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好像自己坚信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幻灭了。

如同十年前,他跪在宣德大殿外的心情一样的,天地崩塌,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再次在心中坍塌碎裂,再也拼凑不出来。

从头至尾,巩固皇权都是那个高贵的人最重要的东西,他不要情意,只要可以听他话的傀儡。

欲/望无止境,不是人利用,而是被他支配了。

魏恒如梦初醒,他定了定神,目光冷漠。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若想开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恒磕了头,俯首间后背生疼。

…………

三日后,柳云晞在内阁收到了宴请,传话的是青枫,拜在内阁时,说的是场面话。

“柳大人,王爷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城里设私宴,请大人务必赏脸。”

柳云晞接了请帖,笑道:“王爷此番煞费苦心,回去告诉王爷,我一定到。”

开春了,长安城里也热闹了起来,连着几日南风吹过,就连楚王府庭院里的杏花都纷纷绽放了。

只是今日恰逢天不好,阴沉沉的,那花瓣也像是心情低落,竟然还落了满院。

内阁近日公务繁忙,柳云晞到时,大家已经开席了。

青枫引着人过去正厅。

“不知王爷都请了哪几位大人。”

青枫低首道:“都是大人熟悉的,见了也都认识。”

“嗯。”

柳云晞远远就听着堂前欢声笑语,高谈阔论,一进门,倒真是都眼熟,只不过熟悉的却也不多。

魏恒看他来了,还特意起了身,礼数上做的很周道:“柳大人近日忙于公务,可是稀客,快上坐。”

柳云晞对着人拜了拜,笑说:“让王爷久等了。”

魏延忽然笑了起来,对着人招了招手,道:“柳大人可是谦虚了,如今内阁掌握着刑部与都察院,你与沈大人忙坏了吧。”

柳云晞微微颔首,说:“参见太子殿下。”

“客气什么快坐。”

柳云晞又礼貌地对着堂上坐着的其他人一拜,笑的温顺:“内阁事多,诸位大人多担待。”

魏宁见他就不喜欢,总觉得那模样就是来勾引人的,乖乖巧巧的糊弄谁呢,所以每次也不给他好脸色,斜睨着人说:“柳大人如今在内阁当值,内阁沈大人又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以你的关系,日后少不了深交,大人又何必客气,上坐就是了,我看诸位大人也没有意见。”

谢允笑着应了话:“就是,柳大人何必过谦。”

柳云晞面色不改,仍旧笑着,随便寻了个位置落了座。

魏恒设的宴,却因为太子太,也没有坐在正堂上,反而坐在了魏宁身侧。

柳云晞与他正相对,两人隔着点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了他们中间还隔了桌面。

魏恒全然没有王爷的模样,近日穿得素,□□的身板隔在长衫下,仿佛都能看到他隐隐的肌肉曲线,褪掉棉袍,身材都显了出来。

柳云晞饮着茶水,眸光温柔,淡淡的从他身上瞥过,又落在杯盏上,神色自若地同一旁的人论起了茶。

他旁边坐了高湛,因为少见他笑脸,自然而然地就同他说了起来,也没察觉到魏恒深邃的目光。

魏延左右看了看,眉眼隐着笑意,他对着魏恒说:“你早就该在府里设这宴席了,班师回朝时没好好置办,做哥哥的都没能好好给你祝贺。”

魏恒看了他一眼,眉眼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倒叫皇兄给我惦记了。”

“想着是好的。”魏延长叹一声,继续说,“也该置办一次像样的宴席,上次我在东宫设宴,也因为后来一些事情没做好,不然在那宴席上,介绍你与众位认识,你也就不会在这皇城里寻不到朋友了。”

魏恒笑了笑,说:“不急于一时,来了又不回了,有时间。再者说,皇兄上次做宴,我与柳大人相识,才见到了柳大人卓然的文采,说起来,还意犹未尽呢。”

魏恒说着便看向了柳云晞,挑眉道:“柳大人,今天再来一局吗?”

柳云晞起身,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说:“倒是让王爷见笑了。”

这里面最会起哄的,就属叶子轩,凡是文人雅士的事,他必定要掺和一脚,他喝了不少,这会儿有些醉意了,悠悠地站起来,说道:“王爷这一说起来,我又想起了那日太子殿下做的夜宴,也是诸位大人,吟诗作对,好不热闹,王爷,我看不如今晚也做个雅局,咱们下棋如何?”

魏宁突然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叶子轩,笑着说:“叶将军这提议好是好,只不过这酒席吗,一定要先把酒喝尽兴了才能再做局啊,柳大人才坐下,这椅子都没坐热呢。你说是吧,柳大人?”

柳云晞眉目微敛,对着魏宁拜了拜,却又看向魏恒,举着酒杯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敬主人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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