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赫连骁拿他那双朗星似的眸子盯着她,眼角微翘,似笑非笑。

这几日听了不少关于北殷九王子的传言,同为习武之人,司徒璃若说一点儿也不好奇,定是假的。

“这是自然。”她昂起头,坦荡道。

“殿下开口,骁自当从命。不知路公子想与骁比试什么?刀,剑,还是弓箭?”

赫连骁虽是在问路鸣镝,目光却没有离开司徒璃的脸。他有意在“弓箭”二字上加重了语调,司徒璃立刻想到自己视若珍宝的银角柘木弓,骤然眉心一跳。

“剑。”她果断道。

赫连骁没有回应,视线慢慢地转到路鸣镝脸上,似乎的确在诚心询问。

“剑。”路鸣镝点头。

他最擅长的兵器就是剑。赫连骁身份特殊,今日又是在长公主府赴宴,比武自然不能用真刀真剑,路鸣镝来的时候就准备了好几柄未开刃的剑放在马车里,各个长度和重量的都有,这会儿便遣下人去拿过来。

北殷九王子和护国大将军之子将要比剑的消息在众宾间传开,众人在宫宴上没能得见赫连骁和洛凌比武,自然不能错过今日的比试,纷纷投来好奇和期待的目光。

众位贵女大多不曾习武,为免发生意外误伤她们,比武场地便安排在男宾席位这一侧的亭中,虽然比演武场的擂台略小,但只切磋几招也够用了。

“请王子先挑选兵器。”路鸣镝道。

赫连骁并不推辞,用左手握起剑柄一一掂量,挑出一柄厚实的长剑。路鸣镝则选了一把略短些、轻巧些的剑,与他平素的佩剑相似。

“请路公子赐教。”赫连骁左手举剑,摆出迎战的姿态。

路鸣镝也不多话,右手挥剑而上。

兵刃相击,犹如悦耳的金石声。执剑交锋的二人,一个朱衣翻飞,一个墨袍垂坠,一个攻势猛烈,一个见招拆招,仿若火焰与磐石的对抗。

四周的人都看得目不转睛。习过武的自然在全神贯注地观看这场强强对决,没习过武的也被二人的潇洒身姿吸引,有玩心重的,已经开始赌两人的胜负。

“二姐,你觉得九王子和路公子谁胜谁负?”司徒珊问。

司徒瑶浅抿一口茶,瞥一眼交锋的两人:“说不好。”

“是不好说,九王子名声远扬,不少人称他为北殷战神,可路公子武功也不差,身形也十分健美……哎呀,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

司徒珊先是坐在座位上仰头观看,见战况胶着,便情不自禁离了席,走上水渠上的小桥,只为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些。席上的贵女见状,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也走上前去,挤在桥上。

司徒璃就站在亭边,近距离注视着这场比武。赫连骁用剑,她是第一次见,路鸣镝的招法风格,她却十分熟悉。片刻后,她已经看出,这两人的剑法并无相克之处,结果多半是技高者胜。

至于谁技高一筹……在一开始的猛攻后,路鸣镝的攻势慢慢缓和下来,赫连骁却并不主动反击,仍然与之僵持。火焰渐渐弱了,磐石巍然不动。

这北殷九王子还真沉得住气。司徒璃刚在心中暗叹一句,又立刻被形势的突转惊得呆住。

磐石骤然化为墨黑的流沙,吞没了无柴可燃、无路可去的火焰。赫连骁猛地将路鸣镝手中的剑击落,剑触地发声时,他左手的剑已经抵住了路鸣镝的喉咙。

胜负已然分明。四下静了一瞬。

赫连骁收回剑,对路鸣镝一拱手,面容平静道:“承让。”

路鸣镝也不显得气恼,回了一礼:“王子不愧为北殷战神,在下受教。”

“路公子谬赞,骁不敢当。”

四周复又喧闹起来,有人在喝彩,有人在议论。

“可见九王子的北殷战神之名不是浪得虚名。”

“护国大将军之子也不是平庸之辈。”

路鸣镝气喘吁吁地走到司徒璃身边,强压着一股闷气,低声对她道:“他让我了,是不是?”

“难说。要想知道他是否有意相让,须得知道……”司徒璃目光一沉,看向赫连骁的背影,“他究竟是不是左撇子。”

路鸣镝浑身一凛。他自小由父亲护国大将军教导武艺,长大后在京城中少有对手,如果赫连骁并非惯用左手,却还能这么轻易地击败他,那实在是……强得惊人。

司徒璃不在意赫连骁到底有多强,无论他有多强,都只能被困在容都。她更在意的是,方才这一场精彩的表演后,在场有没有贵女对他倾心,想要嫁他。

“我决定了,我要嫁的人一定得武艺高强,这样以后没人敢欺负我。”司徒珊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边从桥上往渠边走。

“堂姐,你是大容的三公主,本来就没人敢欺负你。”康王之女司徒珍在一旁道。

“嗯,也对。”司徒珊点头。

几位贵女正要回到坐席上,突然听得一声轻呼:“哎呀,我的玉佩!”

