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弘翊,你也来怪朕吗?”武帝佝偻着腰,忍不住咳嗽,“朕做错了什么,连你也不清楚吗?”

站在背影里的人没有给他回应,武帝便起了身,向着那个身影走去,伸手触及之处黑影消失,继而化为一缕青烟。

武帝走的有些急,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心底忽然升起一片凄凉,眸底不知何时被泪水浸湿了,就连眉眼的皱纹都深了些许。

他现在便是孤家寡人了,无人处话凄凉,无人道心事,曾经一起打天下,安危与共的那群人,一个个都不在了,最终都落得个悲惨下场。

武帝颤抖着,那双粗糙又苍白的双手最后握住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浑浊的眼泪不争气得落了下来,滴在手背上。

想起那些一起征战疆场,驱逐外敌的日子,才明了这一生所求,其实不过都是被**权势支配而已,终归是成了局里人,做了愤恨事。

可事实如此,他逼不得已,又无可奈何。

赵权端了汤药进来,见了眼前这一幕忙搁下汤碗,过去扶他:“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不喊奴才呢,龙体重要啊。”

武帝大半个身体靠在赵权身上,重重的喘息着,缓了大半晌,才平复了些,他看着赵权,问道:“可派人去了?”

赵权迟疑地问道:“陛下指什么?”

“定北侯遇袭不是小事,若不是遭他人密谋,他怎会没有察觉,怕是这事不是冲着北疆去的。”

“陛下的意思,是说有人要打皇城的主意?”

武帝敛了神色,突然看他一眼,说道:“不是冲着皇城,就是冲着魏恒,怕是密谋已久了……”

赵权有些急:“陛下,可楚王殿下已经出城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武帝陡然提高了声音,“谁准他的,北朝规制没有朕的谕旨,他怎敢突然出城,谁给他的军权?”

“陛下,王爷是自己策马出的城,未带任何援兵。”

“糊涂……传叶子轩,快传……”

赵权瞥了一眼身旁跪着的小太监,挑高了声音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通传?”

赵权说完又扶着他坐回榻上,语气里满是感慨:“陛下,您这身子要紧,这传话奴才让底下的人去了,您不必忧心,再者说,楚王殿下一向机智,如若真的遇到险境也定会化险为夷。”

“朕倒是不担心他,怕的就是有人借此机会想要除去定北侯,打击北疆。”武帝闭了闭眼睛,语气满是疲累,“内乱还可以解决,若是因此给羌胡众族提供了机会,那我北朝要遭受的可就不是内忧了。赵权,一并传内阁沈清远,兵部桓林,朕有大事同他们商议。”

赵权回的倒是不急,先是搀扶了人,才慢慢道:“陛下,沈大人也晕倒在了大殿上,这会儿怕是过不来了,您若是召见,怕是只有手底下那位柳大人了。”

武帝沉默少顷,轻缓出一口气,神色比照方才镇定了些许,最后沉下眸子说:“传吧。”

…………

柳云晞站在几位尚书大人身后,他官阶低,自然也不敢越前,随着他们一齐行礼。

叶子轩虽然是军将,但按理来说并不矮他一头,却并肩站在了他身侧,柳云晞一愣,没偏头看他。

几人的注意力都在武帝身上,殿内沉默了少顷,没人敢吱声,只等武帝开口。

桓林是里面最不冷静的,性子也急,没等着武帝说话,他便先开了口:“皇上,定北侯回了北疆,带走了一半禁军,按理来讲,侯爷统领禁军多年,即便遇袭也能突出重围,不必太过忧虑,况且楚王殿下一出事就赶去支援了,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就是把兵部与其他各处的军都做好详尽的归置,以防……”

“桓林……”武帝没等他说完便先打断了他,“你方才说要把兵部以及各处的军队做什么归置?”

桓林上前一步:“皇上,北疆之事还是早做打算,臣以为,定北侯年事已高,不该再戍守北疆,那将军府也是时候换人了。臣之前便觉得稍有不妥,定北侯不过侯爵之位,虽说带着硕硕军功,可他屡次拒绝陛下回城的邀请,好似那北疆就是他一人的天下,这长安不过是他踩在脚下的城,根本不屑一顾。这样傲慢无礼的行为,不该罚吗?”

武帝抬眸看向堂下,面色不佳,那面容沉着狠戾,杀伐决断的狠绝之气从眉眼溢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制裁在这堂上。

柳云晞不说话,低着头,却也不敢言语。

都说这桓林是个草包,不是做大事的人,如今看来确实是沉不住气,如今这档口,还要再找定北侯的不快,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做到这般。看来之前杨家出事果真没给他些教训,竟让这人还以为这朝堂是他可以指手画脚的地方。

柳云晞扯了扯官袍,宽袖遮盖下的手合拢,手腕上串着的红玉忽然就滑了下来,柳云晞未动,只感觉那珠子好像在腕上跳了下。

堂上堂下的人就这样僵持着,武帝若有所思,久久都没开口。

北疆之事他不是没考虑过,桓林说的过分,却不乏这其中还有理可循。定北侯当年仅凭一人之力,打下北疆,这天下之人谁都可以说他要反,但唯独他不能,因为武帝自己知道,北疆的军反与不反,看的都是他自己的态度。

