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十一章

“到底怎么回事?”倾绛点足腾空,一手提着哇哇乱叫的少年,背部展出一对火翅。

苍云:“说来话长——遭了!”

倾绛跟着声音转过头,汹涌浪涛已然逼近,地底涌出的水柱直接将几人身处的空间劈成两半!

“尊者!”觅辛眼泪汪汪,刚喊完脑袋又挨了一拳。

眼前一下子陷入黑暗,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附动弹不得,等眼前重新出现光景时,几人已然回到地界,刺眼的日光照在脸上,浅草微微扎手,身周花香鸟语,恍如隔世。

得亏千钧一发之际,有苍君的风灵术将他们带离,然而定神过后,觅辛爬着身子到处张望,才发现叶尊并不与他们在一块。

“这是哪儿,叶尊...叶尊呢?”

凤王一膝支着手臂,不耐烦道,“管好你自己再说,还用得着担心他?”说话间御灵燃尽身上草叶,怎知这架势吓得单纯懵懂的九色鹿以为要跟他动手。

“你干嘛老欺负他,”苍云看不过眼,交代完风灵后,终于将可怜巴巴的少年从大恶鸟手中解救下来,啧啧两声,“你这样不怜惜美人,可是会遭天谴的,看这小脸都哭花了...”

虽然这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好人,但比起动不动就凶他的红衣男子,觅辛明显更愿意相信这个穿青衫的,于是整个人钻到青袖后头,两只爪子抓着东司君的手,红红的鼻头倔强地一抽一抽,只露出一双鹿眼警惕地瞪着凤王,显然是教人揍怕了。

倾绛没忍住往旁翻了个白眼,“阿月呢?”绕了半圈,他这才反应过来,“你没把他带上?”

“哎呀,”苍云乐得美人拉着自己衣袖,漫不经心道,“有‘他’在,小友自然用不着我俩操心。”

“......”

“总而言之,地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他们,”抬手召来青扇,刷得一下打开,虽是在笑,眼尾处的图腾印却隐隐闪动青光,“眼下,我们还有另一件事亟待去做。”

——

“你是说河里的东西,就连你和东司君都束手无策嘛?”

“...别动。”

湿漉漉的鞋袜被脱在一旁,灵兔乖巧地坐在大石头的阴影下,倒三角的鼻头一动一动,伸着毛绒绒的脑袋看着两位主人。

在确定擦干的脚上没有恶鬼咬痕,亦无恶魂寄生后,迦叶将绒布放在月疏坐着的石头上,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从虚空中取来一双干净的鞋袜。

“我、我自己来就成!”月疏连忙抢过鞋袜,转过身子换到另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套上,差点搞混左右。

靴子是他的尺寸,且分毫不差。从前他眼盲时,有几次迦叶嫌他动作慢吞,也这样替他穿过,彼时他自知自己只会给人添麻烦,便不敢吱声,只能默默由他,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竟是另一番滋味。

“方才...多谢了,”从石头上站起身,月疏暗自咽了口唾沫,极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往后有机会,定还尊者这个人情。”

面前静默片刻,虽未抬头,月疏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此刻中正落在自己身上。

“你若真想还,欠得可不止这一个人情。”

月疏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不是吧,任谁都听得出这只是一句客套,更何况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该是能撇多清就撇多清,就像地宫时遇见那样,装作不识就好,他都要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反应了,谁曾想头顶突然来了凉薄的这么一句。

不止一个人情...那还有什么?总不至于还要另外算上鞋袜的钱吧!

“这都要计较...”他又把头埋下,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扣指甲旁的倒刺。

以为说得足够小声,没想到对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要还,我自然要算个清楚。”

在听到“算清楚”几个字时,月疏僵硬一下,随即被他自认为巧妙的方式掩盖过去,“我知道了。”

面前之人静静聆听,像是等待他的下文。

没办法,他只好从腰间摸出钱袋,解开抽绳,从里头倒出仅剩的几枚铢子,捏着空瘪瘪的麻布袋数了一下,递过去,“还你。”

“...什么?”

“还你钱啊。”不知是不是错觉,月疏感觉面前人在看到自己伸过去的手时,眼睑有细微抽搐。

他知道这点钱可能还不够,自从恢复法力,平日里能用到钱的地方也就是买些糕点解馋,因此也未刻意攒着,到用了就拿酿好的杏酒去换钱,手里躺着的这点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你的命就值这些?”

“当然不是,”他立刻反驳,紧接着目光沿着胸前的佛珠下移,“这是还你的鞋袜钱,虽然这些铢子对你来说可能用处不大...”说着说着,月疏突然有些心酸,“你不是连这个都要跟我算嘛?”

早在那名唤作觅辛的少年跑到他跟前,请他归还灵兔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少年身上有甜丝丝的味道,那是麦芽糖的香味,而给他买糖的人,十之**是看护他的迦叶。

生来就属于梵境的灵鹿就是不一样,哪像自己,费劲吧啦帮他寻莲心,还在衣食住行上处处扣他的钱,就连大白,严格意义上讲也不是送给他的...

“说得这么可怜?”

“才不是!”刚说完,全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月疏这才发现二人的距离不知何时近许多,甚至快要贴上,在他面前的是放大数倍的黛青色佛珠,从他的角度往上看,若非迦叶低头,自己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我才没有...”气势一下就弱了,然而就连给他往后躲的机会都没有,下颔被人强迫抬起,腰间一紧,微凉的触感压在唇上!

