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顾忌瓷哥儿安危，与镖师一并进入望西府境内，便和大部队分道扬镳，快马加鞭，自望西府边界进入西陵县。

来的路上，他已联系霁川府附近能联系上的所有木槿社的人，知霁川府中人已尽数断了消息。

是以，他没再往霁川府那边白白绕弯路，直接从望西府过。

待他乔装混入西陵县村镇，方知时疫已被控制住了。

可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听说榕奚县被围困，知府梁毋道竟命人强攻榕奚县城。西陵县县令派兵驰援，却给西陵县招致祸患，一同被围了。

二毛很难再穿过西陵县，进入榕奚县，急得抓耳挠腮。

完球，殿下和瓷哥儿他们一定出事了。

他空有一身蛮力，却不通兵法，无力施为。他摩挲腰间玉佩，强逼自己冷静。

冷静，冷静，冷静。

他做镖局生意，早前看过绘制整个瑀朝版图的舆图的。

西境驻军所在的溯阳关，位于望西府西南侧，霁川府位于望西府北侧，要是把望西府比作动物脑袋，则府城位于嘴巴位置，徐泓将军在西境的府邸和西陵、榕奚两县，恰好在两个耳朵处。

只要顺着直线位置，便能以最快速度往返。

榕奚、西陵二县已无多余兵力，其余府县的人，人家信不过他，他也信不过别人。只能拿玉佩赌一赌，向徐将军求援。

虽说西境战事吃紧，但……皇哥儿也被困榕奚县呢，徐将军不会见死不救吧？

可单凭玉佩，人家能信他？情况紧急，要是白跑一趟，他赌不起。

他还不甚了解两县具体战况，怎么着都得亲自跑一趟……要真进不了榕奚县，干脆就在敌军营帐那打探一下也好。

二毛连夜奔袭，鬼鬼祟祟靠近西陵县城，正好跟摸黑溜出来打探消息的林北碰上。

“师父？！”

林北急忙稳住剑势，“二毛？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两人找了安全的地方躲避，飞快交换了各自的讯息。

问及信物，林北拿出一颗蜡丸和一枚印章。

他此番出来，除了看看西陵县情况，还要往望西府城求援，临行前萧瑾宸将一封密信和他的私印给了林北。

其实他们并不确定望西知府会否援助，眼下二毛既在，若能向溯阳关求援，正好多一份把握。

他想了想，撕下衣角，割破手指以血为笔，将藏于蜡丸中的密信，尽力模仿皇哥儿笔迹抄了一份。再将密信塞回蜡丸交给二毛。

“你手上有武安侯府的玉佩，密信上盖了殿下的印章，徐将军会信你的。二毛，榕奚县情况紧急，不知能再撑几日，速去速回，万事小心。”

“嗯嗯，知道了师父。你们一定要撑住，徒儿会来救你们的！”

而后，两人合力烧了西陵县城郊敌军的粮草，一人斩杀了一员大将，以减轻西陵县守军压力，在黎明到来前，借着夜色遮掩逃离，穿行无阻。

至望西境内分散，分头行事。

*

“报！大人，南门快守不住了！”

“报！大人，敌军突袭西门，西门即将失守！”

“报！……”

东门乃主城门，萧瑾宸等人守在此，听着兵卒一个接一个急报，只觉两眼发黑。

崔令仪脸色铁青，强自镇定，下令道：“拦住他们！西门绝不能失守！”

“城内孩子都在西面，你，传令下去务必要守好西门！守不住也得守！你，带人去寻那些孩子，问问哪家家中有地窖暗道，把孩子们分散藏好！快！”

榕奚县唯一的百户，乡兵头子，现已牺牲。

秋卓生、姚江明和柳玉瓷等人皆是文官，毫无作战经验，崔令仪自幼研读兵书，能文能武，矮子里边拔高个，只能由他充作临时总指挥官。

十二侍卫现尽数聚在城内，四人贴身保护萧瑾宸，其余八人，两两一组，分守东西南北四个城门。

这几日，战况愈发焦灼。

他们的米粮早就吃尽了。

万幸，城中百姓众志成城，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食物都拿了出来，这家给点米，那家挖点青菜，哪怕自家只能吃些米糠，就一根咸菜，也要保证前线士兵不饿肚子。