司徒璃这时也正往桥上走,见一个浅松石色的身影跌入水中,心下一紧。京城贵女大多不会凫水,水渠有八、九尺深,可能有溺水之险。

“救……救命!”

司徒璃离得最近,听到求救声,只踌躇了一瞬,便甩下臂间的披帛,飞身跃入水中。

赫连骁随众人一起闻声抬头,只见一簇烟花在碧水中绽开。许是一朵红牡丹,热烈而明媚,又似一朵红睡莲,坚韧而恣意,不顾他人目光。

那朵嫣红的花儿抱住落水的姑娘,往岸边游去。她看上去那么娇柔,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力气。须臾,她抵达岸边,将怀中的姑娘托起,交给岸上的侍女,而后自己上了岸。

司徒璃和落水的姑娘全身都被水打湿,因夏衣单薄,侍女们很快围拢过来,以免外男瞧见。在场的公子们知礼守节,自觉移开目光。

赫连骁也挪开视线,看向面前那一大丛荷叶,但不知为何,在满目碧绿中,他仍能隐隐瞥见一抹石榴红,定睛再看时,眼前却只有郁郁葱葱的荷叶。

“太女殿下和江小姐可到客房更衣。”

说话的是荣安长公主,比武的时候她就已经来了,只是一直坐在荫蔽处,众人目光都被比武吸引,少有人注意到她。长公主利落地指挥侍女带司徒璃和落水的江小姐去客房,恢复了宴席的秩序。

到客房换下湿衣服,烘干头发,司徒璃又唤紫樱来给她重梳了头。荣安长公主备下的是一条月白轻罗裙,司徒璃平日里不穿这个颜色,也没有与之相配的头饰,便只在头上留下两支金钗。

出了门,便见江小姐等在外面。江小姐名为江湄,算起来也是宗室出女,但与司徒璃关系不近,来往不多。

“多谢殿下相救。”

她向司徒璃屈膝行礼。她身量不高,裹在新换的湖水蓝衣裙里,更显得娇小。

“江小姐客气了。水渠岸边和桥面湿滑,要当心才是。”

“实不相瞒,我落水是为了去捞先母留给我的玉佩,这玉佩我一向随身戴着,谁知今日不巧从腰间脱落了。”

“那玉佩可捞着了?”

“玉佩无事,请殿下放心。”

两人往宴席的方向走,江湄拘谨地落在司徒璃身后半步,司徒璃便回身对她道:

“江小姐不必拘礼,上前来吧,本宫和江小姐说说话。”

江湄这才上前,与司徒璃并肩而行。

“方才九王子和小路将军的比武,江小姐觉得如何?”

她既然上桥看了比武,想必至少对二人有些兴趣,碰巧看上了赫连骁也未可知。

“九王子和路公子皆是人中龙凤,可惜我不通武艺,看不出什么门道。”

“江小姐觉得九王子如何?”

江湄闻言面露羞赧,司徒璃见状心中一喜,却听对方幽幽道:

“不瞒殿下,我上桥不是为了看九王子比武,只是平日里爱好女工,觉得九王子袍子上的绣花十分特别,想瞧得仔细些。”

“原来如此。”司徒璃不禁失望,“江小姐可看清了是什么绣花?”

提到绣花,江湄扬起唇角,语气更轻快了些:“是紫玉兰,只是绣法特殊,层层叠叠,不易看清。”

“紫玉兰啊……”

司徒璃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好在两人已经走近了渠边亭台,江湄向司徒璃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宴席上又增添了投壶、覆射等游戏,大容民风开放,并不墨守男女不同席的古礼,贵女公子们一同宴饮,气氛融洽,方才有人落水的插曲早被抛在了脑后。

司徒璃和贵女们应酬了几杯,片刻后,转到一个僻静处,正巧与水渠另一岸的赫连骁相对。

赫连骁仍对着那一丛荷叶,偶尔和某个走过来搭话的世家公子说几句话,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默品茶。他好像的确不饮酒。

“看什么这么出神?披帛不要了?”

司徒璃转头,见路鸣镝正把她先前抛在桥上的披帛交给紫樱,脸上笑意盈盈。

“好好的跳什么水?皇太女当众失仪,明日陛下案头要堆满众御史参你的折子了。”

“这倒不会,江小姐是御史大夫江知鹤大人的孙女。”

司徒璃说着,又转头往赫连骁所在的地方望去,却见那抹墨色衣袍已经不在了,荷叶后只是两根亭柱,掩映着一丛浓绿的灌木。

这是去找哪位小姐了?也不知道他今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

若是一场赏荷宴不行,还有秋日的赏菊宴,冬日的赏梅宴,总能找到吧?

“去不去投壶?”路鸣镝提议,四下环顾,“咦,九王子怎么和大皇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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