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魏恒被他这句话问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云晞倒是平静,他推开人,与魏恒隔了些距离,而后淡然的看着他。

他没动,魏恒也没动。

柳云晞背靠在墙上,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心这种东西是热的,而我是凉的,你知道。”

魏恒一哂,说:“它是热的,搁你身体里就凉了?”

“凉不凉先不讲,王爷截了我的路是可是有事?”

魏恒栖近一步:“找你聊聊。”

“聊什么?”柳云晞阴沉道,“王爷又来劝我放下仇恨了,这话说一两次就好了,多说无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魏恒说,“我没做你怎么知道不行?”

“因为那人是我。”

“这么冷情吗?”魏恒陡然抬手,又被柳云晞挡了下去,“没必要吧,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柳云晞说:“做的不少了,你若是非要叫我恨你,尽可以在我这里试上一试。”

魏恒笑不出来,脸色阴郁道:“恨我也好,心里都能念叨着,好事。”

“要脸不要。”柳云晞微微一笑。

魏恒面不改色地说:“你都说没心了,我也不指望了,能恨着我也是好的。”

“那就不恨了,这样扯上关系,我也不愿,要恨的太多,装不下王爷。”

“你有意思。”魏恒眉眼深邃,紧紧地盯着他,“你以为太子能帮你什么,你可知道,这是谋反,是重罪。”

柳云晞深看了他一眼,无所谓道:“这是吗?我没有要颠覆这朝堂,也没有弑君,况且能坐上那位置的也不会是我。我算什么?不过也是棋子而已,用过一样会弃。”

“杀人不过头点地,谁死谁活我能左右吗,都是天子说了算,想要谁的命,随便安个罪名就是。”柳云晞盯着魏恒,眉眼冷厉,“我管他谁在那位置上,我的目的说的清清楚楚,谁帮我昭雪,我便随着谁。”

魏恒看着他,说:“我也可以。”

柳云晞甩开他,眼神冷淡,道:“你问问自己,你是在帮我吗?”

柳云晞没给他回复时间,继续说:“你做了什么?为自己报仇,断了世家的路,肃清朝堂,试问你哪一样帮了我,你帮的是自己,是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

魏恒辩解:“世家不除,何以为政。”

“你劝我善良,又何曾尝过我的苦,那些死在冤屈下的英骨,你有问过他们吗?”

魏恒说:“云晞,这事根本急不得。”

“可我等不了。”柳云晞讥笑道,“我等不到那人寿终正寝,我也等不到你帮我那天。皇权下,俯仰之间就是命,是死是活,除了那个人谁都左右不了。”

“云晞,这话如此大逆不道,你怎敢……”

“我为什么不能说,错了就是错了。”柳云晞压低了声线,“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错了为什么不认?”

“你们以为掩盖了皇陵的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吗?那里埋藏着他的罪,以为藏着,拜一拜,就可以烟消云散,随风而逝了。”

柳云晞放声而笑:“这天下若是有这等好事,我便也随便杀好了,你说呢?”

魏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这等忤逆之言他怎么敢说出来。

沈清远说得对,他被恨蒙蔽了心,已经不听劝了,要先将他从束缚住的恨意里解脱出来,可这条路不好走,很难。

魏恒脸上不露神色,他上前抓了柳云晞的手腕,说:“你可知你这决定会给你带来什么?”

“乱臣贼子吗?去掉这层身份,我不就是么,我还怕什么,刀剑划过,也不过是贱命一条,不值得。”

“云晞……”

柳云晞脸色冷淡,眉间藏着杀意,他推开魏恒,从桎梏中脱身,“这皇城里曾经有我想依靠的人,但现在,没有了。”

春意随风而来,吹落了枝头的枯叶,又悄悄在那新枝上落了一笔。

…………

武帝眯了一会儿,才醒,就听着赵权进来递了话。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武帝侧手撑着头,眉间微蹙,问着:“来做什么了?”

赵权说:“奴才不知。”

“宣吧。”

赵权躬身一拜,退出了大殿。

不一会儿,魏延便来到了寝殿,他朝着武帝拜了拜,说:“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武帝看着他,“太子,你有事?”