箭矢也快用尽了。

几家铁匠铺子，日夜不息，有点力气的哥儿女娘都去帮忙，加班加点赶制铁器箭矢。连自家做饭的菜刀、打猎的弓箭也献了出来，仅留一点防身的武器。

即使如此，对上外面那上万军队，犹似螳臂挡车。

柳玉瓷、萧瑾宸隐隐猜测，他们便是先太子余孽暗中训练的士兵，较此前那几批形似散沙的匪徒，武力更高，更善用兵，明显是精锐之师。

只怕他们……誓要拿下皇哥儿的项上人头了。

为防动摇军心，他二人压下心中思量，咬紧了没泄露一个字。仅能寄希望于林北，但愿他早日请来援军。

“师父，林北会不会……”出事。

柳玉瓷拍拍他肩，“不会的，林北哥深藏不露，是赵伯伯东西南北四个随从里轻功最好的，就算遇上强敌，也能保命。我估摸着日子，兴许，他在赶来的路上了。”

又或者，他没能借到兵，方才耽误了……不，林北哥一定带着援军来了。

“报！西门已被占领！正朝东门而来。”

“报！南门已被占领！正朝东门而来。”

“报！北门已被占领！正朝东门而来。”

至此，西南北三门，皆被人破城而入。

萧瑾宸倏地起身，眼前一眼，差点栽倒下去，被柳玉瓷扶住，“宸哥儿！”

萧瑾宸上手抓着报信士卒的衣领，急切问到：“孩子呢，那群孩子有没有安顿好？城内百姓怎样了？”

士卒尚不识皇哥儿身份，但这段时日，姚江明、秋卓生都对他恭敬有加，故也唤他一声大人。

“回大人，孩子们都安置好了，两位神医护着孩子们，百姓……”

“说！”

“敌军正在鼓动百姓投诚，要合力取逆贼性命……”

那些人现在喊话城中百姓，谁能砍伤逆贼，可将功抵罪，留下性命，谁能拿下逆贼人头，可论功行赏，得金银赏赐。

逆贼，指的便是秋卓生和萧瑾宸一行。

他们知十二侍卫的能耐，又笃定萧子等不敢滥杀无辜，或威逼，或利诱，逼着百姓投降，解决那几个麻烦。

士卒说着，看向秋卓生，“秋大人，不如，我们护送各位大人突围吧？自东门而出，一路向西，躲进深山里。”

柳玉瓷皱着眉，“你这是劝我们，弃城而逃？”

此举，置城中百姓于何地？

那士卒红了脸，也觉逃跑丢脸，可……

“万一百姓反水？我们难道要对他们下手吗？”他肯定砍不下去，才想出昏招。

宁公子身边护卫，各个武艺高强，保住几位大人性命应该没问题吧？他和兄弟们不怕牺牲，只要秋大人还活着，他相信大人定会告到京都，为他们平反。

士卒磕磕绊绊分析一通，脸越说越红，心跳愈快，后绝望地看向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

“大人，请早做决断！”

“不会的……”

柳玉瓷喃喃低语，声音轻得似一阵风飘走，消散于空中。

眼前是皇哥儿，身后是百姓。

姚江明、崔令仪和丫丫等，都白着脸，犹豫不决。

小巴心里倒是想拉着殿下跑，可这跟先前不一样，他隐隐知道，他们跑了，会死很多无辜百姓，依殿下性子，铁定不跑。

他只能抖着腿贴到殿下身前，随时准备好替他挡箭。

“不会的。”

这一声是萧瑾宸说的。

“孤，相信他们。”到这节骨眼，他的身份没什么好瞒了。

“传令下去，孤乃瑀朝皇哥儿萧瑾宸，无论今日是胜是败，孤，与榕奚百姓站在一处。”

