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眼睛闭得紧,就是不愿睁开。
石晏其实并没有想要从魏闻秋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他没有吹牛,自己一个人学习了很多生活技能,是个合格的大人了。
魏闻秋活着时,家里的事事都不用他考虑。水电从没出现过因欠费突然断掉的情况,哪怕一次。
餐桌上有洗干净的水果,苹果蓝莓,或是香蕉橘子,拿起来就可以吃,不用切。
包括开店,石晏择校,到哥去社区为他申请抚恤金,跑前跑后办理手续之类。
好像只要有魏闻秋在,这些都会很稳妥地完成。石晏的每一步都有哥替他做最好的打算。
抚恤金的钱全部打进了石晏的账户,其中甚至还多了些魏闻秋每月剩下的补贴。
在石晏不知道的那两年,那张他曾经塞给魏闻秋的银行卡里,停滞的数字重新开始增长。
这张银色的卡让石晏完整地上完了大学。
叫他并不困苦,可以穿暖吃好,能够体面坦荡,无需在学业中抬头为生计发愁。
石志成从他这剥夺去的养料,魏闻秋在别处一点点补偿还予他。他抖索着枝干向上长,像电视机前那盆每天都喝饱水的多肉,叶片饱满,颜色新鲜。
少年时石晏自认接过了家中大部分家务,能让哥的日子好过些。
直到他独自面对生活,穿梭在各个窗口,抛掉一些柔声细语的体面,才知许多事自始至终都存在着,鸡毛蒜皮,七零八碎。
琐碎磨人。
石晏之所以从未察觉,是因为魏闻秋已经替他一一做过了。
但是,但是。
石晏在那个冰冷的臂弯里紧闭双眼地躺了一会,并没感到好受些。
卧室安静了大概十来分钟,在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石晏却突然无法忍受般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从魏闻秋的怀中离开了。
魏闻秋看他伸手拧开夜灯,接着赤脚跳到地上,向后倒退,直至贴上墙。
他看起来状态很差,焦躁不安,头顶几束软发翘起来,也是缺乏生机的样子。
石晏拧眉,神态很是不留情:“我不会这么快跟你和好的。”
魏闻秋没说话,只朝下看了眼,问:“你鞋呢?”
石晏简直是下意识感到心虚。
他把脚挪着朝后藏,之后突然又反应了过来。
他将原本要藏的脚非常嚣张地朝前一甩,在地面上啪地一声,重新站稳了。
“你管得着吗?”石晏并不知道自己头顶的毛已经耷拉下去一撮,他凶巴巴地说:
“我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我想穿鞋就穿,不想穿就不穿,我想干嘛干嘛!你管不着!”
是不一样了,现在心里藏得住事了。
眼皮子底下居然不知何时偷偷求了几张符纸回来,魏闻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是被石晏摁在床上给送到顶上去。
用符纸。
魏闻秋看他这会因干燥起皮的唇,脑海中回忆着亲吻时的触感,和粗糙的纸料摩擦在某个区域的疼与快意。
硬得有点难受,他投降般举起手:“好,好。听你的。”
“你不许再抱我,”
地板有些凉,石晏没管,带着一脖子的草莓严肃表达自己的诉求:“也不许再偷亲我,更不许偷看我。”
“知道了。”答应是答应,做是做。
魏闻秋看他,朝他勾手,又是从前惯用的姿态:“过来——到这儿来,地凉。”
“去让你接着顶么?”石晏手指勾着衣服下摆,隐秘地朝下方某块拽了拽:
“你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你的原型现在被我逮住了,我不会再让你那样子了。”
“但你现在应该很需要我,”魏闻秋说:“不是吗?”
石晏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说:“是你不要我在先,我也不是什么很好得到的人——”
“——毕竟,毕竟我以后还要组建自己的家庭,这也是你说的。”
魏闻秋往石晏裤子上微不可闻地看了眼,无言地躺了回去,知道这是彻底把小孩给惹毛了。
也不能怪,谁让他当初那样干脆地纵身一跃,什么话也没给留,做得确实是太决绝,太冷漠。
“我只是觉得你感冒还没好。”魏闻秋说:“刚刚我亲你脖子时,你耳朵后面是烫的。”
“当然,”石晏气不打一出来:“当然没好,因为你凉得像块冰,一块冰天天缠着抱着我,我能好吗!”