两朝元老,楚,王,谢,左,中间加一个沈清远,这五人中,他唯一能拿捏住的唯有沈清远一人,可偏偏这人群中唯有一个定北侯爷有先斩后奏之权,他不反还好,若是反了,那这民心归顺的,便是他向着的那个。

当年把魏恒交给他便是想看看,这一家独大的定北侯有没有这个心思,试探过了,武帝心里仍旧不安心。

他把魏恒召见回来,看的就是定北侯的想法,搁在皇城处处打压,他最后还是会果断出手,也因为如此,他们召来的记恨自然也多。

大殿内的檀香燃尽了,像是不甘心一样,留下最后一缕浓重的味道。

武帝咳嗽了几声,终于是开了口:“桓林,这北疆之事你看透了?”

柳云晞从武帝这问话里听出了点意思,但不该他说的,他也不便开口。

桓林又上前说:“昨日陛下龙体欠安,沈大人也跟着昏倒在大殿之上,我本来也说了这般话,却被沈大人以狂妄之言给镇下了,沈大人还以自己两朝元老之名,要把微臣就地正法,说来也是笑话,我北朝律制里,有哪一处规定,两朝元老就可以越俎代庖了?”

桓林借此拜了拜,又道:“陛下,遇袭一事臣确有疑虑,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柳云晞闻言忽然抬起头来看他,他这才察觉方才自己分析的有偏差,桓林向来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把之前说的话看做愚昧,那方才他的话却是愚昧里透着股轻易清醒,这不该是他能思考的范围,也不该是他能说的话。

越俎代庖?这个词可是把武帝的心思拿捏的恰到好处,若说他今日这番话没有高人指点,那应该没人会信。

柳云晞再看他一眼,视线恰好被武帝捕捉到,他俯瞰着柳云晞,忽然问:“爱卿,你是何想法?”

柳云晞站出来,拜首:“回陛下,臣入朝晚,不知晓这事情的原委,看得自然也不够通透,只是臣觉得如此分析固然严谨,但情势紧急,不容耽搁。不论这遇袭是真是假,都要尽快解决才是。楚王殿下一人出城支援,如今也杳无音信,若真是出了什么问题,恐怕这长安城也不能安稳。”

柳云晞跪了下去:“微臣请求皇上下旨,支援定北侯与楚王殿下。”

“臣请求皇上下旨……”

“臣请求皇上下旨……”

叫来的几位大臣纷纷跪下,同样呼唤着。

武帝起身,踱步走下来,沉下声道:“也是朕的错,事情迫在眉睫,朕却还在犹豫,平素定北侯抗旨不回宫来,朕都不曾计较,这次出了事,朕却计较起来了,确实不该。”

武帝猛然甩袖,龙袍在这烛光里闪烁,衬得眉眼深邃沉戾,他没有犹豫,看着躺下,说:“叶子轩,朕命你即刻率领御林军前往支援,务必查清事情来龙去脉,给朕与诸位大人一个交代。”

“臣,领旨。”

叶子轩领了旨,第一个退出殿内。然而余下的几人里却无人再敢出声。

几位大臣纷纷低着头,等着武帝再开口。

柳云晞跪着,双手半撑着身子,方才那段发言的紧张感还未消散,他隐隐还觉得武帝审视的目光正打量在他身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武帝就唤了他:“柳爱卿,你说你看不透这朝中局势,那朕问你沈清远不曾教过你?”

这话还真是问住他了。

柳云晞抬眸看着武帝,再次拜了拜说:“沈大人虚心教导,只怪臣资历尚浅,好些事情都听不明白,也参透不了,确实要比平常人理解起来困难些,花费的时间也多一些。”

武帝见他言辞诚恳也没再逼迫什么,这忽然提拔上来的人能不能用,他还要再思量思量。

赵权见事情有转机,瞥了柳云晞一眼,又有眼色的上前扶了武帝一把,俯在武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武帝似是惊醒一般,忽然说:“朕记得秋猎时尚了你一座宅子,你没住过去因习惯了之前的住处,是吗?”

“回皇上,确有此事。”

“朕听闻你也是寒门出身,无父无母,好不容易才考中,能跟在内阁做事是你的福气。”

“是,多谢陛下赏识,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你之前提的银票制朕已经同意了,眼下情势紧迫抓紧办吧。”

“臣领旨。”

…………

从宣德大殿出来,夜色已深。

宫灯摇曳,与那清冷的月光交相辉映,照着这座皇城的春景。

这皇城里他还脱不开身,更不知晓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腕上的红玉串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魏恒这一去凶险,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恐怕回来了这皇城也太平不了,他思虑过重,倒是没察觉到身后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等着察觉到不对劲时,那人已经闪在了他面前,黑衣着身,蒙着面,看不出模样,柳云晞站定,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人?”

“自然是取你性命之人。”

元旦快乐呀!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就此告别所有的不如意,忘掉所有的不快乐。

新年新气象,愿大家以后所有的不期而遇都向着光的方向,愿所有的努力都春暖花开,愿所有的好运都能带给你们如愿期待。

向阳生长,生生不息。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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