周遭兵卒听了这话，齐齐望向萧瑾宸，“皇哥儿？”

“众将士听令，誓守榕奚县，战至最后一刻！”

“誓守榕奚县！”

“誓守榕奚县！”

他们反应过来，皆振臂高呼，重振士气。

“奶奶的，兄弟们，今日老子有幸跟皇哥儿并肩作战，就算是死也值了！”

“没错，值了！”

“奶奶的，兄弟们上啊！杀他个片甲不留！”

说完，转身投入战场。

柳玉瓷见已有敌军冲上城墙了，想拉萧瑾宸离开此地，便道：“殿下，我们到后面看看情况吧？”

萧瑾宸亦不愿见到城内血流成河的景象，闻言，领着四个侍卫，往城内走。

柳玉瓷、小巴护在左右，寸步不敢离。

而城内百姓这边，出奇一致地拿着菜刀、铁棍、擀面杖等花式“武器”，面朝敌军，往中心位置聚过去。

两个侍卫挡在最前面，而后是剩下的兵卒们，稍懂点拳脚的汉子，再是哥儿、女子……

竟无一人被敌军所惑。

他们即便不知萧瑾宸几人身份，也清楚那几位是治疫的大恩人，没有恩人，没有秋大人，他们早就死于瘟疫了。

至于什么知府大人，霁川府城，何曾出现过，救他们于水火？

哦不，府城衙役出现过，在城郊放了一把又一把的火，焚烧病重的活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且眼下，已有士卒通传，说那位通身贵气的宁公子，竟是皇哥儿！

人群中，也有被困的木槿社伙计，告知他们皇哥儿身边那位漂亮公子，便是他们二东家家的哥儿，传闻中的哥儿状元，亦是报上的莲花先生！

榕奚县的哥儿姐儿，自小读木槿社的文章，素来以柳玉瓷为榜样，奉莲花先生为圭臬。如今知其身份，又怎会阵前叛变？

他们不止不能退，更要以命相博，保护好莲花先生和皇哥儿。

这二位，一个将他们自迷雾中唤醒，一个代表着新生和希望。他们还等着皇哥儿成为国之储君，为哥儿女子挣来更多权利，为瑀朝开创新的盛世哩！

萧瑾宸几人赶到时，就见他们自三个方向而来，一个个握紧手中武器，视死如归。

很快，东面也有敌军追来。

他们被包围了。

但百姓们很快聚拢在一起，团团围住萧瑾宸、柳玉瓷等人。

萧瑾宸眼含热泪，心急如焚，令几个侍卫上前保护百姓。内心暗恨自己没多学拳脚功夫，只能靠旁人以命相护。

柳玉瓷手握弓箭，连发数箭应敌，一个箭壶空了，丫丫便递上一个新的，纵然虎口与掌心早被磨得迸裂出血，鲜血淋漓，亦不敢停歇。

力竭之际，耳边响起一道道幻音。

“瓷哥儿！我来了！！！”

“挺住！！！”

不，不是幻听，柳玉瓷循声而去，西边，二毛跨马而来，手起刀落，斩敌人于刀下。

“二毛？！”

“瓷哥儿，皇哥儿，我带援军来了！你们撑住啊，我这就把这几个贼子砍了！”

丫丫踮起脚往四面看去，几息后激动地扯着瓷哥儿衣服，“瓷哥儿，林北！林北师父也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随后，东西两面有徐家军奔袭而来，南北方向则是望西府守备军前来救驾。

两方人马汇合，终将逆贼一网打尽。

再之后，便是清理战场，救治伤兵，安葬死者，安抚遇害百姓和兵卒家属。

萧瑾宸命秋卓生记下每一位平民、每一位兵卒的姓名户籍等，待他回京后禀报父皇，一一嘉奖。

写着写着又写长了［捂脸］，正文还是完结不了，大概还有几章，我也不确定具体几章［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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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闹京都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