“这不是没办法吗,”魏闻秋又拿出哄孩子的那套:“过来,正好哥抱抱降温。”
“不去。”
“你昨晚就没睡了,不困么?明天还要上班。”
石晏终于觉出头疼和冷,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他短暂地沉默了,开始花许多功夫做心理斗争。
其实要说有多大的仇恨,那是不可能的。
石晏就是觉得心里很别扭,这几年有股气一直堵在心口下不去,眼下二人是相认了。
然而话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什么都没解决,包括今晚他泄愤般骑到魏闻秋的身上,站起来狠狠踩哥的腰腹。
但结果最后自己居然被对方掀了下去,还被那两条硬邦邦的腿死死箍住,被一块硬东西顶着。
隔着布料让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在某个时刻,石晏疯狂地想要被占有。
想让自己的胳膊被举过头顶,手腕被摞在一起掐住,想要被用力贯穿,被撞击填满。
他一下子又想到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浑身薄汗与恍惚中,落在他身上的那双目不转睛的瞳孔。
石晏顿时从脚底板到头涌上迟来的——强烈的羞耻,结合着心中郁结的愤懑,他简直瞬间就恼羞成怒了起来。
他一把拧开房门,冷漠无情地将魏闻秋驱逐去了客厅。
“砰——”
门在身后关上了。
-
石晏非常有志气地将魏闻秋在客厅关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家中时常发生此类对话:
“换衣服我也不能看吗?也不是没看过,我从前帮你穿过多少次衣服?”
“不能。”
“洗澡时总能进去吧?我什么都不做,只在旁边站着呢?”
“……出去。”
“你昨晚又自己用手了,怎么不喊我呢?”
“谁让你看了?!”
“我没看,我扒着门听你的呼吸,然后你一哼哼我就知道了。”
“……”
哥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真的很像是个变态。
成为鬼后的魏闻秋彻底抛却了人类的那一套什么道德礼义什么廉耻,所有的一切欲念幻化成两个字的原则:
石头的石,日安的晏。
弟弟脑,石晏脑。
他现在好手好脚,能跑能跳还能飘。刚开始他每天留在家里做饭,一天在小房子里转悠个千八百遍,等待石晏回家。
晚上再飘到石晏床上,亲亲抱抱贴贴啃啃。
然而现在石晏不让他进卧室。每天早上卧室门一开,石晏急匆匆跑出来洗脸刷牙,急匆匆地背着包再跑走。
晚上天快黑才背个包回来,吃掉他费尽心思搭配的营养餐,再面无表情地进入卫生间,将躲在门后的魏闻秋摘出去,关门洗澡。
魏闻秋把家里调到最适宜的温度,再靠着门听水声,很是落寞。
等到石晏洗好,湿漉漉红通通地光着身子出来,浑身上下就腰间搭着条一走就差不多要掉的浴巾,连条底裤都没穿。
虽然知道石晏完全就是故意的。
但魏闻秋的眼睛还是实在没有办法不直勾勾地黏上去,他喉结动了动,在人经过身边时,小声说:“亲一个吧,怎么样?”
石晏歪头,看着他没动,身上的吻痕这几日肉眼可见地淡了许多。
没擦干的几滴水珠从锁骨那儿朝下滑,魏闻秋盯着看,喉头再次一动。
石晏学着他的样子,忽地抬起手,食指弯起来朝内勾了勾。
魏闻秋眉头一松,很快俯下身子,将脸凑过去。
那抹近在咫尺的红唇却并没有变得更近了。
紧接着,石晏的手往他递过去的——恍若求吻的薄唇上拍了拍。
“不怎么样。”石晏说:“不亲。”
蒸腾的热水与沐浴液清香钻进魏闻秋的鼻尖。
石晏收手时,一点软软的湿润的东西触上他的指腹,后又缓慢且留恋地离开了。
石晏低头看手,又蹙眉看他。
魏闻秋无辜地舔了舔下唇,因为过于短暂,眉宇间还有点惋惜:“你自己递过来的。”
石晏给了他一拳,再次甩上了门。
然而没几天,就发生了超出石晏预料的事。
因为不愿再被门外偷听的鬼听到动静,石晏选择连着憋了几天,终于——
在没有关紧房门的某个夜晚,他的病症再次爆发。
这次爆发比上次要更猛烈,来势汹汹,石晏完全被击垮了。
他浑身大汗地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息着,喉结上下起伏,浑身发着抖。
受制于难耐又猛烈的**,石晏难以自抑地从喉底发出细细又压抑的呜咽。
他反复睁开眼,又反复闭上眼,头脑无法思考。
习惯性地屏住呼吸,被子黏在身上,一寸寸裹住他的皮肤,手脚。
那种感觉又来了。
和以往不同。想要被贯穿。
想要被很粗暴地对待。
想要……
石晏的身体里从四面八方燃起火点,燎原。
紧接着,石晏便在朦胧里听见房门“咔嚓”一声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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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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