铢子一颗颗散落在脚边。

“你在半昏迷时的反应,可比眼下坦率得多。”这一吻似乎只是想叫他动弹不得,当气息逡巡到耳畔,他才意识到压低嗓音说话时掺杂的几许气音,远远要比酥痒的呼吸更叫他难以招架。

一股酸甜在胸口漫开。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给他传输灵力的人,只可能是他。

可是为什么,明明在地宫相遇时,他也是完全当作陌生,连多一眼都没有,对于彼此的灵息,他们再熟悉不过,可别说是没看破自己的伪装。

“或许你不知道,”月疏呈起脸庞,感受指腹贴着面庞摩挲,听着那人一字一句,“那时候你但凡多停留一个数,我就绝对不会放你走了。”

月疏被盯得脸有些烫,他做梦都渴望有朝一日迦叶对自己能像对佛莲一样温柔,然而当那样的目光真的停留在自己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没用到连半刻都撑不住,只能故作强硬地转开视线,“什么放不放的,我...要走便走,你还要强迫我不成?”

“强迫你又如何,”迦叶罕见地笑了笑,“你就是恢复灵力也打不赢我。”

月疏简直要怀疑自己耳朵,这个神佛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脸没皮的话?还强迫呢,这...这是跟人道歉的态度吗?

生气,走了!

然而没走几步...这是在那人设下的异界中,自己又能去哪??

回过头,果然见那人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要追自己的意思。

骗子!还说不会让自己再离开半步的...

他才不要再让人看笑话,不就是异界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他头够铁——

“哎呀!”这个人什么时候跑到他面前来的!还一声不吭。

“没事吧。”

只是撞到佛珠上,再痛也痛不到哪去,更多的还是惊吓,因此在迦叶低头要给他检查脑门时,月疏果断甩开他的手,负气转身。

只是这次没能走成。

“我说过,”迦叶负手而立,替他动手的是一截金色梵链,“你若执意要走,‘强迫’二字便不是玩笑。”

右手腕上的链条不是很紧,却是控制在他挣不开的范畴,链条的其中一端悄咪咪地延长,蹭了蹭他的手指,不像禁锢,反而像是某种讨好和挽留。

当然,要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察觉还是太难了些。

“你绑我?”

力道与松紧他自有分寸,根本不可能伤到人,便是以它代替绳索也未尝不可。

至少在垂眸看到那人眼眶红红举着梵链质问他以前,迦叶是这么想的。

“...哭什么?”迦叶头一回对自己的灵术产生质疑,一步上前握住腕子,“弄疼你了?”

接收到眼神的梵链立刻抖得跟麻电一样,表示自己绝对是无辜的。

月疏紧紧抿着唇,不愿看他。梵链撤了也不说话,被人摁进怀里也不说话,无论耳边再怎么哄也不说话。迦叶怎么也想不到月疏能给他来这么一出,从前他二人也不是没有置气的时候,那时的唯一结果就是最终演变成冷战,自己从未想过低头,更不可能主动去哄他。

还真是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

他突然无比怀念从前事事依他顺他,喜欢依赖在他身边的白泽,乖顺又听话,怎么自己那会就没好好珍惜?

月疏被人又是搂抱又是亲哄,再大的气也消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如今还摆着一张苦瓜脸,不过就是想多体验一会被人哄着宠着的滋味,毕竟想让不近人情的迦叶佛者低一次头可太难了。

不过凡事都讲个过犹不及,终于在迦叶第三遍吻啄过他的唇瓣,且在耳边低声下气说“我错了”之后,月疏一点一点抬起眼眸,努力挤出一点湿意,“你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凶我了吗?”

天可鉴心,就是他当初见证佛莲盛开都没有这一刻让他感觉到来之不易,“我保证,”唇在眼皮上轻轻一印,像是给他的承诺盖章,“保证不凶你,不伤你,只要你欢喜,事事我都可依着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月疏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差点就要暴露,连忙收敛了兴奋,试探道,“事事依着我,那我要是让你去做坏事...”

话还未完,迦叶斩钉截铁道,“你不会。”

月疏望着他,弯弯的眉眼再难掩藏笑意,迦叶张臂接住他扑过来的身子,月疏主动伸手够上他的脖颈,重而响亮地在他颊畔亲了一下,亲完又觉得有些害臊,干脆埋首在颈窝处,偷偷地笑。

“有件事我已经盼了许多年,”月疏神秘兮兮地挨到耳边,抵着额头蹭了一下,“就不知叶尊能否叫我得偿所愿。”

“什么?”迦叶无限温柔地抚摸月疏背后的银发,怀里的充实感让他一点都不想放手。这个时候就算月疏提出是要与他成亲,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娶他。

如果不是听到他接下来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耳力一向极好的叶尊首次怀疑自己听错,而且那人还是凑到自己耳根子旁边说的。

月疏才不信他没有听清,两只手从脖颈处放下,竖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同他打着商量,“就...一次嘛。”

迦叶:“......”

“你方才还说事事依我的!”其实他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可他就是想争取一下,说不定...

“叶尊——”

眉眼一下子冷下,犹如腊月寒霜,“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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