魏延答道:“儿臣确实有事禀告。”

“说说吧。”

魏延没有立即说,而是默了少顷,才叹息道:“父皇,开春了,儿臣想着春耕也要开始了,往年州县都要上报数目,为开春做准备,又是一堆事。只是今年户部银两短缺,要早筹谋才是。”

武帝顿了半晌,长舒了一口气,说:“你想的是周到,开年事情堆积如山,朕倒是忘了有这事。”

“以往父皇都是找沈大人商议,刑部萧大人与都察院陆大人去了净义寺,沈大人两头跑,忙的废寝忘食,见着沈大人如此,儿臣都有些心疼,更多的也是敬佩。”

武帝说:“这朝堂上若是再多几个沈爱卿这样的,北朝的天也就不暗了。”

魏延一听接着跪下了,说:“父皇怎么这么说,您是当朝天子,父皇在,这皇城在,是父皇为百姓开拓了一片天,您便是北朝的天光。”

武帝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有心了。这春耕修渠都是大事,改日还得在朝堂商议。”

魏延也没想武帝会把这事交给他,他心不在此,为的是另一件事。

魏延又沉了片刻,才说:“工部杨安之事落幕,只是那尚书之位还有空缺,现在是侍郎谢允谢大人忙前忙后,父皇若是升了他,那侍郎之位就要再选人。儿臣以为,趁此发个榜,招贤纳士,为朝廷广纳贤臣,好解燃眉之急。”

武帝缓缓起身,魏延赶紧上前扶着,“父皇慢些。”

“兵部与工部少了人,确实该解决。”武帝不疾不徐地道,“你考虑的不错,招贤纳士是必要的。定北侯从北疆来到长安,想要调走一部分禁军,朕也应下了,沈毅一走,剩下的又没人管了,也是难办。”

“朕这几日也是在思虑这件事,城外的巡防必不可少。禁军又是北疆练出来的,找谁带都不合适。”

魏延没有应。

武帝又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净义寺如今又出了事,朕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是那一个出事,身在高位,太多要思虑,又太多身不由己。”

魏延扶着他坐在椅子上,武帝不由得轻咳了几声,才道:“朕也知道你孝顺,事事思虑周全,若是恒儿和宁儿也有你这样的心,朕就不会这么累了。”

魏延跪下,拜道:“为父皇分忧也是儿臣应尽之事,看着沈大人为朝廷日夜操劳,儿臣也想尽份力。”

武帝看了他一眼,似在等他说下去。

魏延也继续道:“修渠之事,儿臣确想了些法子。儿臣听闻谢家老一辈是靠沿海的通商发家致富的,如今也掌握着沿海的港口,通商的话应该有不少钱,儿臣以为,父皇大可以把这修渠之事说给工部,看看谢家允不允。”

谢允坐镇工部,武帝不是不知,恰恰是如此,他才不想落了势的谢家东山再起。

不过魏延一席话倒是提醒了他,谢家手里确实掌握着南方沿海的通商要道,如果直接把修渠的事派给工部,或许真是个办法。

要借谢家,又要打压,那怎么才能取个折中的法子呢。

魏延没等武帝想通透了,直接道了办法,说:“父皇何不先给谢家点甜头,委以重任,再借此从他们手里收回沿海通商的权,既造福了百姓,又收了权,一石二鸟,岂不快哉。”

武帝眉眼一下舒展开了,瞧着魏延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太子,你今日可是有功啊,解了朕一大烦忧,该赏,该赏。”

“儿臣不敢讨赏。”

“朕说话算数,不必推辞,你要什么?”

魏延拜了拜,最后道:“儿臣不求什么,为父皇解忧就是儿臣想做的,也是要做的。前日听着赵公公说父皇近日睡眠不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倒是看见沈大人了,这才想起这些事来。”

武帝点点头,神色凝重,“朕知道了,太子有心了,改日朝堂上便把这事了了。”

赵权送了魏延一程,路上也没说什么,都是寒暄的话。

“太子殿下为陛下忧心了。”

魏延走在前头,听了他的话忽然顿住,转过身来说:“公公在父皇身边照顾那么久最是懂父皇的心思,也要多谢公公提点一二才是。”

赵权见他言辞诚恳,面露喜色,微微点着头。

才回了寝殿,武帝就唤了人:“赵权,人送走了?”

“是。太子殿下回宫去了。”

武帝突然开了眸子,眉眼显着厉色,说:“叫人查查,最近魏延都跟谁走得近。”

赵权半撑着身子,疑问道:“皇上……”

“方才这话若是魏恒来说,朕不会过问,太子突然这般,倒叫朕有些疑虑了。”

武帝接着说:“三个人小时候要好,谁犯了错都会替对方担着,虽然是小时候的事,可朕倒现在记忆犹新。”

赵权拜了拜说:“陛下可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那时太子不过十岁,为了把鸟关在笼子里竟想到要折断它的翅膀。”武帝长叹一声,“那是朕送给他们三兄弟的,魏宁直接放了,魏恒他……”

赵权说:“奴才也还记得,那日是三殿下哭着喊着跪在了陛下身边,说不小心折断了鸟的羽翼。”

武帝沉了神色说:“都以为朕没看到,所以才撒了谎。”

“太子他从小就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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